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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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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乾清门外正跪着一排又一排的满汉大臣,只有穿黄马褂的带刀侍卫们远远地站着,当然,还有一些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当值太监们也站着,看来他们这会儿的身份比满朝的文武还要尊贵。乾清门是后三宫的正门,座北朝南,门前是广场,两侧有偏殿。宫门外两侧的十口金光闪闪的鎏金大铜缸,背衬着红色宫墙,耀目生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在殿内三叩九跪,山呼万岁。金漆九龙宝座上的少年天子目光炯炯,朗声说道:“众卿家有本即奏,无本退朝!” 
  老臣范文程闻听一愣:皇上这话是怎么说的?几十天不上朝了,地方上的奏本、南方的战事等等堆积如山,可皇上倒不紧不慢的多急人哪! 
  “卑职有本上奏!”两黄旗大臣索尼瓮声瓮气地说着,上前几步将折子交给了彻前大太监吴良辅。 
  吴良辅低头双手将折子捧给福临,福临一摆手:“索将军所奏何事呀?” 
  “卑职听说睿王在生前为了处理朝政,已擅将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信符和赏功册等带到了王府,卑职以为皇上应立即收回这些信符,以防为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 
  “郑亲王,你的意见呢?” 
  “承蒙皇上错爱,老夫以为此事事关重大,皇上应即刻遣臣收回信符和赏功册!”济尔哈朗灰白的胡子修得十分整齐,看得出他的精神很好。 
  “好!就依你二人之见,着大学士宁完我即刻带人去睿王府,将信符和赏功册收回大内,不得有误!” 
  宁完我等人领命而去。 
  “众卿家,朕尚年幼,未能周知人之贤否。据朕所知,吏刑两部尚书以及正蓝旗团山额真缺员,尔等皆可推贤能人来奏,待议政王大臣讨论之后,最后再由朕定夺。请王、议政大臣凡遇国家政务等紧要大事,可悉以奏朕,其余细务则由尔等处理,尔等以为如何?” 
  “皇上所言极是,臣等万分高兴,恭请皇上早日亲理朝政!” 
  “噢?朕这不是已经亲政了吗?”小皇帝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之情。 
  从懂事起,顺治皇帝就不费吹灰之力登上了龙廷,但他哪知道这令多少人垂涎三尺、流血争斗的皇帝宝座不是那么好坐的呀?在懵懵懂懂之中,顺治披上了那件毫不合体的龙袍,才真切体会到了一个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傀儡皇帝的无奈无聊的滋味儿,从此,他便生活在一种与普通儿童截然不同的环境中。每日晨昏参拜,四时祭祀叩首,数不清的繁文缛节要遵守,汗牛充栋的满汉文章要学习,而最使他伤心的是与母后的分官而居以及母后的下嫁!当时,年仅十二岁的顺治,万万没想到母后会自请下嫁给仇人一样的叔父摄政王多尔衮!亲政之前的顺治皇帝,除了暗自痛恨这位身材瘦削、一脸虬须的皇叔父之外,更多的却是恐惧和不安。“睿王摄政,朕惟拱手以承祭祀。凡天下国家之事,朕既不预、亦未有向朕详陈者。”这种徒居皇帝之名而无皇帝之实的傀儡皇帝,时常让顺治处在巨大的自卑、痛惜和压抑之中而无法自拔。 
  顺治的童年生活,就在这缺少母爱,缺少温暖,丝毫无儿童天然情趣可言的冷酷呆板的宫廷里悄然逝去。而这种儿童时期所蒙受的巨大心理创伤,是终生也难以愈合的。他与母亲多年分宫而居,难得一见,已造成母子间的感情隔阂,顺治视“竭尽心力,多方保护诱掖”的乳母李氏如同生母,感情十分挚厚亲密,甚至超过了生母孝庄太后,而生母孝庄太后却“不顾一切”屈身事奉他的仇人,年幼的顺治如何也不能理解母亲这一“荒谬”举动的苦心深意,更无法体察母亲辱身去承欢叔父摄政王的痛苦状况,这件事让顺治耿耿于怀,觉得丢尽了脸面。当他看到多尔衮在各种诏书上擅自将“皇叔父摄政王”改为“皇父摄政王”并与母亲同宫而居时,顺治帝强忍怒火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在他看来,所谓“下嫁”一事,是母亲对先父的失节,是母亲对儿子的侮辱!对于给他带来极大痛苦的帝位,顺治帝看得很轻,甚至已经有些反感了! 
