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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兴冲冲地收拾了衣物,带上电脑,也没忘包好了我的企划和账本,还有二十斤金子做流动资金——既然去了临烝,总得干点活吧。我和黄月瑛做了十多天的船,先从夏口做到洞庭湖,再沿着湘江逆流而上,一直到七月初五才到临烝。
临烝是一个好地方,城墙外面全是树,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眼的碧绿。最可喜的是,天气很凉快,甚至让人觉得稍微有些凉过头了,但是相较仿佛火炉一般的夏口,真的是很舒服。这里感觉比夏口悠闲一点,街头上的小贩说话都要温和一些,人走路的速度慢一些;感觉整个城的节奏慢悠悠的,很让人觉得放松。
差不多半年没见诸葛亮,这次重逢,他比以前和善了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诸葛亮似乎对我不再像半年前那样层层戒备,感觉随便了些。难道是刘备在他面前说了我很多好话?还是观察了这半年,觉得我还算可以?当然,他究竟不是庞统,就算不是层层戒备,也不能一起太随便地开玩笑;在他身边,我还是小心谨慎,说什么话都得仔细考虑之后才敢开口。他也仍然是微笑得多,答话得少,礼仪标准,说的话可以录下来当中文教材。
在临烝这几天,我大致地了解了一下荆南的盐市。这里的盐价和江夏差不多,官办的盐占市场四成,还有六成是三家大的盐商。看来诸葛亮已经将这市场整顿像样了,也容不得我再进去赚钱。临烝这里根本没有煤卖,正好有我扩展的空间,但是这里也没有大型的炼铁厂,所以焦炭根本没有市场。我在周围几座城里找了一圈,找到几家陶瓷作坊还有两家砖窑,花费了大半天口水,总算又卖出去每月二十石的煤。听说长沙有炼铁工业,看来我得去长沙看看?
我正计划着去长沙,却突然撞上一件非常突然,非常倒霉的大事。
那天我从集市回来,刚到府门口就看见看守的人正在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吵架。我忙赶了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贺小姐,”守门的兵认出我来,行了礼,便指着老头说道,“这老汉好生无礼。他说要见诸葛军师,我便道诸葛军师正忙,我得待他空了再行通报,让他明日转来。不想这老汉执意要进去见诸葛军师,还与我争执。”
我转头望去,看见那老头白眉紧锁,一脸的焦急。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又黑又瘦的青年,也是一脸的苦大仇深的表情。青年估计不是汉人,穿着粗布衣服,衣服上染着很抢眼球的花样,还扎着个马尾,带着两个银耳环。我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结果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来。我暗自念了句touche,也不去理睬他,只是朝老头行了礼,问道,“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朽张机,”他抱手答道。
张机?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啊?
我想了想,也不大愿意随便打扰诸葛亮,于是我对老人说道,“张老先生啊,你有什么事情就先和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这。。。”他显然不大相信我的斤两。
于是我又道,“如果这是很严重,很紧急的大事,我马上带你进去见诸葛军师。”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两天前,这个小兄弟前来求医。听小兄弟之言,怕是疫病即将横向。老朽急不过,这才带着小兄弟来临烝城寻诸葛军师。”
我瞪着老头,眨了好半天眼睛。瘟疫。。。张机。。。我终于反应过来,惊叫道,“你是写《伤寒论》的张仲景!”
张仲景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小姐也曾听闻老朽之作?”
“那当然,你是医圣么,”我说。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为见到张仲景而激动,就已经被他所说的话给吓得心跳加速,“你刚才说。。。瘟疫?”
张仲景看着我,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张老先生,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诸葛军师。”
我带着他们两人直奔诸葛亮的书房,然后毫不客气地砸他的房门。过了两分钟,门终于晃开了;诸葛亮看上去很是不满,皱着眉头看我,等我解释。
“张仲景,写《伤寒杂症论》的张仲景老先生,”我指着白发苍苍的老神医说道,“瘟疫,马上就要爆发,老神医说的。”
饶是向来处变不惊的诸葛亮也整个人定住了,将近五分钟都没动,就看见他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13。 霍乱
诸葛亮请张仲景坐下后,也没有说话,只是面色凝重地做了个手势,请老神医解说。
“如今天气偏冷,寒暑错时,五溪一带疠气流行;今唯恐武陵,南郡,直至江夏皆相染矣,”张老神医严肃地说道。
诸葛亮没说话,而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Shit”,赶紧问道,“知道是什么病么,能不能治?”
我又看看诸葛亮;他面色平静,实在看不出来他现在在想什么。他真得那么镇定么?我只觉得心里慌得要命。在抗生素之前,瘟疫可以颠覆帝国,改写历史!我忍不住开始做最坏打算了。若是鼠疫,疟疾,天花,那杀伤力可是相当得大,又几乎没有治的方法;只能尽量隔离。如果是流感,肺炎这种,那连隔离都难,几乎是防不慎防。虽然我面前是号称‘医圣’的神医张仲景,可是他一个花甲老人又能救得了几个?
