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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成山笑道:“应该的!”
此刻,沙成山想着,且等兰妹在方家集生下孩子以后,便立刻带着兰妹,三人赶回雁荡山。
那儿才是自己应该隐居的地方。这些年赚的银子不就是藏在师父的石室中吗?如今再加上这位老人家,正好有个照应!
就在沙成山倚门遥想的时候,老人匆匆提着个大水桶便往火炉走去!
沙成山刚看过去,突见老人双手举着一桶水往那座大泥炉倾倒下去!
“轰!”
那烈火熊熊的大炉子突然爆炸开来,只见泥火四溅,土石飞扬,倚门而立的沙成山也被爆炸声浪震得往屋子里撞跌过去!
太突然了!
沙成山绝对想不到会因一桶水而炸了那座大火炉子!
猛力的摇摇头,沙成山立刻冲到屋子外面,他惊愣了!
只见老人已面目全非,气若游丝,双目一睁一闭,连须发也已被火燃焦!
沙成山忙扑过去抱住老人,沉痛的道:“老人家,老人家,你醒醒……”
半晌,老人喘息了一下,睁开烂眼,道:“我……我……
这……难道……就是……乐极……生悲?”
沙成山看着老人被火炉炸的惨状,不由黯然的道:“老人家,大可不必提水息炉,你为何……”
苦兮兮的翘起烂脸,老人道:“我……舍不……得炉中……的那块寒……铁……我想……立刻取……出来……同你一起……上路……可是……”
沙成山道:“我这就带你找大夫医治去!”
说着,沙成山便双手去托老人家!
不料老者摇摇头,道:“不……行了……我的……肚……子好痛……”
沙成山低头拉起老人破衣看,不由得又一惊,那肚皮上的烂肉焦黑泛乌几乎可见肠子!
惨然的一声笑,老人道:“小伙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沙成山道:“我答应,老人家,你请说!”
老人道:“把那块寒铁带……着……也……把我……的这身……老骨头带着……就埋到……你师正果……的墓旁去……因为……他……答应……要供养……我……”
沙成山点点头,道:“老人家放心,天一亮我便立刻找辆车子送你老上雁荡山……”
老人笑得可怕,道:“那……—……定……是个好……
地方!”
沙成山道:“不错,雁荡山百丈峰的石屋虽不豪华,却也算得是洞天福地!”
老人忽然仰起上身,发出一声凄厉的长笑……
沙成山突觉双臂一沉,老人已歪倒在他的怀里了!
沙成山厉叫道:“老人家!”
然而,这位当年驰名长安城的造刀高手——“刀神”,已经魂归离恨天了!
抱起老人走进屋子,沙成山把老人的身子放在板床上面!
他单膝跪地,默默祷告:“老人家,我会立刻把你送上百丈峰,让你老伴着我师长眠雁荡——虽然我急于去见兰妹,但她距离生孩子尚有三月之久,就叫兰妹多在沙河等几天吧!”
两匹健马缓缓的往深山中行去!
沙成山把老人的尸体紧紧的裹在一条旧棉被里捆在马背上,那块泛着精芒的寒铁,也装在一个布袋子里挂在马背上。
沙成山不时的回过头去看一眼,心中相当不安!
是的,如果自己没有找到老人家炼刀之地,相信老人家如今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然而……
遥望着远方的青山高峰,沙成山带着沉重的心情沿着山道直往一处老林驰去!
人的心情总是会有变化的,沙成山近乡情怯,但也使他倍感亲切!
是的,绕过这一片树海也似的老林子,便是他成长的地方。十年学艺于此,附近的一草一木都使他感到无比的亲切!
坐在马上,想着往事,沙成山感慨良深!
十岁那年被师父带到雁荡山来学艺,单是入门功夫就苦学了七年之久。“银链弯月”刀出现在他的眼前,沙成山已经十八岁。十八岁学习“银链弯月刀法”,那种怪异的出招旋转刀法便学了一年多!
沙成山一声浩叹,他在马上有些无奈何的自言自语:“师父,直到今日,徒儿尚未习会弯月刀的第三杀招‘双星伴月’,真是辜负你老人家十年栽培,而我……我却渐渐觉得那是必须学会的一招!”
不错,“银链弯月刀法”中共有三个杀招,分别是:
“寒江月刃”、“寒江月落”与“双星伴月”。
就在沙成山苦修而习会前两招之后,他的师父正果老人便病死在雁荡山的百丈峰山洞之中!
那是一个凄苦的落雪夜晚,沙成山记得很清楚,而且他此生也决不会忘怀——他师父正果老人拉着他的手,睁着一双深陷的双目逼视着他,把那一招“双星伴月”一字不漏的口传出来!
沙成山滴着泪水记下师父每一个字,且又向师父背诵一遍。就在他背诵完毕时,发现师父已含笑而终!
十年江湖浪迹,每年他都会回到雁荡山百丈峰来,在山洞中住几天,然而唯有这次最令他怀念恩师!
沙成山好像是个在外面受尽委屈的孩子,他紧闭着嘴巴,心中呐喊着:“师父!师父!”
两匹马放入林子里任其自己觅食,沙成山背着“刀神”的尸体,腾空而起,沿着陡峭的山壁攀上一个方形山洞!
那是一个从外面看不清楚上面是个山洞的半山峰腰!
背着“刀神”的尸体进入洞中,沙成山已叫出声音:“师父,徒儿成山回来了!”
沙成山把“刀神”尸体放在地上,双手推动一块巨石,便闻得轰隆一声响,立刻显出个洞口!
沙成山抱起地上“刀神”的尸体走进洞内!
