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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有点惊讶。出乎他的意料。他说,“可是小玫,你该通知他,这样才对。”
她一整天就是为了这个而绷紧了全身的神经,但迟早总是要告诉他的。洗完
了碗,她从梳妆台抽屉拿出一张纸,坐下来写信,为什么不告诉乔治?她发
现自己和她父亲一样感到诧异。看到她在写信、她父亲用她一贯温和的口气
说,“可是小玫,为什么不打个电话到他工厂去?他们会转告他的。”玫瑰假
装没听见。写完了信,她在手提包里拿了几个铜板,出去寄信。之后,她虽
不情愿,却不能不想到乔治收到信之后来访的情形,心中不能说是无所惧怕。
她无法了解自己,只好上床睡觉忘怀自己。她梦见了撞死她母亲的货车,又
梦见了一部庞大的黑色机器,挥舞巨大的吊臂,前前后后,持续不断,前前
后后地移动,威胁着她。
乔治第二天傍晚下班回来时看到了信。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她为什么
不等到下个星期,等到我们结了婚之后才给撞死,偏偏要选现在?这么残忍
而自私的想法,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和玫瑰已交往了三年,婚礼却要蒙上
这可怕而又无意义的死亡阴影,不能不说是残酷的命运的安排。他觉得玫瑰
的母亲又挑剔又霸道,向来都不喜欢她,但她那样突然被撞死,而且才五十
出头,身体生龙活虎的——他又突然想到了玫瑰;可怜的小玫,她情绪可要
坏透了,而她爸爸,就像个大娃娃,我该赶快去看她。然而就在他要把信放
在口袋里的时候,突然想到,她为什么写信给我?为什么不打电话?他看了
信上的日期,原来强生太太早在昨天早上就给撞死了。起初,他感到不可思
议,没想到要生气,之后,他生气了,而且非常生气。“什么!”他叫道,“搞
什么鬼——她在干什么?”他是家里人,可不是吗?——差不多是了。而她
写给他的信硬邦邦的,称呼是亲爱的乔治,落款是玫瑰,就此而已,没加上
任何亲呢的词语,像“爱”之类的,就连礼貌性的问候也没有。愤怒之余,
他感到泄气。他想起她近来总是无精打彩的,有股淡然的味道,简直就可以
说是冷漠。例如他带她去看他们那两房的新家时,她诸多挑剔,不像他那样
雀跃欢愉。“看那梯子,”她说,“那么陡。”如此如此的,叫人有点怀疑她是
不是想嫁他。他觉得这个想法毫无根据,很快自我打消。他记得三年前刚开
始认识时,她建议马上结婚。她说很多人结婚时钱比他们更少,她愿试一试。
但他是个谨慎的人,要她等一等,等根基稳了再说。这是他的错。他现在觉
得当初该听她的,马上娶了她,那。。他匆匆坐车跨越伦敦,前去安慰玫瑰,
但一路上心情忐忑不安,且愤怒难息,又像个迷失的小孩,焦虑万分。
走入厨房前,他不知道眼前会出现什么景象,但出乎意料的看到她坐
在平常的位子上,两手交叠,脸色苍白,眼睑肿胀,但神情十分平静。厨房
一尘不染,空气中有股肥皂味,清新温暖。她显然刚刷洗了半天。
玫瑰抬起沉重的眼睑对着他,说,“乔治,谢谢你前来探望我们。”
他本来正要过去亲一亲她,安慰她,听到了她的话,吃了一惊。愤怒
加深了。
“喂,”他说,语带指责,“小玫,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显得不太高兴,但没正面回答。“事情好突然,他们把她抬走了——
似乎没必要也惊动你。”
乔治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交往了三年,他本来以为他对她什么都
了解,但他现在感到既困惑又担忧,她似乎是个陌生人。她个子矮小,头发
乌黑,略嫌瘦了些。脸型尖削,脸色苍白,有股不均匀的缺陷美。她通常穿
黑裙白衫,晚上总要洗烫完毕才肯上床,以保衣裙永显清新。喜爱清新、整
洁是她性格中最突出的一点。“你啊,就是把你从篱笆倒拉过来,可能仍然
一丝不乱,”他老爱这么取笑她。她听了会说,“别惹我笑了,怎么会?”口
气一本正经。他只好叹了口气,心情十分愉快的,暗中承认她实在缺乏幽默
感。但实际上他很欣赏她一本正经的性格和务实的态度,那靠得住。但现在
他显得相当无助,对她说,“小玫,别难过,没事的。”
“我不难过,”她回答他,实在没必要这么回答。她平静地看着他,或该
说看穿他,似乎耐心地等待什么似的。他现在不止是生气,而是非常的担忧。
“你爸爸怎么样?”他问她。
“我给他冲了杯好茶,让他上床去了。”
“他反应怎么样?”
她似乎是耸了一下肩膀,“他嘛,他很烦乱,但现在好了。”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再说些什么才好。挂钟的滴答声显得十分清晰,
他改换坐姿,发出了一阵嘈杂声。过了好一阵子,他向她逼问,“这该不会
影响我们,小玫,下个星期没问题的,对不?”
