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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太晒,我们还是走吧。”明珠拉了拉康思思的衣袖,示意她一同离开。
楚悠终于摆脱了人群,等他再抬头时,却并没有看到意想中的身影。树梢轻轻晃动着,斑驳的树影在晒得发烫的地面上涌动着,炙热的阳光似乎连周围的空气也蒸熟了,暖风中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茉莉香味,若有似无的在鼻尖萦绕着,仿佛娇柔的花瓣坠落在流波中,泛起微小的涟漪。
小厮修竹看着主人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家公子最近叹气的次数似乎有些多。
回到宿舍,明珠先去洗了脸,重新涂了润肤的膏脂,过去寻明欣。还未进门,就听见康思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楚公子一掀面具,当时所有人都静下来了。那场面,你没看到,那真是……”康思思偏着头想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明欣有些怏怏的躺在榻上,额上搭着湿布巾,见明珠进来,一下精神起来,坐起身,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椅子,道:“三姐姐,快过来这里坐。”
明珠笑着走过来坐下,道:“五妹妹怎的没过去?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也不派人过去说一声,害得我和康姐姐都担心你。”
康思思这才反应过来,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颊,道:“妹妹感觉如何了?要不要请大夫?瞧我,只顾着说自己的事了,该打。”
明欣笑嘻嘻的道:“今日外面日头大,我中了些暑气,不碍事的。反正又不是再看不到了。”
康思思忙道:“对对对,那里后日也有彩演,到时候欣妹妹一样看得的。”
果然,后日那天,几人放课后就被康思思拉来看彩演。只不过这一回就没上次那么幸运了,高台边早已坐满了人,几人只能远远的看着。原来,这次早有人安排了仆人侍从坐在那里等候,一打听才知道,有的从半夜起就开始坐在这里等,甚至最早的有那日排演过后就命人留下来占座位的。
康思思看着满眼的人群,失望轻咬唇瓣,跺了跺脚,道:“怎的我竟会想不到呢?这下欣妹妹看不到了。”
明欣笑道:“反正到了宴上我也能看到的,也不在乎提前这几日了。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他俩,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若三姐姐和康姐姐好好画一画,装扮装扮,保准比他俩都好看。”
明珠轻拍了一下明欣的肩膀,待她回过头时,点了她一下额头,笑道:“你这丫头,净贫嘴。康姐姐,你不必理会她,等我回去告诉老太太去,定然罚她。”
明欣忙一手拉一人的袖子,撒娇的来回摇晃着,道:“好姐姐,我不敢了,且饶了我这一遭吧。若要下次再犯,就让老天吹歪我的鼻子,眼睛,嘴。”然后挤眉弄眼的做了个滑稽的表情。
康思思被她的表情逗得思思笑得直不起腰来,明珠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三人这边笑闹着,却见一干下人簇拥着一台轿子,在看台不远处停了下来。一名衣着不凡的媳妇子掀起轿帘,从里面搀扶出一名小姐。侧面望去,只觉玲珑有致,身姿窈窕。她头戴金凤钗,脸庞一侧垂下细细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动。身穿桃红色绣花小袄,下配松花色裙子,还未见脸,就已知三分娇艳。有丫鬟上前分开了人群,径直将那女子迎往最前方的一个位置坐了下去。也不知她家下人从何时起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唉?我上次好像看见过她。”康思思思索了半日,忽然一拍手掌,“是不是送汤的那位小姐?”
这时,高台上响起了乐声,周围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三人互望了一眼,远远寻了一个树荫处坐了下去。
彩演结束后,三人准备离去,无奈场上人多杂乱,怕被人冲撞了,只好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再走。
今日的天气依旧很热,明欣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康思思使劲摇着扇子,三人走到半路上,明欣忽然停下了脚步,道:“糟了,我的荷包好像落在那边了,一定是我刚才拿蜜饯的时候落下了。那可是我娘亲手给我绣的。”说着就要急着回去寻。
明珠按下她,道:“你看你,最是怕热的了。这一急,怕是又要中暑气了。罢了,还是我回去替你去寻吧,你那荷包我是见过的,晚了小心被人拾了去,你还是先和康姐姐回吧。”
“这怎么行,天气这么热……偏巧我又没带丫头过来……”
康思思道,“我和妹妹一起回去寻吧。”她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忍不住蹙了蹙眉。
“寻荷包一个人就够了,不必麻烦康姐姐。”明珠笑着嘱咐康思思照顾明欣,自己接过下人手里的伞,径自往回去了。幸好几人坐的地方偏僻,荷包还完好的在桌子上放着。
明珠将荷包拢入袖中,往回折返。这回她也不急了,慢悠悠的只捡阴凉的地方走,累了就歇一会。像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了一处长廊。她抬头细细品着梁上的彩画,据说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笔。平日里,她还很少有机会仔细欣赏。待她走到一处“山寺桃花图”下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话。侧耳细听去,却是一名女子的声音。
“……这是我的心意,还请公子收下。我,我真的是真心恋慕公子的。”
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
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她竟然撞上了男女私相授受之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尴尬不说,连自己都要说不清了。
正待她要离去之时,忽然听见另一个人道:“这位小姐,你来找我时说的可是有我兄长的重要消息要告知的,如果不是,还请恕楚某不奉陪,告辞,小姐请便吧。”说着,朝长廊走来。
“楚公子,你别走,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我真的是想见你一面……”
明珠一惊,连忙闪身出了长廊,慌乱之中,藏到了一棵古树背后。
魁星(下)
明珠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只听衣裙窸窣的声音响起,那名女子似乎追了上来,声音微颤的道:“楚公子,你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这样做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对不起,我还有事要办,先失陪了。”楚悠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不耐之意。
“……原来如此……”那女子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打扰……打扰公子了……”
然后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似乎跑开了。
长廊中一阵寂静,明珠等了一会,不见动静,也不知人都走了没有。
刚要试着探头,就听楚悠道:“好了,别藏了,出来吧。”
明珠身体一僵,随即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从树后转了出来。楚悠一见是她,也是一愣。
“楚公子,好巧呀。”明珠的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她扬了扬手里的荷包,道:“我正好回来拾荷包的,没想到就在这里遇上了。对了,楚公子刚才在与谁说话呢?我远远的也没听清,没能来得及过来打招呼。”
楚悠盯着她看了一会,一双光彩夺人的桃花美目此刻亮若星辰,在阳光下散发着宝石般的迷人色泽,只消一眼,便会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荷包,开口道:“刘忻有什么不好?”
