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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低头,愧疚道:“说起来惭愧,表妹虽然嫁人,但有些不安于室,不知为何就对我动了私心……那封信,是她写给我,约定了那日要与我私奔的……”
“哦?详细说来。”
苏明又抬头,慷慨激昂道:“但是我跟王兄相交一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不仁不义之事?我也怕对表妹的声誉有影响,于是便把那信烧了。也并没有想跟她私奔,只盼表妹明白我之决心,从此安分留在王府。”
“烧了?”贺兰春华冷笑:“那你说,朱氏回娘家那天早上……你在何处?”
苏明立刻回答:“生员说了自己并不会跟她私奔,因此自然没有去……大人若不信,可以问我的一位友人,前一日我们喝酒,我醉了便歇在他们家中。他的家人也可为我作证。”
贺兰春华道:“原来如此,你那友人姓甚名谁?”
当下苏明急急说了,贺兰春华又叫衙役上前,低低吩咐几句,发飞签,叫人去传那友人前来。
不多时候衙役带了苏明那友人陈青到场,把签子交还,又在宋和耳畔低低说了几句。
宋和点头,回来在贺兰春华耳畔低声说转述。
贺兰春华淡淡道:“知道了。”
细看陈青,见此人面色黝黑,猪鼻厚唇,长相颇为不佳,尤其是王良才相貌周正,苏明也算称得上俊美,显得陈青越发地粗陋。
陈青一上堂,看到两班衙役威武,且王员外父子,丫鬟,苏明都在,顿时便面露怯色,正心中打鼓,抬头又看堂上知县,一双眸子锋芒四射,不由更有些腿软。
正恍惚中,贺兰春华一拍惊堂木,陈青想也不想,竟噗通跪在地上。
贺兰春华见状,心中略明了,肃然冷问:“陈青,你可知道为何本县传召你来?”
“不、不知。”陈青摇头,竟是不敢抬头。
“王良才的夫人朱氏你可认得?”
“认得……不,小人不认得!”
“住口!”贺兰春华声音更冷,“公堂之上,岂容你出尔反尔?本县问你的话,你要着实照来,不然……”
陈青捏着把汗:“是是。”
贺兰春华道:“朱氏出事那日的前天,你在何处?”
陈青道:“小人……在家中。”
贺兰春华道:“在家中做什么?”
“喝、喝酒……对了,是跟苏兄喝酒。”陈青转头看向苏明。
贺兰春华道:“你们一直在喝?喝了多久?说下去。”
陈青道:“我跟苏兄好久不见……当夜便邀他喝酒,苏兄喝醉了,走不得路,小人便留他在家中睡了一宿,次日早上才离开。”
“早上几时?”
“大概……小人记得不错的话,是巳时一刻。”
贺兰春华问道:“为何居然那么晚才离开?”
陈青道:“因为许久不见,故而吃了早饭才离开。”
“那他从晚上起,一直就没有离开过你们家?”
“是……”陈青回答。
朱氏清早出门,大概辰时过半到了渡头,丫鬟阿紫回来发现朱氏不见的时候,巳时不到……当时苏明还在陈家,显然没有作案时间。
堂上一阵沉默,所有人都不知此刻该如何进行下去,案件仿佛进入了一条死胡同,丫鬟阿紫指认跟朱氏有私情的表亲,表亲苏明却声称自己是清白的,且有人证……难道说朱氏的死,凶手另有其人?倘若只是陌生人作案,又因清早没有目击人证,那要捉拿凶险,仿佛大海捞针。
寂静中,陈青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擦拭脸上的汗。
贺兰春华手捏着那方惊堂木,暗中端量着堂下几人的众生相,陈员外忧心忡忡,陈少爷神情不急不恼,苏明虽皱着眉,但嘴角有一丝极细微地挑起,丫鬟阿紫仿佛吓傻了,跪在地上,时不时擦擦泪,陈青则一边擦汗一边小心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随着手举起,袖子下滑,不经意地露出手腕上一道痕迹。
贺兰春华不动声色看了会儿,心中合计一番,才复出声:“陈青,你手腕上的伤,从何而来。”
陈青一哆嗦:“什……什么伤?”
