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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宽办公室,周文魁敲门进来。赵宽急忙起身迎接,吩咐秘书泡茶招待。周文魁坐定之后,赵宽问他:“润发回去了?还好吧。”
周文魁老脸微红,不好意思地说:“回来了,这个畜生,简直猪狗不如,唉,说实话,我这是硬着头皮见你,我这张老脸真的没地方搁啊。”
赵宽哈哈一笑:“别这样,润发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我听公安局的同志说了,吸毒的人其实很可怜,毒瘾犯了的时候,浑身上下都的细胞就像钻进了蚂蚁,又疼又痒还没抓没挠,简直比上酷刑还难受。到了那种时候,人还能顾得上别的?说到底,润发也是受害者。”
周文魁:“赵书记能这么宽容,我非常感谢。”
赵宽:“对这件事情如果没有正确的态度和认识,我就不配当这个书记。”
周文魁:“赵书记,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你汇报一下。”
赵宽:“别跟我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就说。”
周文魁吭哧了两声,赵宽催他:“说啊,都是一个班子里的同事,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周文魁这才字斟句酌地说:“赵书记,我可能有点麻烦事。”
赵宽疑惑地问:“你有麻烦事?你老周除了年轻的时候,意志不坚定了一回,其余时间都是勤勤恳恳忠实厚道,你能有什么麻烦事。”
周文魁:“赵书记,你别拿我开玩笑了,真的,我可能有麻烦。”
赵宽:“真的?说出来,我看能有多大的麻烦。”
周文魁叹息一声说道:“说到根子上,这件事情跟我年轻时候意志不坚定那一回还真有关系。你还记得我的前妻前段时间找我闹,给大儿子上大学要学费的事吧?”
赵宽:“记得,后来不是说解决了吗?怎么又出问题了?”
周文魁:“当时我想,这笔钱本身也该我出,干脆一次凑够了给她,既显得我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也省得以后她再来找麻烦。可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家别说一次拿几万块钱了,就是拿几千块钱也得东挪西凑。钱都干吗了?除了正常花销,都让润发抽了。这也怪我们,发现他吸毒以后,觉得政协主席的儿子抽大烟,在大院里传出去非得让人家笑话死,所以不敢强制他戒毒,怕动静闹大了让大院里的邻居们知道被人笑话,就盖着捂着,顺从他。那种事就是个无底洞啊,我当时也有一种逃避现实的心理,眼不见心不烦,每个月工资一分不少交给吴敏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吴敏哪能控制得住润发,刚开始润发还伸手向她要,后来就开始半要半抢,我的工资虽然不低,可也终究是工薪阶层,挣那几个钱哪经得起这么折腾。所以啊,没办法之下,我就跟一个朋友借了4万块钱。”
赵宽敏感地追问:“这个朋友是干什么的?”
“一个施工队的包工头。”
赵宽:“噢,我明白了,他要挟你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趋势不太好,最近他老缠着我要政协大楼的工程,你知道,这件事情不归我管,就算是归我管我也没办法,他那个施工队资质太差,根本不可能承担这样的工程。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我执意不肯帮他这方面的忙,他会不会拿我向他借钱的事儿要挟我。”
赵宽:“你有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确实是借他钱?”
周文魁:“有啊,我给他打了借条,又是通过我的秘书办的,当时我就留了点心眼,怕以后说不清楚。如果不是怕以后说不清楚,这种事情我哪好意思让秘书出面帮我办。”
赵宽:“你这个心眼留得好”,起身给周文魁的茶杯蓄满水,接着说:“老周啊,你今天给我说的这些,让我想起很多事情。”
周文魁连忙请教:“赵书记您说,我听着呢。”
赵宽:“首先应该肯定的是,你周主席确实是个好同志,为了区区几万块钱为难到这个程度,充分证明你老周是个为人正派、为官清廉的好同志。另外,紫苑路3号大院这段时间暴露出来的问题,向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后院。我们的后院没有生活在真空里,也没有百毒不侵的免疫力,如果没有坚强的基层政权组织,没有纳入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范围里面,不构筑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管理模式,一旦出现问题,影响和危害都是很严重的。所以啊,我们应该认真吸取教训,彻底改变大院的管理模式,不能再用计划经济条件下政府包办的方式、官本位思想主导下的福利模式来管我们那个大院了。”
周文魁:“赵书记你的意思我明白,常委对大院管理的改革思路我也都了解,我完全支持常委会的意见。我们这些领导干部,说到底不就是政府公务员,人民的勤务员么。我们有稳定的工资收入,工资也不算低了,如果再像过去那样,门口有武警免费站岗,公共设施维护、大院卫生绿化、甚至家里水电路坏了都让机关事务管理局免费修理,用‘三个代表’思想和‘执政为民、立党为公’的原则衡量,这样做法确实不妥。况且,我们作为政府公务员,本身并不创造价值,我们是用自己的服务来取得纳税人的报酬,既然有了报酬,再在工资收入之外谋取超出普通劳动者的好处,本质上也是一种腐败行为。”
赵宽:“你说得对,像我们这一级干部,没有涉及到国家利益的特殊价值,也没有关系到国家安全的特别因素,所以不应该享受特殊的安全保卫和生活服务待遇。这仅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我们的家属如果长期生活在这种特权环境里,对他们的思想教育、作风培养,对孩子们形成正确的人生观没有好处。”
