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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羡鸳鸯,不羡仙。此句当真妙不可言。母亲没有过的幸福,她想要牢牢抓住。
尾随着泊熹出了养心殿,不知是否刻意,他往僻静无人的甬道里疾行。和龄赶不上他的脚程,只得吃力地一路提着裙子一路跟着,像个小尾巴。
周围是鳞次栉比的屋舍,和龄走得头晕气喘,分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你站着———”和龄提口气小跑起来,一把拽住泊熹的手,牢牢攥紧了。她手指间用力是害怕他挣开,没成想,他竟回握住了她。
时值秋天的尾巴,料峭的风吹起来,身体已经能感受到凉意了。和龄“咻咻”喘着气,看着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动了动唇,嘴里吧唧了下。
他掌心里有温温的暖流源源不断透过皮肤传递给她,和龄抬眼,忽然想起那块被他擦过手后丢弃的锦帕。
她提醒他,“我的手很脏的,刚儿我还喂鱼吃米来着,足这么大一团!”她抽出手比划着,削葱尖儿似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莹白的弧线,“喂完我连手都没洗,你难道不嫌我脏?”
泊熹微蹙着眉,漆黑的瞳孔里流露出宁静深远的况味。
他把她因跑动而散下的发丝别到耳后,并不答话,她就那么睁着大大的眼睛瞅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轻笑着问道:“跟着我做什么,不怕被人瞧见么?”
和龄鼓了股腮帮子,“横竖我是不怕的,是驸马爷怕叫人瞧见你跟我在一块儿吧。”
他倏然深深叹息,深埋在眼底的情愫微露出端倪,沉吟着道:“和龄是对我没有信心,抑或…你是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
他垂眸整理她微散的领口,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决绝,抬眼时却莞尔轻扬着嘴角,捏了捏她气色不佳的小脸,悠悠道:“放心。这事很快便可解决,我向你保证。”
这是可以保证的?
和龄歪了歪头,额前绒绒的短碎发在阳光里折射出金色的晕泽,她朝他勉强地笑了笑。心里却认为这不过是泊熹的托词,他也是束手无策吧,但是不想让自己失望。因为,要想解决这赐婚一事就必须过皇帝这一关,自古军令如山,除非皇上死了… …
“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吗,”和龄难堪地垂下了脑袋,脚后跟在地上搓来搓去,“皇后娘娘撺掇着父皇要把我指给萧家,我实在不晓得怎么违抗,便是你的赐婚旨意取消了,紧跟着我的却会下来,泊熹…反正我是不要嫁给萧泽的,我和他没那么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眼睛里亮亮的,突的道:“你带我走吧———!我们可以去大漠,去回纥,我们走的远远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多惬意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他唇角的弧度有一瞬的僵硬,很快恢复如常,眼神却一寸一寸冷凝起来,淡声道:“和龄,我们哪儿也不消去。”他的手在她后颈无意识地摩挲着,语意里蓄着柔烈压抑的疯狂,“你父皇他啊,很快便一道旨意也下不了了。”
“为什么?”
她听不懂,只觉得这一刻的泊熹很是陌生。他是这般的胸有成竹,让她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虐和龄的,等和龄知道泊熹的一切,,她应该是狠得下心的人
第89章 韶华倾
仪嘉帝姬同锦衣卫指挥使权泊熹的婚事就这般因皇帝的一道旨意而被从私底下的议论上升到了明面儿上;一时成了街头巷尾酒肆茶楼里百姓们的谈资。
和龄自听到泊熹那样破釜沉舟似的话后就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感觉缭绕在她心头挥散不去,连日来整个人都恹恹的。不过还好,他们的婚事定在命来初春;并没有到迫在眉睫的程度。
纯乾帝为女儿仪嘉选定了一个黄道吉日,希望女儿能够在爱情的滋养下忘却她母妃樊氏被赐死带给她的伤害和打击。
他果真了解女儿;仪嘉帝姬的状态确实好了许多。只是皇帝无意中听闻仪嘉和淳则有些口角,每到此皇帝就十分无奈;两个都是女儿,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他无意偏帮着哪一个。
和龄对权泊熹对好感皇帝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权泊熹对和龄的异样他也是尽收眼底的;只是身为一个帝王,并不能事事以儿女的角度出发,恰逢英国公府萧家有意求娶淳则,萧家是前朝就存在的百年望族,皇后萧氏及萧家看好的不单是淳则,更是迎娶帝姬后所获得的益处。
淳则帝姬同仪嘉不同的是她有宁王这个兄长,眼下留在京中的王爷为数不多,真论起来,宁王的才能和胆识是毋庸置疑的,这样一个实力强厚的王爷对太子的地位无疑是一种威胁。
唯恐太子方面对宁王暗下里实施刺杀等行为,皇帝便有意将才恢复身份的宁王外派到州府上处理政事,他本是好心,没想这样的行为反使得太子方面以英国公府为首的势力认为这是皇帝成心器重并抬举宁王的表现,毕竟……宁王是盛极一时的良妃娘娘的儿子,怎么看,别个不成器的王爷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纯乾帝近来身子不大舒服,时常感到头脑晕眩,幸而这不妨碍他亡羊补牢,他便彻底下了决心,将权泊熹作为仪嘉的驸马,而淳则,为大局着想,她必须下嫁萧氏,以宽太子一党之心。
隔日便是马球竞赛,皇帝看罢手中一卷书放下,他揉了揉眉心满目疲惫,只觉浑身乏力的很,请御医来瞧过,却瞧不出什么不妥,只开了些宁神养气的方子。
一旁伺候的柑橘公公上前道:“皇上,您的汤药煮好送来了,在外间摆了一会子了,刚好入口,您看是不是…?”