贺兰春华望着他,笑得极冷:“连你手腕上有伤都忘了?传仵作。”
雷霆不及掩耳地,公人叫了仵作来到堂上,掳起陈青的袖子看了会儿,道:“大人,这是新鲜伤,伤不过两天,还是指甲划伤。”
“陈青,”贺兰春华盯着陈青:“是不是朱氏把你划伤的?”
陈青脸上露出极为恐惧的神色,反应过来后猛地摇头:“不是的大人!”
“那这伤从何而来?”
“是……是我不小心给树枝划伤,不,我记错了,是……家里的猫……”
“还敢狡辩!仵作明明说是指甲划伤,”贺兰春华道:“你这凶徒,快点把你谋害朱氏的过程从实招来!”贺兰春华抬手,猛地一拍惊堂木,发出震慑人心地一声响动。
堂上堂下顿时又起哗然,王员外呆问:“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贺兰春华唤道:“先前是谁传的陈青?”
堂下一名衙役出列,拱手行礼:“是小人。”
贺兰春华道:“你把打听到的说一遍。”
衙役道:“遵命!小人按照大人吩咐,去传陈青的时候,叫兄弟暗中问过他们家门房及几名仆人,他们都说朱氏遇害那日,苏公子的确是在陈家不曾外出,但是那天早上,陈青只身外出,大概在巳时将到的时候才匆匆返回。”
陈青闻言,面如土色,委顿不语。苏明惊道:“陈兄,你为何偷偷外出?”
贺兰春华斜睨他:“你不知他外出过?”
苏明迎上他的双眸,身子一震,忙低头回答:“大人,我因宿醉,所以睡得颇沉……还是陈青来唤我我才醒了。”
贺兰春华不置可否,只看陈青:“陈青,你可否说明,你清早独自外出,是为什么?”
陈青闭口不言,贺兰春华道:“愚顽凶徒,不用大刑谅你也不肯招,来人!”
衙役们领命,七手八脚把刑具抬上来,把一套结结实实地夹棍才给陈青上了,稍微用力,陈青便杀猪般叫起来:“大人饶命,我招了,我招了!”
☆、第28章 顺藤摸瓜
陈青供认,在跟苏明喝酒的时候,听到苏明醉后无意吐露;说朱氏约他在明日绝早渡头相见,一同私奔。
陈青是见过朱氏的,很为她的姿色倾倒;当初也曾去提亲;怎奈朱家瞧不上他;反许配了王家。
陈青听了苏明呓语;很是心动。不由生了歹意;清明一早;他便偷偷到了渡口;等了不久;果真见朱氏一人前来。
朱氏本以为在此等候的乃是苏明,见了陈青嘴脸;又是失望又是恼怒,反把陈青骂了一顿。陈青气不过,又见朱氏孤身一人,便意欲非礼。
朱氏竭力反抗,陈青不愿煮熟的鸭子飞了,两人扭打之中,陈青失手把朱氏掐死,他从未杀人,见朱氏倒地,当下吓得飞奔逃离现场。
主簿意气风发,把陈青的供词记录在案,如此一审就轻轻松松破了一幢人命大案,对这当了县衙几年小吏的他来说也是极为少见。
主簿不由对贺兰春华多了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暗觉这位知县心思缜密,不容易被蒙蔽,抽丝剥茧的功力十分深厚,倒是跟他的外表很是不同……
不料一看之下,主簿却觉得讶异,此刻贺兰春华面上毫无喜色,反而是一种似冷非冷,说不出的肃杀之感。
顺着贺兰春华目光看去,主簿发现他所看的,是堂下的苏明,后者正歪着头……似看向王家父子的方向。
吩咐把陈青关入大牢,知县退堂。王家父子,丫鬟阿紫以及苏明也纷纷退下,堂外百姓们目睹了新知县的英明果决,佩服的五体投地,县衙门口赞扬声一片。
贺兰春华往后堂而行,宋和问道:“案子破了,怎么公子好像仍有心事?”