过了老久,她才转眼望他,黑色的眼珠正视着他,眼神却十分含糊,
说,“哦,这个,我不知道。。”他知道事情不会没问题。
“你是什么意思?”他马上进攻,身体朝她前倾,逼使她回应。“小玫,
你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是,是爸爸,”她回答,含糊得叫人受不了。
“你是说我们不该结婚?”他气得大叫。“三年了,小玫。。”她仍不言
语。“你爸爸可以和我们一起住。他——或许可以再婚,或者——别的什么。”
她突然笑出声来,他间缩了一下。她这种粗糙的幽默感总是叫他难以
消受,而且还感到痛苦,因为似乎十分残酷。“你是说,”她说,“你是说你
还是希望他再婚;我们可是想都没想过。”她想跟他开个玩笑,然而却说得
不高明。说完,眼中却泪水盈眶,寂寞,不说自明的泪水。他身体慢慢往后
靠,双手松松下垂。他不懂;他不了解她。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根
本就不想嫁他,但这想法太残忍了。他安慰自己:她明天就没事了,她受了
打击,仅此而已。她和她妈两人虽然斗得像两只猫,但她甚爱她妈妈,真的。
他刚想说,“那,要是没什么要我帮的,那我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但他
听到她问他,非常小心的,似乎很费了一番劲才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你
要不要喝杯茶?”
“玫瑰!”他可怜兮兮地叫道。
“什么?”她似乎很不快活,但却十分固执,而且遥不可及,和他隔了
一道什么墙,是什么呢?他说不上来。“唉,见鬼去吧,”他自言自语,站起
身来,踩着重重的步伐走出厨房,走到门口,他带着恳求的眼神看她,但她
不看他。他重重地砰一声带上了门。
他随后自忖:“她心情不好,但我对她也不好。”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但玫瑰在他走了之后,并没想他。她坐在原位,坐了一阵子,眼睛呆
呆地望着月历上的黄玫瑰花。然后站起来,像往常一样,把围裙挂在门后的
钩子上,上床去了。“了结了,”她对自己说,指的是乔治。但她哭了。她知
道自己不会嫁给他,或应该说不能嫁给他。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嫁给他,也
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她无法了解自己的行为。
在几小时前,她还准备嫁给他,和他共住那间小房子,一切都准备就
绪。但自从她听到屋外马路上惊慌的叫嚷声,“强生太太死了,她给撞死了。”
——从那一刻开始,现在看来,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无法嫁给乔治了。
前一天,他还是她的一切,他代表她的未来,而过了一天,他就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一些,她感到十分震惊。她一向自视甚高的是为人理智,她对别人的
最高恭维是“你很理智。”或是“我喜欢举止得宜的人,不会乱七八糟的人。”
而她现在并不觉得自己理智,因此,无法想得周全。她哭了好久,但埋住哭
泣声,不让隔墙的父亲听到。她睁开眼躺在床上,望着烟囱管射下的方块亮
光,以及伦敦雨天的黎明时刻逐渐淡化的黄色云雾。她厉声责骂自己:哭有
什么用?一边擦去眼睫毛上的泪珠,把脸颊抹在业已湿透的枕头上。
第二天早上喝茶时,她父亲问她,“小玫,你要怎么处理乔治?”她平
静地回答,“没事,他昨天晚上过来了,我告诉他了。”
“你告诉了他什么?”他很谨慎地问。他朝气勃勃的圆脸显露困惑,清
澈纯真的蓝色眼珠露出一点不以为然的神情。在同僚之间,他向来是个了无
牵挂,笑声开朗甚有幽默感的人,对人生,对政治都有个人的看法。在家,
他凡事不挑剔,十分随和。结婚已25 年,他太太在外表上是一切顺从他的
意思,实际上是什么都自己作主。他十分了解。
他常对人说,“她一旦打定了主意,要想改变她,简直是对牛弹琴!”
现在,他看着他女儿,就像看到她太太一样。他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但他
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
“爸爸,一切都没事的,”玫瑰平静地说。
那当然,他心想,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她,“你要是不想结婚的话,
用不着藏在心里,我很开通。”她不看他,只是在他杯子里再添加了他喜爱
的浓烈甜茶,还是说,“没事的。”他不肯罢手,继续说道,“小玫,你现在
只是心情烦乱,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把事情想清楚罢了。”
毫无反应。他叹了口气,拿了报纸坐到火炉旁去。那天是星期天。乔
治进来的时候,玫瑰正在烧正餐。杰姆,做父亲的,向乔治点了点头,转身
背朝他们俩。那表示,就他而言,他们是身无旁人。他心想:乔治是个好家
伙,她要是不要他,可是个大傻瓜。
“小玫,怎么样?”———玫瑰不正面回答,双手擦拭碗碟,低垂着头,
脸色苍白,表情冷峻。但面对乔治的不快,她对自己的决定没有太大的把握。
她想哭。在他面前,她却哭不得。姚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他们住的是地下
室,抬头看出去是垃圾桶,和面对灰色潮湿的房屋下路轨上黑糊糊的脏泥尘。
她有生以来所看到的风景就是这个。她听到乔治对她说,“我们星期三结婚,
照原定计划。你爸爸没问题,他继续住在这儿也可以,和我们同住也可以,
随你高兴。”他语气并不十分坚定。
过了一会儿,玫瑰说,“很抱歉。”
“为什么?小玫,为什么?”
默不作声。又过了会儿,她轻声自语,“不知道。”语气虽显固执,却
极不快活。
他抓紧了她这个示弱的机会,把手放在她肩上,恳切地说,“玫,你不
过是受了打击,心情不好罢了,没别的。”但她的肩膀肌肉紧缩,摔开他的
手,生气地说,“我很抱歉。
没用的,跟你说了好几次了。”
“三年了,”他缓慢地说,又惊又气地望着她。“三年了!而你现在把我
扔了。”
她没有马上回答。她了解自己这么做是十分的残暴,但却无可奈何。
她一向爱他,现在他却叫她恼怒。她辩驳说,“我不是要把你扔掉。”
“你不是要扔我!”他大声叫嚷,语带嘲讽,脸上痛恨交加。“那你是要
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一脸无助。
他瞪着她,突然间迸出了一句粗话,然后走到门口。“我不会回来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