皇帝往龙椅椅背上靠下去,呼出一口气,摆摆手算是应允了。
柑橘公公便向外扬声道:“传———”
外间里,密果儿端着漆盘神色凝结地往里走,原本他如今升任东厂都督,是不需要做这些的,然而有些事,不亲自经手毕竟不能够放心。
密果儿已经认命了,横竖他如今同权泊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上了这条贼船,再要下来是不能够了!权泊熹他自己爱慕淳则帝姬,为了破除既定的婚约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原本这特制的无色无味汤药还要过些时候再一点一点儿往御前送,而今权泊熹却心急了。他才不得不加大分量,照这么下去,皇上不出半月势必要一命呜呼的!
密果儿私心里觉得权泊熹的做法太过激进,他若能沉住气,不论他有怎样的滔天野心,都比如今这般来的高妙,可是却为一个女人乱了方寸……
没有了子孙根,密果儿不是很能理解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他起先只在意自己被权泊熹捏在手心里的亲人,到这如今,反而是因为没有了退路,加之掌管了东厂,才死心塌地跟着泊熹了。
“密果儿公公。”
听见有人叫自己,密果儿回过头,心下微讶,他才在心里腹诽过权泊熹和这淳则帝姬的感情,不想说曹操曹操到,她人这就到了眼前了。
密果儿细心看了几眼,发现这位帝姬确实有叫权泊熹孤注一掷的资本,他没见过当年的良妃娘娘,却听说那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今再观淳则帝姬,想来传言不假。
帝姬有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身影婀娜窈窕,行走起来带起一阵微甜的香气,让人不由得就对她和颜悦色的,密果儿笑道:“殿下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和龄看了眼他手中的龙纹雕花漆盘,指了指道:“我听闻父皇身体不适,这个却是什么?治什么的?”
密果儿眼睛在药碗里盯了眼,顺势将漆盘放进了和龄手里,嘴上道:“皇上并无大碍,御医来瞧过了,说是近来天气转寒,皇上只需进些补气的汤药便可。”
和龄没再说什么,接过漆盘往里走,走了几步,她忽的扭回头再看密果儿的表情,他正眼神闪烁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眨了眨眼一下子就笑开来,仿佛并没不对劲的地方。
和龄低头看雕花漆盘上的白瓷汤碗,碗里黄褐色的汤药显得黑黝黝的,微微波动着,她的脸映在上面,模糊不清。
再往里走了几步,她心里的狐疑愈发深重,她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可他就是对泊熹的话耿耿于怀。可是假使泊熹要害父皇,他会经由密果儿的手做这件事么?东厂和锦衣卫如今依旧势同水火?
这其中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和龄只觉得这碗汤药的波纹涤荡着要将她卷进去,她抬眼飞快地扫了下四周,低头就着白瓷药碗的边沿喝了一小口。
御用的饭食茶水都是经过检验才送到御前的,和龄喝的时候并不害怕,她只是好奇这药究竟什么味道,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饮了一小口。
皇帝见是女儿送药来,疲惫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招招手让和龄坐在他身侧,和龄却并不坐下,她执着碗拿调羹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父皇别动,女儿喂您吃药。”
皇帝果然就着她递过去的调羹喝下大半碗,和龄取出帕子在父皇嘴角擦了擦,温温笑了笑。其实她今儿来是另有目的,她想让父皇改变将她赐婚英国公府的决定,理由何其多,年纪尚小、想继续陪着父皇、仪嘉姐姐还未出嫁……
只是话到了舌尖却出不了口,大姑娘家的,没什么由头,要怎么启齿自己的婚事呢?
皇帝看出和龄眉目间的郁色,女儿笑容里实在是掺有太多勉强的成分,他大抵能猜出她此番的目的。
不过,她最好不要开口,因为他不会答应。
和龄找不到话题也无法继续厚着脸皮呆下去,她将走之前无意中扫御案一眼,却见到书籍堆叠的角落里窝着一只小香囊———
这个发现让她浑身一震,一个似乎是被压制许久的想法在脑海里游鱼似的窜了过去,她在柑橘公公古怪的眼神下拿出了那只香囊,并放到鼻端嗅了嗅。
是这个味道。
它清淡得好比晨间一滴露水。
“这香囊从何而来?”柑橘公公疑惑着问道,皇帝却因吃了药愈发头脑昏沉,他靠着龙椅微眯着眼睛,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和龄一瞬间联想到很多场景,她对柑橘公公摇了摇头,道:“公公不晓得么?”这就怪了,这只香囊应该就是密果儿那一只,按说没那么隐秘才是,柑橘公公竟不曾在他身上见过?记得密果儿当时就打了谎,说是他乡下的姑娘送的,可这分明就是泊熹府上的物件,非但泊熹有,便是她身边的安侬因了笃清的关系,也是有一只的。
回身看了精神萎靡的父皇一眼,和龄的视线打药碗上掠过,将香囊袖进衣兜里,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我听闻密果儿公公接掌了东厂,您也知道,东厂原先在民间风评不好,远远不及锦衣卫……竟不知,现今儿如何了,密果儿公公还适应么?”
柑橘公公不曾多心,毕竟密果儿是他的爱徒,为人师的自有外人问起有出息的徒弟时的骄傲和自豪,便道:“牢殿下记挂他了,这猴儿如今可真是如鱼得水!虽说忙了点,我问起时他却说充实,只是时常不见人影罢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密果儿不是万鹤楼那死鬼,有几回我撞见他同权大人在一处说话,我就知道他是个机灵的,不瞒您说,权大人是来日的驸马,又掌着锦衣卫,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果儿和他起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