贺兰春华道:“你觉得这案子破了么?”
宋和脚步一顿:“难道不是?”
“不急,”贺兰春华眼前浮现几张表情各异的脸,轻声道:“我总会让他们无所遁形。”
宋和不明所以,正要再问,贺兰春华却望着前面,脸上露出一丝笑:“啊……是她。”
宋和转头,瞧见阿润正跟毛双儿靠在墙上,不知在说什么:“阿润姑娘来了。”
贺兰春华道:“对了,小和,你去吩咐衙役,让他们……”
宋和一头雾水,却仍应道:“我即刻就去。”
阿润躺在大床/上,表情陶醉,摊开四肢,时而变化姿势。
毛双儿坐在床边的小脚踏上,手肘抵着褥子,手掌捧着脸,近距离地看着阿润:“阿润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阿润扭了扭腰:“我心里有种感觉……可是很难说出来……”
“是吗?”毛双儿一想:“是好呢还是不好?”
“当然,”阿润转过头来,跟毛双儿对视:“是好,我喜欢这里。”
“太好了!”毛双儿欢叫了声,阿润坐起来跳下地,两个人手握着手转来转去,如久别重逢般欢悦。
毛双儿领着阿润把整个县衙转了个遍,两个人都有些累了,靠在墙边歇息,毛双儿指着那有衙役把手的廊下,小声说:“那边就是六叔上堂的地方啦……听说六叔现在正在审一个杀人的案子。”
“杀人?”阿润先是吃惊地捂住嘴,然后就捉到不对之处:“六叔?他上堂审案?”
“当然啦,六叔是知县。”毛双儿回答。
“啊?”阿润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口结舌,眼睛发直。
“阿润姐姐,你怎么了,是看到鬼了吗?”毛双儿看看阿润,又看看她目光所至的虚空方向,喃喃地说,“我以前也能看见鬼,自从长大后就看不到了,真遗憾。”
阿润身不由己听着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入耳,一时几乎不知道该为哪一句话感觉惊讶。
好不容易才让魂魄归位,阿润握住毛双儿的肩膀:“小毛,不要说谎,你六叔……就是那个美的像是女人的……不不,是美的不像话的男人,他真的是知县大人?”
“是啊,就是六叔。”
“你叫他六叔,也是真的排行第六的叔叔,不是书本的书?”
“当然了,他是排行第六的叔叔,也只有他肯收留我跟哥哥。还带着我们来上任……”
阿润不由生了一点好奇心,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阿润有点失望:“小毛,我觉得……我好像当不成你们的管家了……”
“什么?这是为什么?你要走?”毛双儿惊叫起来,小孩儿的性情最是直接,心里一难过,眼睛即刻也跟着红了,有泪涌出来,眼看就要放声大哭。
“不不,小毛别哭……”阿润没想到会这样,慌忙安慰。
“原来你不喜欢我。”毛双儿伸手擦泪,很难过。
阿润忙握住她的手:“小毛,我不是不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
“那是因为,我得罪过你六叔……”阿润回想往事,只觉十分晦气,叹气说,“我怎么知道一个男人可以长得那样……比女人还好看,我就把他当成女人了,他当时极为恼怒,那副模样像是要吃掉我,多亏我跑得快……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怎么会,六叔是最和蔼可亲的了,”毛双儿忘了哭,立刻替贺兰春华辩解,“而且还是六叔说可以请你来的,他怎么会对你不好呢?”
“是吗?”阿润有些意外,忽然间想到宋和的话,“对了,我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