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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去年倒是天时花期两相合,朕本以为终于可以得赏雪中墨梅朵朵绽放的奇景,结果等朕下了朝匆匆赶到梅坞,见到的却是什么?”弘昌帝声音平淡无波,越是这样,越发让人觉得他实是气的不轻。
裴嫊只能不停的叩头请罪,一想到去年她坏了弘昌帝赏梅的兴致,今年不但又抢先一步把墨梅全摘光了,还和他的男宠“韩嫣公子”拉扯了一番,看来自已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最初的惧意过后,裴嫊忽然觉得若她当真被弘昌帝问了罪,别的不论,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以后再也不用和弘昌帝朝夕相处,提心吊胆了。
“说罢,这梅花好端端的长在梢头,你采了它们来做何用?”弘昌帝继续审问他的昭容。
裴嫊有些说不出口,弘昌帝见扭扭捏捏的,就是不开口,有些不耐烦,“朕在问你话?莫非是收了梅花上的雪水拿来煮茶喝?”
裴嫊的脸又有些发烧,若真是这么风雅的事她早就说出来了好不好。又磨蹭了一小会儿,到底不敢不说,悄声道:“妾,妾采了这带雪的墨梅是用来做香露的。”
弘昌帝的眼里有了一丝兴味,“不知这梅花香露又有何用?”
“每次沐浴之时,用上一滴,便可体有寒梅之香,经久不散。”裴嫊牙一咬,到底全招了出来。
弘昌帝略一沉吟,似是想起了什么,“朕记得有两回正好撞上你刚沐浴过,身上的香气与素日截然不同。平日里你所用的香料不过平常罢了,但是那两次你身上的香气却是让人心醉神迷,经久难忘。”
裴嫊也想起来那两次弘昌帝见到她时的情景,确实和平日不同,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别样的神情。如今再听弘昌帝这样一说,更是越发后悔,一时没有忍住,结果就被“郎”给惦记上了。
“爱妃这香露可有名字?”
“妾也没有起什么名字,只是叫它寒梅清露。”
“墨梅制成的香露如何能再用这个名字,依朕看,倒不如叫寞香吧。”
“寞香?”
“每次朕闻到此香,便如同置身于雪夜梅花之中,一树清冷,独立寒风,寂然香至,寞寞无言。”
裴嫊默然,过了晌方点头道:“多谢圣上赐名,妾擅自采摘了圣上亲手所植的花树,还请圣上降罪责罚。”
“虽说不知者不罪,但朕仍要罚你。”
“无论圣上如何责罚臣妾,臣妾甘心领受,不敢有半句怨言。”
“朕罚你,日后每晚都要用这寞香。”
裴嫊有些吃惊的抬起头,她都已经做好搬回幽篁馆的准备了,怎么也没想到弘昌帝会这样处罚于她,这算是哪门子责罚?
“朕喜欢这个味道。”弘昌帝看着她瞪圆了的眼睛,只说了这一句,还是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皇帝大人金口玉言,再随意的一句话说出来那也是圣旨,昭容裴氏自然是不敢不听的。此后每到申末时分,裴嫊便在腕上抹上一丁点寞香,发间耳后这些地方她却是不敢抹的,就怕又惹得弘昌帝像前两次那样凑到她耳根子边去跟只小狗一样的嗅个不停。
但是到了上元节这天,裴嫊用罢酒筵,回来重又临镜梳妆,本已拿起了装着寞香的那只羊脂玉净瓶,却又放了回去。转手拿起边上另一只碧玉瓶来。打开瓶口的软木塞,一股馥郁的清香透鼻而入,直入肺腑,令人心旷神怡,好似置身于春日的栀子花丛中一般清新宜人。
这碧玉瓶中装着的便是她每年必制的另一种香露——栀子香露。
打小她便喜欢在秋冬月里用栀子香露泡了水来沐浴,而在春夏时用寒梅清露。这样夏日里用冬梅的冷香更觉清凉,而寒冬用春花的暖香则不觉其寒意。
可惜这半年来弘昌帝把她放在身边,特别是过了九月,几乎日日都要她伴驾,害得她不敢再用这两种香露,只好陏便用些普通的香粉香膏之类。如同她宁愿在弘昌帝面前弹筝而不是抚琴一样,凡是她喜欢的东西她是不喜欢展示给一个臭男人看的。尽管平心而论,她从没在弘昌帝身上嗅到过一丝臭气,但在裴嫊眼里,只要是男的,那就都是臭男人。
