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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隐姓埋名潜入刘备充当内应那几年,司马防虽然口中不常提及,但对次子的安危还是极为挂心的。当日曹操亲自登门告之司马懿死讯之时,司马防险些晕厥过去,此后数日更是未进水米。但如今司马防却对司马懿的事情显得这般冷漠,无法不令司马朗生惑。
“嗬~~!”见长子似乎非要问出个究竟来,司马防放下手中简书,轻叹了口气,“仲达死或不死,跟我司马家已无什么关系。
既然没有关系,哪里还理会得那么多?”
“……”司马朗实在没办法弄懂老父话中的意思。
“伯达,你关心则切,以至深陷局中而自迷……”看出儿子的迷惑,司马防摇了摇头说道,“此间无人,只你我父子二人,也无需讳言了。
伯达,我且问你,当今天下大势如何?”
“……”司马朗略一踌躇,还是回答道,“天下两分,南强北弱。”
“好,好,好!倒也不算甚迷……”司马防点点头,轻赞道,“我司马氏根在河东,只能为许昌效力,动转不得。
近些年来,北曹日衰,南刘日盛,两分之局三十年内或许就会终结。倘若南刘一统天下,我司马氏纵然中途归顺,也难得重任,如此一来,衰微必矣。
仲达若真还在世,若协助马岱夺取西凉者真是仲达,则足以表明一件事——”
司马防古井无波的老眼中闪出异样的神彩:“仲达身份虽然暴露,却仍为南刘重任。”
“这么说来,先前的死讯,乃是南刘为保全二弟所为了?!”司马朗激动地说道。
“若仲达还在世,应是如此!”司马防点点头。
“父亲,既如此,为何不密派人手联络二弟?”司马朗略显疑惑地说道。
“联络仲达做什么?”司马防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今我司马氏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荀文若的留意之下。真联系上仲达,难道还要让他回返不成?难道要让他再当内应不成?难道要让他献出西凉不成?”
司马朗一阵默然,知道老父的话完全在理。荀彧所以想方设法要引出司马懿,肯定不是为了演什么父亲重逢、兄弟再聚的亲情戏,最可能的目的,就是要再次利用司马懿为曹操效力。
“这么说,二弟很可能是故意不与家中联系?”司马朗恍然说道。
司马防点点头,轻叹道:“仲达很聪明,或许也很幸运。有一个识人而宽厚的刘玄德为主君,仲达若能用心,日后司马氏存亡维继恐怕就要靠他了……”
对父亲夸赞二弟的言语,司马朗并不妒忌。司马防对子女的教育相当成功,八个儿子一向关系和睦,不会有什么争宠的行为。
“父亲,四弟怎么办?”想起荀彧要求司马旭前往西凉的事,司马朗不禁愁上眉头。
“去便去吧,有何可忧……”司马防不喜不悲地说道,“把季达叫过来,我有些话交代一下……”
“是!”司马朗恭敬地应诺一声后,起身离去。
……
张任邀荆州大军入川平叛的消息,在西川引发了极大的震荡。前些日庐江朝廷的讨逆诏所造成的风波尚未消除,又来了这么一个震撼性的消息,历史原本就人心浮动的蜀中诸郡变得更加惶惑不安。
庐江天子年岁虽幼,却是孝愍皇帝的嫡出血脉,是承继帝位的第一人选,以正统性而言,远胜许昌的天子。辅政的大将军、大司马刘备,更是孝愍皇帝之叔,仁德名望远布海内。加之前益州刺史刘璋也正式拜领过庐江朝廷的宗正卿一职。
综此种种,在多半西川士民眼中,庐江朝廷无疑就是正统的朝廷。由朝廷所下达的讨逆令,不由得就让许多人将刘璝、张松等人视为叛逆。
刘璝虽然竭力想要抹消庐江朝廷所施加的影响,宣称许昌朝廷才是正统,但情况并未能有太大扭转。
更关键的是,去年荆、扬大军所进行的北伐战事,已让不少蜀中士族官员看清刘备、曹操两方的实力对比正朝刘方倾斜。如果当真要在刘、曹两方中选择一方投靠,多半士族自然是愿意投向实力占优,又素有仁德之名的刘备。
……
成都,刺史府议事厅内,刘璝大会西川文武官员,商议如何退敌卫土。
“刘备乃世之枭雄,此次名为什么‘讨逆’,其实不过是想枭取我蜀中之地。我等皆生于蜀地,长于蜀地,岂能坐视这一方水土为刘备所得。”刘璝神情悲愤,慨然长呼道,“诸公皆蜀中忠挚之士,还望能与璝齐心并手,共抗外辱!”
刘璝态度恳切,言辞激昂,然而厅内的文武官员反应却比较平淡,除了张松、孟达等人外,近半数官员都保持着沉默,低头不语。
事实上,自刘璋身死至现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刘璝虽然掌控西川大权,却始终未能收服那些原本的中立派官员。似黄权、庞义、秦宓等人,表面虽然接受了刘璝主掌大权的事实,但实际上却是实行消极对抗,基本不为刘璝设一计,出一策,办一事。
“刘备来势虽然汹汹,但其实并不足惧!”见刘璝遭遇冷场,益州别驾张松解围说道,“西川地势险要,栈道难行。能深入我蜀中腹地的,仅只那几条道路而已。
择险要之地,驻以重兵,任他有雄兵百万,也难有寸进。待粮草耗尽,刘备军不战自退。这大好西川,依然是我蜀人之天下。”
张松相貌虽然丑陋,但饶富机智,言辞极佳,这番话很富煽动力。一些中立派官员,想及西川可能为外人所得,不自觉地思想有了转变。
“此次寇犯的敌军主帅是刘备之弟张飞。”大将泠苞皱眉说道,“张飞擅长用兵,近年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震四方,连曹操也避之惟恐不及。此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张飞又如何?他还能飞到成都来不成?”张松嘿嘿一笑,拈着颔下的短须,不以为意地说道,“只要扼险不出,任张飞用兵如神,也只能徒呼奈何!”