明珠被他这天外飞仙般的一句话给弄懵了,道:“刘公子?他很好呀。”
心里却不由得打起鼓来,想起那人曾对自己说过要上门求亲的话,心道:难道那人竟如此随意,到处说这些无聊的事情?
明珠有些勉强的笑道:“不知道楚公子何处此言?”她心底有些没底。
“我见你一看见他就躲。”
明珠摸了摸脸,自己有那么明显吗?
“刘公子人很好,他堂兄又与我表哥家是姻亲,不过,毕竟刘公子身份贵重,又是男子,不好太过于亲近。”
“那你表哥呢?你为什么就这样亲近?”楚悠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他不也是男子吗?”
明珠闻言,有些气恼,“楚公子虽说身份高不可攀,却也不能将我做犯人审理吧。这是我的私事,不需向您解释。”
楚悠忽然一笑,似乎并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这样说来,他可否是你中意之人?”
明珠眉头微蹙,“我和表哥从小一处长大,情分比之亲兄妹也不遑多让,楚公子怎的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一顿,轻轻挑了挑眉,道:“也难怪,公子是在京中长大的,自然比不得我们那乡下地方礼教森严,墨守陈规。”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虽然是此人冒犯她在先,可自己却实在不该与他起争执。
“你知道吗?有许多人都说你长得像瓷器做的美人。”
“什么?”明珠只觉得暑气直往头上窜。
“男子们都在私下里这样议论的,就像女子也同样议论男子一般。”楚悠看见明珠的表情,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挑。他状似思索般的伸出了右手,轻抚额头,尾指上所佩戴的嵌宝戒指如流星般从空气中划过,耀人眼目。
“还有别的话呢,你想听吗?”
“不必再说了,我还有事呢,先告辞了。”明珠有些生硬的说道,她草草地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回到宿舍,明欣和康思思都坐在她屋里聊着天,见明珠回来,二人连忙起身相迎。康思思奇怪的道:“妹妹,你的气色怎么看着不大好?是不是中了暑气?”
明珠轻轻推开了青雪上前搀扶的手,笑道:“我没事,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偷了会懒,在凉亭里坐了坐。”然后将荷包递给了明欣。
明欣欢喜的接过,摆弄了一会,道:“对了,我刚才还和康姐姐看她新买的瓷器摆件来着,康姐姐想送咱们些,姐姐也来选一个吧。”
说着,重新打开了桌上的一个黑漆盒子,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小件瓷器摆件,有动物、人物、车马、山水,造型精美,质地却仅是常见。
明珠道:“康姐姐太可气了。”
康思思笑道:“我也是借花献佛,这都是我一个表姐上次来看我时送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妹妹们拿着玩吧。”
明欣顺手从盒中取了一件出来,塞到明珠手里,道:“三姐姐,你瞧这个瓷美人做得如何?我瞧着倒有些像三姐姐模样呢。”
只见这尊瓷美人不过巴掌大小,五官精致,身姿袅娜,眉目低垂间分外娇美,如脉脉含情一般,外面一层雪白的釉质,带了些玉质的感觉,分明是玉骨冰肌。
明珠随手将瓷美人放到了桌上,站起身,道:“我有些累了,想先去躺一会,五妹妹帮我挑就是了。”
明欣和康思思不明所以,看着她离开时,心里还在纳闷。一向好脾气的明珠这是怎么了?
明珠这一次着实有些被气着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人如此无礼的,竟然敢当面说她长得像瓷美人,简直是登徒浪子!
怪不得他和刘忻这样要好,几乎形影不离,原来都是一丘之貉。
待她冷静下来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稚气,不过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罢了,自己又何必因此而气恼呢?自己看见了楚悠的尴尬事,也许他只是想找回脸面而已。
此后,明珠虽然有意躲避,却仍然免不了碰面。她只当那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楚悠也似平常一样的态度,见面也只是点头,逼不得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