若不是因着这个臭男人,本来这冬月里她是该用这栀子香露的。虽然弘昌帝曾说过让她今后都要用寞香,可是,可是今天是正月十五,是上元灯节。
大周朝的女子一年之中只有两个节日可以出门游玩,一个是三月三日的上巳节,还有一个便是正月十五的上元节。上巳节又名女儿节,顾名思义便是让女儿家出外踏青游玩的。而上元节因着这一天出外观灯的人都会戴一个面具,因此女儿家便是出来游玩一番,也无伤大雅,不违礼教。
虽然习俗如此,但是上元节这日能不能出外观灯还要看家中父母的意思,若是做母亲的觉得为了安全起见,不许自家女儿出去观灯的也不在少数。
不幸的是,裴嫊的嫡母赵氏夫人就正是这样一位谨慎小心的母亲,在女儿年幼时担心她们被拐走,这也不是没发生过的。等女儿长大了些,就更不肯放她们出去观灯了,万一被歹人冲撞轻薄了那可如何使得。所以卫国公府的女孩儿们是从来不曾在上元节出去看过花灯的。
如今既进了宫,想要再去街市上观灯赏玩,就更是不该有的奢望了。最多不过是在朝阳门的城楼上远观一番京城中的灯火夜市,意思意思罢了。这也得看弘昌帝的心情,像去年上元节时,他一个不高兴,连酒宴都没吃完,就一甩脸子走了,宫中的女眷自然也就都没精打彩的散了,谁还敢提去城门楼上观灯的话。
但是今年弘昌帝的心情比起去年来似乎好了很多,在宫中的上元酒宴上几乎一直是含着笑的,还给每位妃嫔各赏了几盏花灯。
裴嬿把玩着赏给她的一盏免子灯,眼珠儿转了转,见弘昌帝兴致似乎不错,便大着胆子道:“听说每年上元灯节时京城的朱雀大街和长宁大街上都会布了灯展夜市。展的灯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极是热闹,可惜嬿儿还不曾去逛过,不能亲眼见此盛景,真是遗憾啊!”
“难道爱妃小时候也没出去观过灯吗?”
“母亲从来不许我们姐妹出去观灯的,”见弘昌帝的眼睛只顾往裴嫊这边瞧。裴嬿灵机一动,忙又加了句,“便是嫊姐姐也从来没去逛过灯节呢,前儿还跟我说起上元节,虽说宫中也会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花灯,但到底没有民间那么热闹,也是极为心向往之的。”
“爱妃也想去观赏一番灯市吗?”这个爱妃是对着裴嫊说的。
裴嫊有些无奈地看了裴嬿一眼,这丫头就会睁眼说瞎话,她什么时候跟她谈起宫外的花灯,还心向往之?但这谎自然是要替妹妹圆上的,否则这便是欺君之罪,便朝弘昌帝笑道:“臣妾曾在不少散记、随笔中读到过民间花灯节的描绘,确是心向往之。”
若不是因为这份心向往之,她也不会在隆兴二十二年的上元节里被她二哥说动和她二哥两个人偷偷溜出去看花灯,结果正遇到庚辰之乱,和二哥被乱兵冲散,幸好最后被二哥找了回来,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兄妹二人回去后自是守口如瓶,但是做哥哥的却再也不敢再偷偷带妹妹在上元节溜出去看灯市了,无论自己这个妹妹怎么跟他撒娇苦求。再往后,自己就和二哥疏远起来,终日宅在家中守着生母的孝期,哪里都不再想去,除了进宫。
瞬息之间,前尘往事已在裴嫊脑中翻腾了几个来回,心中只觉怅惘莫名。
☆、第55章 朝阳楼上观彩灯
最得弘昌帝宠爱的裴昭容都开了口;弘昌帝还能有什么不答应的;便笑道:“去宫外的街市上观灯自是不成的;不过去朝阳门的城楼上略看一看倒是不妨的。”
众妃得了弘昌帝这句话,俱各欢喜不已;只听弘昌帝又道;“用罢酒宴,众位爱妃们不妨回去再重新装扮一番;穿得暖和些,城门楼上可比这殿内冷的多了。”
因此裴嫊才会又回到她的昭阳殿,重新临镜梳妆一番;只是思量了一番,还是沾了一点碧玉瓶中的栀子香露抹在腕上。
春樱手中捧着一件雪白的裘衣走了进来;准备服侍她披上;待裴嫊看得清楚,不由皱眉道:“不是让你去取那件白狐裘吗,怎么把这件拿来了?”