以目光扫视着武将列,张松以鼓动性极强的口气说道:“能将威震华夏的张飞折戟,该是何等荣耀之事!”
“张飞就交给我了!”孟达举步出列,昂然说道。
“我亦愿领军拒那张飞!”大将杨怀不甘落后地说道。
“我亦愿……”
满意自己说辞的效果,张松面上闪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冲刘璝使了个眼色。
刘璝面现喜色,拍案说道:“张飞兵分三路来犯,葭萌关一路已有吴子远(吴懿)扼守剑阁,如今还剩两路。子度(孟达)、公表(杨怀)可各引兵拒其一路。”
“诺!”孟达、杨怀慨然应命。
“诸位将军皆能奋勇争先,何愁敌军不退。”张松欣然说道。
厅下,静立一旁的黄权以极细微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唯一有所留意的王累,看了看黄权,却没有说什么。
……
章和三年六月二十七日,我统领中路军与张任会师于巴东梁平。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若不亲历,绝无法深切理会这句话。自秭归进入巴东后,道路便变得艰难崎岖,行走极难。
我方细作对西川多年来探查的作用,此刻尽显无疑。在细作的引领下,大军行走的已经是最为便捷的路径。但饶是如此,大军每日行军路程也很难超过50里。而且,这还是托未曾遇敌之福。
过梁平之后,还有更为险恶的路道在等在前方。
张任早已在率军在梁平等候。他几乎将麾下能够动用的所有军力全部带了过来,仅仅留下部将张嶷与500军卒驻守汉平。
除我之外的其他两路兵马,吕蒙那里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黄忠的南路军在甘宁水军的策应下,沿长江之南行军,业已抵达涪陵,目前为止同样也未与敌遭遇。
根据细作传回的消息,刘璝似乎放弃了外围的一些城池,而集中军力固守地势更为险要的关隘据点。
这一战略,虽然保守,却是极为有效。如果想要强攻,付出多少代价还是其次,关键在于未必能够攻下。
不过,幸好我也没有准备强攻。
第一百六十九章(上)
会合了张任后,两家联军在梁平停驻了一日,进行最后的休整。
出梁平再往西行,就将进入刘璝的实际控制区域,随时都有可能遇敌。根据细作的回报,川将孟达业已引军两万依托广安、垫江的险要地形安营扎寨,展开防御。
自巴东进击,必须翻山越岭,先经德阳,再过雒城,才能抵达西川的心脏——成都。这一路上,最大的障碍莫过于绵延千里的大巴山脉。
方圆数百里内,只有两条道路便于大队兵马翻越大巴山,除此之外,最近也必须北上400余里,从巴中的落旗山隘才能通过。
比较要命的是,这两条道路分别被两座城池所扼——始安和垫江。
垫江为山城,居高临下扼住山道,不攻下城池,休想前进半步;始安虽然座落于谷地,但在谷前的山岭地势高险,只要引一军据守谷道,再派少股兵马守两面山头,绝对可以一挡十。除了这两座城池,沿途还有数座关隘营寨,如果敌军铁下心来死守,强攻只能是一场噩梦。
甚至连张任、严颜自己,到现在也没能想出一个破敌方死守战术的办法来。
……
军帐内,一场至为机密的军议正在进行之中,参议者仅只有我与张任、严颜三人。
“……如此,大局应可一举而定。”在插满小旗的沙盘上不断比划着,我将此次平叛定蜀之战的真正战略部署计划对张任、严颜做了详细解说。
上次与张任在襄阳商议西征事宜时,我虽然向他交代了大致的计划,但却暂时隐瞒了计划里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做此安排,主要是为保证计划的隐蔽性。
谁也不敢肯定,张任麾下的将官里,有没有人是刘璝的内应。只要稍有所泄露,整个计划就可能功亏一篑,如果由计取转为强攻,就实非我之所愿了。
正因为此,除黄忠、陆逊、吕蒙外,连我军内部都没有几人知道我的真正计划。
不过,时至今日,已经可以向张任、严颜透露了。而且,我也需要他们帮忙。
以兵力论,张任手中那5200来人实在算不了什么。但是,张、严二人对川中知根知底,影响力广,又颇有人脉,这些方面的重要性,甚至还要超过5200余军卒。能否与他们配合好,对此次的西征至为重要。而且,战后的安抚人心,以及将西川真正地收归大哥治下,也需要他们的大力协助。所以,对他们开诚布公些,有利于减少不必要的误会,并拉进双方之间的关系。
随着我解说的深入,张、严两人面上的惊讶之色变得越来越重,不时地还交头侧耳轻声商议着什么。
“张征西,你这计划虽看似绝妙,然风险性太大,任并不以为可行。”停止与严颜的商议后,张任很坦率地说道,“地图上确实有这么一条栈道,但张征西并不了解实际的情况。”
起身很随意地跪坐在沙盘前,张任指着先前我比划过的一条道路说道:“阴平栈道极为崎岖,行走之难好比登天,以前曾多有行人落崖丧命之事,故而近年来少有人迹。而且,已有多年未对栈道进行过任何修缮,漫说大队兵马,就算是几个人也未必能够通过。”
“张征西,文越说的不错!”严颜也起身凑到沙盘跟前,指着其中一点,恳切地说道,“就算能够通过栈道,叛军若是扼守住江油,则我方奇兵便将落得进退两难。
届时,叛军若前后施以夹击,恐怕奇兵最终覆没之险。”
“除江油外,绵竹关,白马关都是易守难攻的险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