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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忽然,孟溪月彷如梦呓般呢喃出这两个字,声音虽极为轻微,听在少年耳中却不啻惊雷。
“你说什么?!”少年生生收了力道,可是余势却还是将孟溪月打得跪倒在地,哑然咳嗽了几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对疼痛恍如未觉,孟溪月跪在地上,双目空洞,口中喃喃念着:“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佑我边疆。神灵降福兮,百鸟鸣唱。上弦指路兮,归我故乡。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识得上弦,又如何知道这首长歌?说,快说啊!”少年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抓起孟溪月颤声道。
可是孟溪月全然无视他的存在,双眸中没有半点神采,只是一遍遍吟诵着这咒语般的歌谣,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神情也越来越癫狂,直到最后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却在最高声时戛然而止,双手死死捂着头尖叫出声:“啊!!”
“喂,你没事吧?喂?”少年被这一声尖叫震得鼓膜生疼,正想着将孟溪月的嘴捂住,却见她身子一歪昏了过去。牙关紧咬,看似痛苦至极。
“……你怎么了?”少年初时以为孟溪月耍诈,可是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假的,伸脚踹了两下,见她依然不动,便戒备着蹲了下来,皱眉低斥道:“不要在这里装死,快说,你是怎么知道这首长歌的?”
一片静寂,唯有风声呜咽回应。
“不说没关系,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见孟溪月没有回应,少年冷笑一声,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向房中走去。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道掌风雄浑有力迎面而来。少年心中大惊,想要还击,无奈怀中抱着孟溪月施展不开,情急之下只得纵身后跃,躲开掌风的同时却觉怀中一轻,孟溪月已经落入另一人的怀抱。
“你好大的胆子,快把她还给本王!”自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他手里抢走东西。对于这个白衣少年来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
少年先是呆愣了一下,旋即便反应了过来,爆喝一声,挥拳攻向来人。
将孟溪月劫走之人一袭月白锦袍,黑巾遮面看不清容貌。只见他单手稳住孟溪月的身子,另一只手上下翻飞,幻化出百余个掌影,竟然轻轻松松拦下了少年数十招攻势。
瞳孔蓦然缩紧,少年心知遇到了劲敌,再不敢大意妄动,当下收敛怒火,一招一式立刻沉稳了许多,几招下来,眼看着就要突破掌影防守。
锦衣人双眸闪过一丝讶然,掌风骤然变得凌厉,运起全力攻出,终于将少年逼退两步,接着掷出一物,口中喝道:“着暗器!”
少年不敢大意,急忙闪身避开。等看清落在地上的“暗器”之时,险些气的吐血。
那哪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一颗煮熟了的鸡蛋。此刻被用力摔在地上,蛋清蛋黄碎成了扁平的一坨,像只眼睛一样痴呆地看着他。
“你!你敢戏弄本王!今天若不把你碎尸万段,本王就不……”少年气得哇哇大叫,迅速站稳身子指着锦衣人所在的位置怒喝道,却见眼前除了月辉树影,便是远方疾步赶来的侍卫。而那锦衣人,竟似鬼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属下护卫不周,请王爷责罚!”十余个黑衣侍卫奔至近前,眼见着少年脸色铁青,吓得扑通跪倒。
“都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少年抬脚踢翻了一个侍卫,当先一步凭着直觉向某一处追去。侍卫们不敢怠慢,分出几人跟着少年而去,剩下的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寻去。
……
“啧啧啧,可惜了本王的夜宵。小月儿,你还真是会惹麻烦。”
在孟溪月爬墙而出的地方,一个锦衣人影鹰隼般矫健而入。此时他已经除去面巾,只见剑眉星眸,俊逸洒脱,除了拓跋苍还会有谁?
怀中一人昏睡未醒,正是孟溪月。
“大皇兄,你可回来了!真是急死嫣儿了!”刚进了残月宫大门,一个娇小的人影便跑了出来,看到拓跋苍手中抱着的人儿,立刻又是一声尖叫:“姐姐?她这是怎么了?”
“小点声,你想让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吗?”拓跋苍皱眉轻斥一声,抱着孟溪月快步进了宫内,拓跋嫣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也急忙跟了进去。
……
“娘,这是什么?”眼前的景色一片朦胧,孟溪月竭力睁大双眼,却只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上弦。”一个女子柔柔的声音传来。
“上弦?”那个小小的身影摇动,疑惑问道:“上弦是什么?能吃吗?”
“呵呵……”女子笑了,声如清泉般悦耳。“上弦是惜月国的至宝,用产自月泉深处最纯正的水晶制成的乐器。据说若是由惜月国最高贵的巫女吹奏,可以引来百鸟齐鸣。你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真有趣。”女孩听得入迷,歪着头笑问道:“娘,这是真的吗?”
“这啊……是娘编的。”女子犹豫了一下,忽然笑了。“月儿,和娘一起唱歌好不好?”
