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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敏珍见没人理会她,抬眼见连自己母亲高太君都忙着逗弄小王子阿提,喂他吃乳糕,根本没听见自己说话,气得当时就沉下脸来,只是碍着有外人在,不好当面翻脸走人,只好冲身边的丫鬟没好气的道:“真没眼色,还不端茶来?”
那丫鬟心说,这满屋子的贵人对我都没这么不客气呢,就您一位姑太太颐指气使的,怪不得没人理会你呢,也就只能找我们下人撒气。
这一屋子的人乱哄哄的说了半日的话,不多时又摆上了酒菜,众人饮了几杯,叫来几个年轻脸嫩的小戏子唱了一回时下流行的新戏,众人乐了一回。
毓秀因为身子不便,便早早告辞了。临走时还留了四匣子东西给明珠添妆。其中两匣子是做工极精致的赤金嵌宝首饰,另外一匣子是上好的胭脂水粉,还有一匣是香料。明珠刚一掀开盖子,室内顿时弥漫着丝丝幽香,沁人心脾,醇厚馥郁,恐怕这一匣子香料的价格就抵得上前面三匣子的宝贝。
明珠忙道谢不迭。
钟灵笑着补充道:“大姐姐的礼备得甚是用心,幸好我那几匣子俗物都已经送到妹妹房里去了,否则现在拿出来岂不是丢人现眼了?”
俗话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眼瞧着姐妹几个说说笑笑的出去了,高敏珍再看余氏似笑非笑的眼睛,回想起自己送的那区区几样东西,顿时坐如针毡,心中暗自咬牙,一定不能被一个毛丫头的礼给比下去,待回去之后一定要补上,便也忙忙的告辞走了,似被鬼催着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月踏雪寻诗,烹茶观雪,吟诗作乐。二月寒夜寻梅,赏灯猜谜。三月闲厅对弈。四月曲池荡千,芳草欢嬉。五月韵华斗丽,芬芳满园。六月池亭赏鱼,池边竹林飒飒作响。七月菏塘采莲,泛舟湖上。八月桐荫乞巧。九月琼台赏月。十月深秋赏菊。十一月文阁刺绣。十二月围炉博古。
、更新
送走了上官姐妹;明珠回到闺房,见桌上摆着两个黑漆嵌大匣子;一个长方形的扁盒,还有一个掐丝珐琅的圆形盒子;似乎是首饰匣。
青雪上前打开了匣子和扁盒,只见第一个匣子里放着整套的头面,全部由各色玉石为材质,颜色鲜艳润泽。第二个匣子里是一个古董花瓶;雨过天青的釉色;右下角提着诗词。扁盒里则放着一把造型奇怪的琴,有些像琵琶,却又不是;头部和马头的形状很是相似;估计是异族的乐器。匣内还附着基本古籍,翻开一看,里面都是蝌蚪一般的文字,似乎是琴谱,可惜无人能看懂。
青雪笑道:“也只有表小姐能想出这样古怪的念头。”
明珠伸手打开最后一个小小的珐琅盒子,只见里面只放了一枚雀卵般大小的蓝宝石,蓝莹莹,水汪汪,在阳光映照下,时而犹如湖水般深邃,时而又如天空般透明,似乎有种让一切都静止一般的魔魅。明珠只觉似曾相识。
“好漂亮的宝石呀。”素英赞叹道,“表小姐还真是有眼光呢。”
明珠取出宝石,却见盒子里面还放着一张薄薄的丝绢,她展开一看,顿时怔住了。只见上面写道:“此物偶得于碧水街畔,今日原物奉还。自此天长水阔,卿自珍重,千万,千万……”
熟悉的字迹,是楚悠的字迹,她又如何会不认得?
明珠呆看了良久,伸手缓缓抚摸那块宝石。忽然间,似乎有一扇窗被谁推开了,记忆渐渐变得鲜活丰满起来。
原来当年买下那块宝石,解了她燃眉之急的竟然就是他。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桃花纷飞的那一年,那如牡丹般艳丽的少年,穿红,便红得璀璨,着蓝,便蓝得耀目,那似乎是她仅有的年少记忆中,最明艳的一抹亮色,宛若惊鸿。
他就要走了,她要不要和他道别呢?
坚硬的蓝宝石握在她的掌心里,渐渐沾染上了她的体温,随着她的脉搏,缓缓跳动着,一丝一丝浸染着,侵蚀着,想要隔断,却又难以割舍。
“我终究还是欠他最后一面。”明珠幽幽叹道。
“小姐说得是谁?”素英问道。
青雪察言观色之间,忽然明白了什么,忙道:“小姐就快要大婚了,此时出门被人看见了可不好。”
明珠点点头,道:“我明白。”
次日一早,明珠刚用过早饭,就见有人来请她,说是老爷有事找她。
明珠换过衣服,只带了青雪一人,跟着那人来到高家后角门,果见有两辆黑漆平顶的马车等在那里。明珠快速登上了第一辆马车,刚一进去就被一只手臂勾进了怀中,一个略带着鼻音的慵懒男声在她耳边吹着热气:“有没有想本王?”