张仲景道,“照来求医的这位田若小兄弟所言,病人俱是上吐下泻,吃不下东西,有些人还会浑身颤抖,这当是霍乱不差。”
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深呼吸。还好,还好,没有到最坏打算那么坏。霍乱,好像不是很难治,也不算很难预防。我忙绞尽脑地回忆,拼命想要记起来一点关于霍乱的信息。我从来对医学不感兴趣,除了最简单的急救其他什么也不懂;不过我曾在大学时协助我的导师做过一个关于媒体对传染病的报道的调查,还碰巧撞上了上个世纪90年代委内瑞拉爆发霍乱的课题,也算对霍乱稍微有些了解。我知道霍乱最致命的是脱水。只要能够不停地补充水分和电解体,保证所有器官正常运作,大部分人都能靠自己的免疫系统扛过去。而且霍乱传染主要在污染的水源,所以只要牢记把水烧开了再用,就能大致控制住传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预防。
我忙问道,“那么你知不知道病源在哪里,已经传染到什么地步了,有多少人得病,有多少人离开有病人的地方,又去了哪里?”
我一连问了那么多问题,诸葛亮终于开口了,问我道,“贺小姐知晓如何医治此疾?”
“霍乱很容易死人,但是这个病不难治,只要能吊住一口气,控制住症状,一般人都能自己慢慢好转,也不难预防,只要。。。”我突然惊觉张仲景还站那呢,忙闭上嘴。
张仲景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道,“便如贺小姐所言,霍乱可用针灸,刮痧调气,佐以汤药,便能治愈。只是疫气大作,恐有多人染恙,老朽一人怎能一一救治?更何况一时间难易收集药材。老朽这才来求见诸葛军师,望能借郡府之力,派医者和药材往五溪。”
诸葛亮忙问道,“却不知所需何种药材?”
“丹参,蛇舌草,柴胡,云苓,鸡内金几味最为重要;每样至少数十斤。”
“这些药物也极为难得,”诸葛亮的脸色当真难看极了,“一时之间,如何凑得出数十斤?便是凑得出,若是清空所有药铺,待瘟疫延至零陵,长沙,又当如何?”
一旁张仲景默默无言,而那位田若小兄弟英俊的脸上也是乌云密布,看上去都快要哭了。我忍不住暗暗摇头,对于病菌型大面积传染病,中医的效用到底还是有限啊。“现在瘟疫还没有传过来,倒是加强预防是最重要的,”我忙说,“霍乱是靠污染的水源传染的,只要保持用水清洁,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最关键的是烧水——水必须先烧沸,才能用来喝,或者洗菜做饭。还有,勤洗手,尽量疏散人群,劝大家莫要去人多的地方。这对任何传染病都有效的。对了,张老先生,究竟病源在哪里,现在情况如何?要控制住瘟疫,必须要知道已经传染到什么地步了,正在往什么地方传染。就好象行军作战一样,总要知道敌军在哪里,才好设防线是不是?”
诸葛亮点了点头,而张仲景呆了好半天,只是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不知多久才对身边的青年说道,“小兄弟,你便向贺小姐再说一说村子里的近况。”
田若用生硬的汉语解释道,“我和妹妹到白河村只是探望祖母。我们到时已有三五人病了,后来祖母也病了。我们按照巫师的吩咐求神祈福,又给祖母喝了去年糯米酒,她也不见好。后来一个孩子死了,妹妹就叫我来找汉人的大夫。”
“你说只有三五个人病了?”我顿时觉得有点希望了,“那你什么时候离开白河村的?”
田若想了想,说道,“六天前;找到张神医四天,到临烝又是两天。”
“六天前。。。”我盘算了一下,忙道,“还好,应该来得及。只要我们及时防范,临烝应该没事。当然,得马上通知周围几个城。还有北面。。。公安!主公!”我顿时一惊,忙拉着诸葛亮的袖子,急匆匆地说道,“我们得马上派人去公安!五溪那么大,说不定有人辗转到了公安一代也说不定,我们又离公安那么远。”一代枭雄刘备,逃过了曹操的精骑,却不幸死于霍乱,这岂不是很讽刺?本是冷笑话,但是我却越想越急。
“自然,”诸葛亮低声应道,“亮这就安排。”
田若突然大声道,“白河村,白河村怎么办?”
我们所有人马上都安静了。我一开始想的是,田若已经离开村庄六天了,来得及么?张仲景长叹一声,说道,“小兄弟,老朽这便去临烝药店买药,然后随你回白河村。”
“已经六天了,只怕。。。”我忍不住轻声说道。
张仲景狠狠瞪了我一眼,沉声道,“听天命,尽人事。”
我看着面前的老人,敬佩油然而生,不知怎的脱口而出道,“我和张老先生一起去好了。”我顿了顿,很诚恳地说道,“这个病我有治的方法。人参,蛇舌草,鸡内金什么的弄不到许多也没关系;只需要盐糖便行了,如果有肉骨头更好。只要不停地给病人喂掺了糖盐的骨头汤,病人自会慢慢好转。”
张仲景又是一愣,疑惑地问道,“这方子却是从何而来?”
“我家乡专治霍乱的方子,”我说,“我用我的性命担保,绝对有效。”
话说得很满,我心里可是真没底。老天保佑。。。
14。 治病
就这么决定了,我和田若,张仲景,带上一个三十人的小队伍,待天一亮就开往白河村。整晚上我像陀螺一般,滴溜溜地转得停不下来,东奔西走忙着收集我需要的东西。我备了二十斤盐,分成五包,交给几个士兵保管。三国时期没有糖,我只好疯狂地到处找替代品。我把临烝城里所有卖南北货的店铺都敲了一遍,若是店铺关门了,我就直接去店主家敲门,一夜差不多搜光城中所有的果脯。我还不忘一遍又一遍地问田若白河村有多少糯米酒,最后几乎把他给问烦了。
东西准备齐了还得研究路线。照田若说,白河村在昭陵西面超不多五十里的地方;地图上看,临烝到白河村的直线距离大概一百五六十公里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