  不过,这种复杂的宫廷生活也使顺治格外早熟。现在,他已经将全部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了亲政上,如果将国政大权真正揽在手中,顺治将会怎么做呢? 
  龙廷上的顺治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而这时候他才十三周岁,按宫里的说法算是十四岁了,离在十八岁举行冠礼以后才能举行的亲政仪式整整还有四年时间!不,顺治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他要报仇雪耻,令世人刮目相看! 

  
  

 23.顺治亲政扬眉吐氖



   
  多尔玺死后只消停了很短的时间,就被亲政的顺治皇帝又从坟里给请出来了。当他的尸骨被顺治下令焚毁扬弃时,也许他该对这个小皇帝刮目相看了…… 

  与北京城里人心惶惶的情形相比,金陵却呈现出了一派畸形的繁荣。尽管现在国事日非,边陲吃紧,但秦淮一带,依然杨柳如烟,杂花生树,河上画肪如织,河畔河房林立,处处是一派升平气象。“当时是,江左全盛,舒、桐、淮、楚衣冠人士避寇南渡,侨寓大航者曰万家,秦淮灯火不绝,歌舞之声相闻。” 
  “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真是可悲哟!”柳树下,一年轻儒生大发感慨。他长得面白无须,眉清目秀,一派潇洒超脱的风度,一见就知是个风流儒雅之人。这人就是被金陵才子喻为“一时瑜亮”的复社后起之秀——江南风流才子冒辟疆。 
  这冒辟疆,名襄,自号巢民,江南如皋人,父祖皆为两榜出身,父是明朝大臣冒嵩少。冒辟疆幼有俊才,加上姿仪出众,重气节,有才情,很快便与陈定生、方密之、侯朝宗等人意气相投,时人称他们为复社江南“四公子”。 
  这复社原为明末崇祯时代的产物,当时,中原川陕以及东北关外,连年战祸,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而朝廷却为奸人所掌,昏庸腐败,纸醉金迷。尤其是富甲天下的江南仍旧是酒肉争逐,歌舞升平。正所谓“纸醉金迷地,醉生梦死乡”是也。但毕竟也还有几个伤时愤世之士,以国家兴亡为忧,组成了一个复社,以继承前辈东林党尚清议崇气节的传统。果然,复社自此成了江南名士苔革的地方,他们主持清议,藏否人物,评议朝政,敦尚气节,使留都金陵的风气为之一变。这些风流才子在品茗清谈、愤世忧国、温酒吟诗、评文论画的同时,自然抵挡不住秦淮河畔那笙歌丝竹黛绿鸦青的诱惑,他们频繁走动于秦淮河两岸,因此留下了许多风流佳话。 
  封建文人多半风流自赏,不修边幅,很多人是家财万贯却离别了发妻,不惜到金陵一掷千金,征歌逐妓。而冒辟疆与侯方域这“江南四公子”也不例外,他们在政治上反对阉党,针砭时弊,但在生活上却终日与秦淮歌妓们厮守,日相唱和,留连风月。 
  然而自清兵南下,福王政权失败之后,这金陵的王气,黯然失色,楼阁冷落,管弦匿声。秦淮河两岸黑灯瞎火,没有一点生气。山外青山楼外楼,秦淮歌舞几时休?渐渐地,过去操此业的人又回来了,秦淮河两畔的河房里重又灯光闪烁,绣帘半卷,红袖飘香,笙歌伴宴,而旧时的文人俊侣,三三两两,零零落落,都又出现在金陵城里,秦淮河畔,这些文人才子空有一腔报国之心,却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愤世嫉俗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冒辟疆徘徊在河畔。此时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洒在河面上,河水一片金黄,那河亭画楼里已是彩灯高悬,红袖飘香了。穿梭不息的画肪首尾相接,不时传来丝竹管弦以及佳人的娇笑声,这光怪陆离、争奇斗艳的情形令冒辟疆流连忘返。他哺哺地说道:“久违了,秦淮河!毕竟秦淮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冒辟疆信口呷来,只将诗中“西湖”二字改做了“秦淮”。 
  “冒兄,好雅兴呀?别来无恙乎?”忽然一人拍着冒辟疆的肩膀说道。刚才冒辟疆只顾想着心事,更有那叫卖杂碎熟切。米糕、江米藕以及山植的小贩,挑担提篮,过桥下河,从他身边经过,他哪会想到在这儿还会碰到复社里的好友? 
