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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太后派人来叫刘修过去。刘修看了一眼窝在角落里如泥胎木偶一般的王楚,鼻子一酸,紧走两步,跟着来人上了殿,太后坐在正中,天子陪着笑坐在一旁。刘修上前行了礼,然后在太后指定的地方坐下。
“刘修,听说你贩了一百多万石米到幽州?”
刘修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天子见了,皱了皱眉,本待说话,可是看看太后脸上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太后接着问道:“那你这笔生意赚了多少钱?”
刘修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后,眼神有些涣散,过了一会儿才似乎反应过来:“没赚着钱,只有两张欠条。一张是我同窗涿令公孙瓒的,一张是我师兄上谷太守卢敏的,他们说现在只能算是私人欠我的,能不能算公家的帐,还得等朝廷批复。”
太后有些惋惜的说道:“那你可亏了不少钱啊,这些米要是运到洛阳来卖,你现在身家至少十亿。”
“太后,就是有十亿金,也买不回一条人命,买不回大汉的一寸疆土。”刘修渐渐恢复了些精气神,声音也变得清朗起来:“不过,臣……草民也没有亏太多,最近洛阳卖的那些马有些就是我贩来的,基本上也能勉强补上这个坑了。”
太后和天子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惊奇:“原来那些辽东商人是你安排的啊。”
“我只是请水师顺便把他们带回洛阳罢了,其他的也没做什么,这里面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的货物,绝大部分是他们自己的。”
“我就说这小子是个经商的人才。”太后一拍手掌笑道:“你要是把宫市交给他经营,肯定不会搞成一团糟。”
天子有些窘迫。他在宫里搞宫市,学习怎么经商,结果宫女、太监们根本不当生意做,而是当成了狂欢会,不是互相斗殴,就是互相偷窃,要不就是胡搞,宫市很快就成了游乐场,被搞得乌烟瘴气,成了一大笑柄。朝臣们听到了,自然是一通批评,说天子不务正业,把天子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计可笑了。现在听太后当着刘修的面提起,天子不敢发火,却未免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
“刘修,你来做宫市令如何?”天子顺着太后的话题,有些故意较劲的说道。
刘修有些发呆,过了会,突然抬起头问道:“你说什么?”
天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提高了声音:“朕说,你来做宫市令,管理这个宫市,能不能把宫市经营好?”
刘修很茫然:“宫市?什么宫市?”
“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天子真的火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说道:“朕问你话,你能不能集中精神一些?”
刘修还没有回答,太后抢先说道:“怪谁啊,还不是怪你自己?他以前是个多机灵的人啊,被你这一吓,别是吓傻了吧,真要是吓傻了,那多可惜啊。唉,可怜的孩子,父母不见了,家被烧了,心上人又被你抢了,再被你搞这么一出,再聪明的人也顶不住啊……”
天子快抓狂了,要不是看刘修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的确可怜,而自己又正是罪魁祸首,责备他的又是他最亲近的母后,他都忍不住要叫人把刘修拖下去打一顿。他一看刘修低着头又要流泪的可怜样,连忙讨饶道:“母后,你别说了,别刺激他了。”
太后一看,赶紧住了嘴,和天子面面相觑。
刘修平静了一些,抹抹眼角,摇头道:“宫市规模太小,宫女也好,太监也好,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商人,不可能从中得到经商的经验。”
天子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问道:“那又当如何?”他见刘修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又说道:“朕不光想知道经商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想赚一些钱。今年可能还会大旱,如果不早做准备的话,去年的事情又会重演。”
“钱再多,买不到米还是一样。”刘修摇摇头:“当务之急,不是赚钱,而是种粮。”
“种粮?”天子无奈的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是哪来的人,哪来的地?”
“大汉不缺人。”刘修的声音渐渐的响亮起来:“我在幽州看到的流民就有几十万,想来别的地方也有,只要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屯田,何愁没有粮食。”
“人是不缺,还嫌多呢,可是哪来的地?”天子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是生气,大汉现在到处是流民,但户籍上的编户却越来越少。司徒府报来的情况说,各地都有逃亡的百姓,而实际流亡的人口可能比报上来的还要多。流民犹如决堤的洪水,越来越严重,而土地的缺口却越来越多。土地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天子在民间呆过,他隐约知道一些那些豪强的手段,这些消失的土地应该是被他们侵占了。
大汉有地,但是天子没地,这是一个让天子非常恼火的事情。他恨不得现在把那些大地主全部抓起来杀掉,用暴力从他们手中把地夺回来。这段时间杀了不少人,他也得了不少地,仅是王甫和曹节这两个人手中,他就得到了近五百顷的土地。
但是,他也只能剥压宦官的土地,因为宦官没有什么人声援,死了就死了,他如果要去剥夺世家的土地,就会惹出大的反击,蔡邕被他贬到五原去了,但是他只得到了十来顷土地,让他非常失望。
“大汉没有土地?”刘修很吃惊,这片土地后来曾经养活了十几亿人,就算是清末也有四亿人,可是大汉才几千多万人,怎么就养不活了?
天子耐着性子向他解释了一下,大汉目前大概有五千万人,七百万顷土地,这里面又有多少可能是虚报的,又有多少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政绩之类,最后很愤怒的一摊手:“这就是大汉目前的家当,人很多,地很少,这些年又灾异不断,流民四起,那些人占着大片的土地,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上书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忠君爱国,让他们把多占的田吐出来,却是一个比一个还奸猾,好象没一人多占一亩地似的。”他咬牙切齿的骂道:“我恨不得把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一个个的全部吊死在城头。”
在天子说话的时候,刘修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可是他的表情有些迟疑,精神也不是很集中,也不知道他究竟听了多少。天子说到最后,有些按捺不住了:“刘修,你在听朕说话吗?”