周文魁羞赧地摇摇脑袋:“这方面我的教训是最深的了,我一定牢牢记取这次教训。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到了,如果我们大院早早地就跟别的家属区一样,在居委会的管理和组织下,建立了完善的思想帮教小组、政治宣传员、治安联防体系,可能我们家润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赵宽:“润发的事情不仅仅是他个人的问题,也并不仅仅是你老周教育孩子的问题,大院长期以来由于特殊的地位,实际上形成了基层组织建设的空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真空状态,思想政治教育放任自流,行之有效的群防群治体系没有了,同时,官本位体制形成的管理模式造就了特权意识,所有这些因素对润发的事情都有责任。所以啊,我还得请你这位政协主席理解我,支持我。最近机关事务管理局和紫苑路街道办事处联合搞的3号大院管理改革方案就要完成了,到时候还要发到大院每一户征求意见。根据他们的改革方案,大院以后有些服务项目要自己买单了,机关事务管理局也要逐步退出大院的管理,可能有些同志会有意见,我们市委、市政府以及人大、政协、纪检五套班子的领导同志首先要统一认识,旗帜鲜明地支持改革、投身改革,才能保证改革的路子走得顺畅一些,也才能尽快见到改革的成果。”
周文魁:“这没问题,我不是当着圣人念孔子,当着和尚念佛经。我是真心实意支持赞成改革的,我们家润发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刻骨铭心啊。”
赵宽:“那好,我先谢谢你了。”
周文魁:“我刚才说的那件事情,算我事先给书记打过招呼了,如果万一……”
赵宽打断了他:“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有困难大家想办法,不要太着急了。还有,你这只是自己揣测的,也不一定人家就真的是要拿这件事情要挟你。如果真的是那样,就不要客气,把他的施工队列入黑名单,彻底赶出海阳市。你说的这个人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周文魁:“叫东方建筑工程公司。”
赵宽把这家公司的名称记了下来,然后说:“东方建筑工程公司,牌子亮的挺大啊。改革开放以来,我们的干部队伍中,有多少人就是倒在了这些包工头、私企老板的黄金枪口下面。当然,干部队伍中少数人自身身虚体弱,对金钱、美色和各种物质利益的诱惑失去了免疫力,这是主观原因。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许多包工头和私企老板确实成了我们干部队伍的黑色推手。过去,我们重视惩处腐败干部,对清除干部队伍的腐蚀剂、催化剂力度不够,今后,我们不但要从法律上加强对行贿者的惩处,还要采取市场手段,让那些靠拉拢腐蚀干部谋取利益的人失去市场的入场券,并且要在新闻媒体上公布他们的信用等级,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周文魁:“我完全同意书记的意见,还有一条,今后应该在政商分离方面做一些深入细致的工作,政府公务人员应该严禁跟从商人员发生直接的私人性质的交往,比如,今后凡是商家的开业典礼之类的事情,应该严禁政府公务人员参与。我们政协也准备在这方面做些工作,向人大、政府提出议案,就这方面立一些规定。”
赵宽:“好啊,这很好啊,反腐倡廉不光是党和政府的责任,如果政协和人大也能积极做这方面的工作,那我们就形成了反腐倡廉的全方位机制,好,老周,你这个提议我举双手赞成。”
周文奎起身告辞:“赵书记,我今天跟你谈过之后,这心里敞亮多了,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周文魁走后,赵宽按呼唤铃叫进秘书,吩咐道:“你到机关工会问一下,职工互助基金一次最多可以借多少钱?利息多少?还有,现在基金还有没有钱。”
赵宽的秘书:“这不用问,我知道,最多可以借1万块,时间是一年,利息按银行存款利息的50%计算。钱多着呢,没人借。”
赵宽:“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赵宽的秘书:“你忘了,我是机关工会的群工委员啊。”
赵宽:“这么优惠的条件怎么会没人借钱呢?”
秘书:“好面子呗,借这里的钱,得公示,以便于对基金的使用和去向进行监督。这样一来,谁借了钱,大家都知道了,就谁也不好意思借了。所以啊,我们正在酝酿修改这个条款,应该照顾别人的隐私,借多少钱、为什么借属于个人隐私,过去我们公告的做法不妥,也违背了互助基金扶危解困的初衷。”
赵宽:“那就好,我跟你商量个事情,以我跟你的名义,每人借1万块钱,你看行不行?”
秘书困惑地问:“赵书记,你要跟我向互助基金借钱?你要真的有急用,我还有存款,我先给你拿,堂堂书记从基金借钱,让人家笑话。”
赵宽:“给你说实话,我不是没有钱,可是我家的存款我不敢动啊,李存心随时做手术可能要花一大笔钱,虽然她有公费医疗,可是相当多的药费、保健费是自费的,她那种病到底要花多少谁也不敢说,所以家里那点存款我不敢动。现在政协周主席遇上难题了,我想帮他,却又能力有限,只能想这个办法了,我让你跟我两个人的名义借,不是真的让你借钱,而是为了能多借一些,你借的1万块钱咱们俩私下算账,算是我向你借的。”
秘书:“周主席又怎么了?唉,市领导里头就他们家事多。”
赵宽:“别这么说,家家都有难唱曲,谁家的锅底都是黑的,只不过别人家的事情我们不知道而已,周主席家的事情我们知道了就不能不帮,你说,这件事情你愿意帮不?不愿意我就另想办法了。”
秘书:“书记都伸出援助之手了,我还能袖手旁观?帮,一定帮。不过这样帮更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