明珠被淡淡的熏香味道所笼罩,渐渐露出了一个微笑,道:“不想。”
原来,她早就猜到宁王会在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之后来找她,而且父亲等闲也不会违逆他的意思,所以想要出门一点都不难,但前提是一定要宁王点头同意才行。
“到底想没想我?”宁王摩挲着她娇弱的肩膀,微微眯了眯眼,加重了语气。
“自然是想的。”
明珠又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当即决定见好就收,顺了他的意思。
宁王却似不满意一般,在她的秀颊上轻轻咬了一口,恨恨的道:“好狠心的人。”
明珠轻轻推了推他,又舍不得推开他,这个人的臂膀不知从何时起,令她觉得十分安心和舒适,值得依靠。
二人一时闲话,明珠将昨日家里的热闹说了一遍,不时“咯咯”的笑出声来,抑制不住的喜悦开心。再没什么比亲人们聚在一起更加温馨的了。说道小王子阿提如何可爱的时候,明珠简直有些陶醉起来。对小孩子和小动物,她有一种天然的母性。也许是自幼丧母的缘故,她比其他人更加渴望那种温暖。
宁王看她的眼神越发柔情起来,他凑在她耳边,手指捋过她鬓边柔软芳香的秀发,自然的在他修长的指尖上绕了绕去,低低的笑温热的喷在她的耳侧:“那我的王妃,咱们第一胎是生个小世子好,还是小郡主好?”
明珠当即羞红了脸,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生?”
想毓秀,出嫁多少年才怀上孩子?还有自己的继母余氏,估计现在做梦都想要一个孩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重压之下,责任之中,生儿育女的天伦之乐便减少了三分。
宁王将她揽在怀里,手臂紧了几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笑道:“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
“那殿下现在有孩子吗?”
宁王略微收敛了笑意:“曾有过一个,但是夭折了。”
明珠忽然有些赌气的感觉,仿佛一盆冷水泼头,刚才甜蜜的感觉刹那间消失弥踪。
“是男孩还是女孩?”明珠继续问道,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淡漠冷静,仿佛是身体里住着的另一个人开口问的,和她本人丝毫没有关联。
“是男孩。”
宁王平淡是说着,手臂却收得更紧了,干脆将她整个搂在怀中,生怕她逃脱一般。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后我只有你一个。”他的话语中有些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急切。
明珠心中微叹,自己陷得太深了些。她柔柔一笑,道:“王爷可以和我多说些王府里的事,待我嫁过去之后,心里也不至于没个成算。”
“他的生母在生他时难产死了,她本来是朱家的远房遗族,历尽周折才进得王府,我须得好好待她。”
明珠道:“是该好好相待。”
沉默了一会,明珠缓缓道:“那日太后召我入宫,我见到了吕慎容,看着是个很知道规矩的,模样也周正。还有贵妃娘娘,她提点了我一些事情。恐怕她说的那些,同样也是陛下想说。”
她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会伤人,可却又不能不说,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迫在眉睫的程度,她,或者他们,都无法避免的要去面对。
“那我就勉为其难,娶回家当佛爷供着好了。”宁王叹息了一声,一副惆怅之色。
明珠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么不正经。”
宁王笑着抱了明珠晃了晃,撒娇一般的道:“那么王妃当如何?”
明珠依偎在他怀里,无奈的道:“我自是不愿的。”
宁王心中大悦,难得佳人肯和自己说实话,还这样直白的毫不见外,不由得冲口而出道:“这不就对了?”
明珠疑惑:“王爷在说什么?”
宁王摸了摸鼻子,笑得灿烂:“不愿就是不愿,不管谁问起,你全都推到我身上便是了。只要我不想娶,谁也不能逼着我娶。”
明珠的心霎时放下了一半,“可这样对太后无法交代,就算是陛下也要顾及太后的颜面。”
宁王嗤笑道:“陛下要是真的顾及太后的意思,那我也活不到今日,早就死了。太后如今形如纸虎,只是面上风光,也许在后宫还有些人手,但是想在前朝插上手,那也得看陛下愿不愿意。好不容易清理掉的外戚,还想重振雄风不成?想得倒美,我可不做那背黑锅的蠢事,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招灾惹祸,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明珠似被他的情绪所感染,笑道:“有你这些话,我心里也有底了。”
宁王望着她,认真的道:“若他们刁难你该怎么办?”
明珠学着他的语气,满不在乎的道:“刁难我?她有能耐自己问王爷去,就算想倒贴陪嫁也要看自己又没有本事!”
宁王哈哈大笑起来,搂着明珠狠狠亲了两口,道:“这才是我的王妃呢。”
明珠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口水,宁王眼眉一挑,“嫌弃我?”
“你脏不脏呀?”
“脏的事还在后面呢。”
宁王又不纯洁的坏笑着上去搔痒,直往明珠身上最高耸的地方摸去,气得明珠逮着机会咬了他脖子两口,留下一排小牙印。
“还有一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明珠闹了一会,气喘吁吁的道:“一位故人即将远行,归期亦不知何年何月。我想为他践行,见他最后一面。”
宁王手下略一停顿,闲闲的道:“看来这位故人和王妃很是相熟。”
“其实算不得相熟。只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了,他曾经帮助过我,我想去送送他,也算全了儿时的情谊。”
顺便的,她还想让他明白,那种不能言说的嫉妒是何种滋味。
你有你曾今的割舍不下,我亦有我的难以舍弃,不如都痛快的来个了断。
半晌,宁王笑道:“也好,去见最后一面也好。”纵然他不愿,却更不希望这个男人在明珠心中留下遗憾和挂念,他明白,平静的了结才是最好的选择。感情的事,纵然你权势熏天也是无法控制的。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明澈如水的眼眸,一字一顿的缓缓道:“我所求的,不过是你心甘情愿。”
明珠察觉了他一瞬间的落寞,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只说了三个字。
“你放心。”
宁王无奈一笑。
微雨,最是适合送行不过的天气。
明珠撑着竹伞,一身青衣素裙,裙裾落在石板路上,兰花绣边沾染了烟雨,蓝得越发艳丽,似将雾蒙蒙的天色晕染在裙角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