刘修愣了片刻,慢悠悠的说道:“草民正在恭听陛下教诲。”
“我呸!”天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咄了他一口:“朕是让你帮朕出出主意,不是教诲你。”
刘修又迟疑了一会,“草民……恭听陛下教诲。”
天子无语,过了一会,仰天一声长叹,挥了挥手:“好了好了,看来不先治好你的心病,这事情是没法谈了。刘修,想娶王楚不?”
“想!”这次刘修没有任何迟疑,应声答道,可是过了片刻,眼中刚刚闪现出来的神彩又黯淡下去,有些紧张的说道:“可是……她已经奉诏入宫了。”
“入宫了,也未必就是朕的女人。”天子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能替朕分忧,朕就把王楚赏给你,怎么样?”
刘修眼神一动,将信将疑,过了片刻,又连忙叩头:“谢陛下隆恩。”
“你别急!”天子拦住了他,“不过,王楚不能做你的正妻。”
“为什么?”刘修又急了。
“废话,她做了正妻,那阳翟长公主去做妾?”天子眼睛一瞪:“你心里只有王楚,知不知道阳翟长公主为了救你,自愿要将太极道馆和罗敷面馆一起献给朕?”
刘修一惊,差点跳了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老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这……王家不能答应,阿楚姑娘……我们当初……也没有……”
他半天也没表达出一个完整的意思,天子也懒得听了,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道:“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尚公主,以王楚为妾,以后为大汉尽忠,做朕的爪牙,一是治你个欺君之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修打断了:“草民谢陛下隆恩!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说完就拜伏在地,头磕头山响。
“嘿,你不傻啦?”天子有些吃惊的看着忽然精神抖擞的刘修,有一种又上了当的感觉。
你才傻呢。刘修伏在地上,暗自鄙视了天子一声。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能娶到王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非要附送我一个阳翟长公主,我要是坚决不要,那才傻呢。演了半天的苦情戏,又是血又是泪的,不就是想把王楚要回来嘛,你既然开了口,我怎么能放过,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夜长梦多,万一你变了卦,或者发现了王楚的魅力,到时候不肯还给我,我到哪儿哭去。
你当我真不知道你是天子?你这演技最多也就是入门级,我可是骗行里打拼出来的高手,进演艺圈都能拿小金人的天才演员,怎么会看不出你这个西贝货。洛阳城的名流士女都逃不出我的眼睛,你一个堂堂的天子还能藏得住?还什么河间刘郃的同宗,想骗哥啊,哥逗你玩呢!
天子有些哭笑不得,接着说道:“不过,朕现在不能把人给你,要等你立了功之后再说……”
天子话音未落,刘修就猛的抬起头来,连连摇头,不容置疑的说道:“不行,公主可以迟些娶,王楚必须现在就赏给臣。”
天子眼睛一瞪:“你敢和朕讨价还价?”
刘修吓了一跳,连忙伏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臣……臣是不放心。”
“不放心朕?”天子真的火了,赶上去就是一脚:“你担心朕出尔反尔,抢了你的女人?”
“不……不是。”刘修一动不动的任他踢,继续辩解道:“陛下除了武技略逊于臣之外,文章辞赋,容貌才学,无一不在臣之上,如果在宫外,陛下就是洛阳仕女最理想的佳婿,臣怕……臣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天子觉得刘修这话很不成体统,可是他还是有些飘飘然,心中的不快不翼而飞,“你怕什么?”
“怕夜长梦多,节外竹枝。”刘修整个人都快趴在地上了,声音也低得不认真听都听不着,显得底气严重不足。天子愣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白晳的面皮笑得通红。他连连摇头,用袖子使劲抽了刘修两下:“你这个逆臣,真是胡说八道,该死该死。”
刘修伏地不起。
天子好容易才收住了笑容,挠了挠头,让了一步:“既然如此,那朕就开恩,让你先纳王楚为妾,待立功之后,再尚公主为妻。如何?”
“谢陛下隆恩。”刘修连忙山呼万岁。
“不过,王楚虽然是你的妾了,但还得在宫里为官,你放心,她在太后身边,有太后替你看着,绝不会被人盗了去。”天子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又笑了两声:“亏你想得出来,居然把朕和那些诱拐良家妇女的登徒子相提并论。”
刘修连忙又送上一顶高帽子:“陛下不是登徒子,陛下是宋玉。”
天子眨了眨眼睛,对这个比喻倒还是挺满意,自恋的摸了摸鼻子,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子,顾盼自雄。
接着,天子又宣布,刘修恢复侍中之职,兼领宫市令。刘修一一应了,坚持不懈的死缠烂打,撒泼耍赖,终于成功的让天子同意他即刻把王楚领出宫成亲。等刘修心满意足的扶着王楚的车出了宫,天子站在门阙之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刘修,脸上荡漾着得意的笑容:
“张公,你看刘修这个人如何?”
张让一阵阵心慌意乱,这里站得太高了,整个洛阳城内外一览无余,那些早就超越了规格的豪宅尽收眼底,其中当然也包括他家的。曹节和王甫的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