只见迎面一个石台上平躺着一具骷髅,石台前面一具石桌,上面的供品已枯,香烛不少!
这间石室虽然不大,但这些年经过沙成山刻意收拾,便显得古色庄严,宛若是个神庙!
沙成山把“刀神”的尸体放在右面平台上,立刻燃上香烛跪在那具骷髅前面,叩了三个响头,道:“师父,不孝徒儿成山回来了!师父,江湖风浪没有吞噬掉徒儿,但人性的险恶却令徒儿寒心。师父命我发扬弯月刀的精神,怕是令师父失望了。因为……因为徒儿已有了丘姑娘,丘姑娘又怀了孩子,所以……所以徒儿只有等丘姑娘孩子出世之后,便回来与师父长相厮守在这蛮荒的雁荡山百丈峰!”
沙成山又燃起三支香,道:“师父,我把‘刀神’老人家也送来了,弯月刀是他打造的,他应该死后陪在师父身边,至少……至少也令师父可以瞑目于九泉之下了!”
上过香,沙成山便退出这间石洞,把巨石堵在洞口,这才又走向洞内去!
看起来石洞是空的,然而就在沙成山走向一块石板上方时,他顺手取过一根铁棒,用力推开那个三尺方圆的石板,只见有个洞口露出来!
沙成山进入洞中落向下面,这儿又是一个山洞!
而且是十分干爽整齐的方形洞,有一股不知什么地方吹来的凉风,使得洞中宁静而又舒适!
沙成山取出火摺子,把洞壁上的油灯燃起来。前面不远处又是一个石室,沙成山越过这间石室,立刻就见外面阳光射进洞里来!
这儿才是他与正果老人居住的地方!
洞口在悬崖峭壁之上,这儿便是飞猿也难以攀爬进来!
低头下望,洞下面是绝谷,足有三十多丈深。上面,白云悠悠而过,仿佛人在天上!
远远眺望过去,大地一片苍松翠柏,数十里之外的两条河,宛如地上铺放的两条银带。这儿,敢情就是百丈峰了!
三间不算大的石室,却摆设得相当雅致,洞中除了石桌、石椅之外,一应用具齐全!
沙成山站在一间石室中,他习惯的抚摸着室内的东西,口中自言自语:“师父生前的东西,是要有人经常来擦拭呵!”
走进另一间石洞中,沙成山缓缓坐下来!
他望着几口大木箱子,其中一只是秦百年的——木箱中除了一锭锭的银子之外,还放着十几张老通城通宝钱庄的银票。十万两银子足够与丘兰儿在此生活的了!
猛然,沙成山凝望着一块石板,那是自己以“金刚指”在上面刻出的几句口诀,也是“银链弯月刀法”中的最后一式杀招!
沙成山面对石板坐下来!
是的,师父曾说过,只要领会贯通此招,便天下无敌了!
然而,这口诀……
沙成山不由得嘴唇动起来:
“天杀地杀,弯月激流不染尘;
上弦下弦,无远弗届幻亦真!”
沙成山口中念叨着,几乎涨破头皮。他再一次的出刀比划,“银链弯月”上天劈地,旋身再回杀,虚实并出!
然而他失望了。没有人替他过招,更没有师父的指点,这种深奥的招式,岂是一念口诀就能懂的?
一连两天,沙成山终于只能记下招式而难以体会出其中的玄妙!
他放弃了!
他把这山腹石室刻意的整理了一番,准备着丘兰儿生了孩子之后,一家人就住在此地,永绝江湖,过那淡泊而与世无争的世外生活!
是的,这也是丘兰儿所想过的日子!
就在第三天过午,沙成山觉着一切已整理得相当满意,这才又走入师父正果老人的石室,拈香祝告一番,便匆匆离开雁荡山的百丈峰。
沙成山从荒林中只找到一匹马。因为急于同丘兰儿会面,更担心住在小船上的丘兰儿的安危,沙成山怒马疾驰往沙河赶去!
忽见前面有三个人徐徐行来。双方尚有三十多丈远,对方已有人开口,道:“喂,那不是大镖客沙成山吗?”
前面三人未让路,沙成山立刻急拢缰绳,怒马前蹄上扬,已停在三个人前面三丈之地了!
只见来的三人竟然是武当长老惠因子、华山派的“笑弥勒”铁秀、玩世不恭的“醉仙”柴松三人。
沙成山抱拳一笑,道:“原来是三位前辈!”
柴松张口喝着烈酒,醉醺醺的看着沙成山不语。
“笑弥勒”铁秀哈哈道:“几天没见,大镖客又有生意了?请问这是替何人上道呀?”
一声苦笑,沙成山在马上,道:“自从龙腾山庄之事以后,沙成山心情不佳,一口鸟气没处发泄,便一个人往深山中去解闷——也可以说是散散心吧!”
惠因子一笑,道:“沙施主的心情我们懂,但别以为我们三人也是老糊涂。其实我们实在不愿意看到一场血淋淋的厮杀。既然是秦百年出面,正可以借此消去一场搏斗,难道这不算是一场功德?”
沙成山双目一紧。一边,柴松抹去嘴巴上的酒渍,笑道:“我三个也是受害之人,几乎被江厚生那个老混球坑死在山洞牢中,可是我们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沙成山,你又有什么忿忿不平的?算了,算了!”
“笑弥勒”铁秀也笑道:“沙成山,你还年轻,你应该有一股子正义之气。你那种不平则鸣的浩然之气,想当年我三人都曾不落你后。但时光磨去了我们争强好胜之心,却也给了我们丰富的阅历,所以我们宽恕了江厚生的不智之举。对于你的救援……”
沙成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