  “朝宗兄,原来是你呀!瞧瞧,你的脑后也拖起了豚尾了!” 
  “唉,这不三不四的装束,尤其是脑后勺子上的这条辫子,真是让人羞愤难当呀!告诉你吧,”侯朝宗压低了声音,“我这辫子是假的,只要一回家就将它拿下扔在一边。” 
  “彼此彼此,朝宗兄,你我是患难之交,今后还得一起苟且偷生,唉,你我可真是生不逢时哟!” 
  “有什么办法?眼见得南明的气数将尽,连钱谦益、龚鼎孳那些东林党的党魁都摇身一变,成了鞑子的走狗,红顶子花翎一戴,与当初的乌纱帽一样的神气,咱们这些书生又能如何呢?投笔从戎?嗐,只怕咱这手拿不起那枪,射不中那箭。唉,认命吧,走走,咱们找乐子去,今宵有酒今朝醉。”侯朝宗瘦削的脸庞显得有些憔悴,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神光奕奕。 
  俩人手持摺扇,慢步缓行。看着秦淮河里熙来攘往的画肪以及那一幢幢笙簧飘飘的画楼,想象着那游船上和那河房里追欢取乐的人们,冒辟疆不由得摇头嗟叹:“朝宗,你看这秦淮河上的气象,哪里像万方多难的情景啊!秦楼楚馆,萧声依旧,通宵达旦,醉生梦死。昔人有诗咏金凌秦淮景象,真是恰如其分哪!‘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冒兄,何必总这么伤感呢?咱们一介书生,喊也喊过了,写也写过了,可是于事无补呀!现在我倒也想开了,与其一心一意为着那行将就木的南明王朝,倒不如归顺了满清的顺治爷。哎,听说这小皇帝也够惨的,整个儿一个儿皇帝!” 
  “谁说不是呢?瞧瞧,脑后头这辫子都留了起来,还口口声声忧国忧民一心向明,唉,这若传扬出去,世人还不定怎么笑我等愚腐呢。”冒辟疆顺手折了根柳条,看着那上面碧绿油亮的叶片,脱口念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冒兄,瞧你总是酸溜溜没精打采的样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来来,你我且在这路旁的茶肆里一座,我要听你好好叙叙。” 
  侯朝宗不由分说把冒辟疆拉进了一间茶馆,早有伙计在门口候着,一声吆喝:“来了您二位,里面请!” 
  这是一幢两上两下的小楼,厅堂里擦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倒是不时从楼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这楼上……”候朝宗这么一问,胖老板立即腆着肚子迎了上来:“客官,我这茶肆酒楼兼营,各有各的乐趣,要不怎么把这里取名叫‘楼上楼’呢?” 
  “噢!老板倒是很会做生意。” 
  “我看两位公子相貌不俗,举止儒雅,不如去楼上尽兴玩乐一回?我这楼上刚从苏州招了几名唱小曲儿的姑娘,她们不光唱得好,人长得也格外水灵……”胖老板压低了声音。 
  “不用了,我二人只是进来喝杯茶,歇歇脚。” 
  “那好,这边请!正好雅座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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