春樱笑道,“方才长喜公公命人给奴婢递了句话,说白日里圣上无意中说起还从没见娘娘穿过这避雪裘呢。”
这哪里是长喜善意的提醒,分明就是弘昌帝自已的意思。裴嫊再没说什么,任由春樱给她披上这件避雪裘。坐上弘昌帝特赐的软轿,往朝阳门而去。
裴嫊方一登上城楼,便见弘昌帝朝她招了招手,“爱妃怎么才来,朕可等了你半天了。”
裴嫊看一眼立在弘昌帝身侧的郑蕴秀,心道:“明明佳人在侧,还说这话出来给谁听,也不怕阿秀恼了你。”
见裴嫊磨磨蹭蹭的走到身前,弘昌帝一把将她揽到自己身侧。她和郑蕴秀,两人一左一右,正把弘昌帝夹在中间,由着他左拥右抱。
察觉到裴嫊轻微的挣扎,弘昌帝正欲松开揽着她手,鼻端忽然飘入一缕郁郁清香,那手反而又搂得紧了紧,身子也侧了过来。俯耳在裴嫊耳边道:“爱妃今晚怎么没用那寞香?”
裴嫊早在换上这栀子香露时就想好了说辞,当下道:“臣妾每年上元节都是用此种香露的,已成积年的旧习,一时便忘了用那寞香,还请圣上恕罪?”
弘昌帝将她的手腕举到面前,那股馥郁的花香更是浓郁,“爱妃这回用的莫非是栀子香露,闻着倒像是春日里栀子花的香气,馥郁清幽,香雅宜人。”
裴嫊点点头,“圣上敏慧,正是用栀子花制成的。”
“方才郑修仪说她曾在幼年时去朱雀大街赏过上元节的花灯会,不知爱妃幼时可曾也在上元节出外赏玩过?”
裴嫊有些诧异他怎么又问了这个问题,方才不是问过了吗。裴嬿说的清清楚楚,她们姐妹从来就没在上元节这天出来逛过灯市,这位皇帝大人鼻子倒是挺好使的,怎么耳朵却有点背。
裴嫊踌躇了一下,在实话实说和欺君罔上之间还是选择了欺君,“正如嬿妹妹方才所言,家母为我们安全计,从不许我们姐妹出去观灯的。”
弘昌帝一下子松开她的袖子,转头去和郑蕴秀说话了,“修仪可还记得是哪一年上元节出外观灯的?”
“那年是隆兴二十二年,因为适逢庚辰之变,臣妾便是想忘也忘不了。”郑蕴秀温婉的声音里也透出一丝感慨。
“庚辰之乱,当时确是乱了好一阵子,修仪没在那场动乱中受伤吧?”
“臣妾当时和家人被乱兵冲散,幸亏得遇一位公子相救,倒没受什么伤,后来又找到了家人。”
“哦,修仪可知道你那位救命恩人姓甚名谁,若也是一位王孙公子,倒是一桩天作之合?”
慌得郑蕴秀急忙福身道:“当时臣妾还不到十岁,只是一个小小女童。那位公子虽戴着面具,看其身形似乎已经及冠,想必早已娶妻生子,不过是偶然相遇施以援手,并不是什么天作之合。”
弘昌帝忙将她扶起来,“朕不过一句玩笑而已,爱妃不必紧张,不知爱妃可还记得那位恩人当时戴着何种面具?”
“这,当时乱糟糟的一片,臣妾受了些惊吓,心中慌乱不已,只记得那人是戴了面具的,但到底戴的是什么图案的面具却实是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