“娘亲骗人……”女孩失望地嘟囔着,却还是拍着手和女子一起唱了起来:“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佑我边疆。神灵降福兮,百鸟鸣唱。上弦指路兮,归我故乡。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
“苍穹无怨兮,赐我伦常。壮士无倦兮,佑我边疆……”听着这歌声,孟溪月不由自主跟着吟唱了起来,泪水不知为何汹涌而出,落了满面。
“姐姐,姐姐,你醒醒,不要吓嫣儿啊!”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像是微风拂过水面,孟溪月眼前的一切忽然荡起涟漪,转眼消失不见。睁开眼看去,已经是拓跋嫣那双哭肿了的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支撑着坐了起来,孟溪月只觉头疼欲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在脑海中萌芽,却又弄不清楚。
“姐姐走了以后,嫣儿就在这里等着。等了好久,却看到大皇兄抱着昏迷的姐姐回来了。”见孟溪月醒来,拓跋嫣终于松了口气,抽抽搭搭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随即便红了脸小声问道:“姐姐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晕了过去?还有……那个惜月太子……长相如何?”
听说是拓跋苍将她带回,孟溪月心中忽然一动。自从那日侧殿相见之后,他便再也未曾来过。今夜为何会忽然出现?
莫非……他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只是不曾现身而已?否则,又该如何解释今夜这般凑巧的事情?
只是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想要将她从那少年手中救出,定是费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他受伤没有……
“……姐姐?”见孟溪月发呆,拓跋嫣羞恼地摇着她的手臂追问着:“你看没看到惜月国的太子?他长的是什么样子啊?”
被摇晃的回了神,孟溪月面孔微红,一指头戳在拓跋嫣头上,借此掩盖她的失态:“没良心的小妮子,亏你还好意思口口声声唤我姐姐。我为了帮你差点被当成刺客活活打死。你倒好,一门心思惦记你八字还没一撇的夫婿,这么急着嫁人,对得起我吗?”
“我……呜呜呜……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嫣儿太自私了,呜呜呜……”此言一出,拓跋嫣愣了一下,小嘴一扁,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一句话竟然会让拓跋嫣内疚成这样,孟溪月一时倒有些慌了手脚,急忙扶着她的肩膀笑道:“别哭,我逗你玩呢。嫣儿最可爱了,怎么会自私呢?”
哪知不说还好,一说拓跋嫣哭得更加来劲,鼻涕眼泪糊了满满一脸,可怜兮兮像只被遗弃的猫。
“对了,我见到一个人,言谈举止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惜月太子。”满脸黑线地看着哭上了瘾的拓跋嫣用她的袖子擦鼻涕,孟溪月急中生智抬出这个话题。
此言一出,果然成功转移了拓跋嫣的注意力。
“真的?他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惜月太子四个字就像是磁石,拓跋嫣哭声顿止,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急忙期冀地望着孟溪月。
看着拓跋嫣微张着小嘴眼巴巴的样子,孟溪月觉得她要是再吐出半只粉红色的舌头,就和家里养的那只汪汪一样了。
手不自觉地伸出,在拓跋嫣头上拍了拍,忽觉不妥,讪笑着又缩了回来:“他啊,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不但长得俊俏,武功也是不错呢。”
“还有,还有呢?”压根没有留意孟溪月的举动,拓跋嫣满心里都是那个俊俏少年。
看着眼前满眼桃花的拓跋嫣,孟溪月暗自纳闷,似乎自己从没有为哪个男人如此紧张过,更何况是一个面都未见的男子。
要说也不是没有见过男人,一起习武的师兄们个个身手不凡,更有几个相貌俊朗,可是为何自己从未有过心动的感觉?
脑中不其然地又浮起了拓跋苍的影子,孟溪月心跳登时漏了两拍。自从侧殿那事之后,她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莫非,她对拓跋苍……
“姐姐,你快点说啊!”见孟溪月又开始神游太虚,拓跋嫣小嘴嘟得更高了。不依不饶地摇晃着她,想要知道那个少年更多的事情。
乱糟糟的思绪因为拓跋嫣的打扰彻底成了一团乱麻,孟溪月无奈地长叹一声,把翻墙进了驿馆之后遇到少年并打了一架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个详细,直听得拓跋嫣张口结舌。
“那姐姐,你觉得他是惜月太子的可能性有多大?”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完了事情经过,拓跋嫣只关心这个问题。
“一半吧,而且我觉得,即使他不是惜月国太子,大概也是王公贵族之类。”且不提侍卫们对他的态度以及那个“本王”的自称,单就那满身的傲气,便已不是平常之人。
还有那个“上弦”……
想到这两个字,孟溪月的头便是一痛。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识得那奇怪的东西,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梦中同样会出现这两个字。
那首长歌,为什么如此自然便脱口而出?就像是记忆深处突然翻起的浪花,搅动了她的灵魂。
还有刚才那个梦,与之前的那些梦有什么联系?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为何如此熟悉?
那个温柔的女子……到底是谁?
问题越想越多,孟溪月只觉眼前迷雾重重。若是想要揭开这团团迷雾,唯一可以依赖的便是那个上弦。
“神灵降福兮,百鸟鸣唱。上弦指路兮,归我故乡……”喃喃吟诵着这首长歌,孟溪月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窒息一般的痛。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一直滑到唇角,方才察觉到那一抹苦涩。
这首长歌,好熟悉。
仿佛曾经许多个日子里,有人曾经贴在她的耳边吟唱。只是,她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明眸忽然眯起,孟溪月很快便拿定了主意。明晚,她要再探驿馆,不是为了拓跋嫣,而是为了她自己。她要去偷那个上弦,即使不成功,也要再看它一眼!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拓跋嫣,孟溪月立即睡了下去,希望可以继续方才的梦,至少让她看清楚那女子的容貌。
可惜事与愿违,这一觉却睡得格外香甜,莫说是梦,就连几时天亮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