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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皇帝-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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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东。熊赐履深知徐元文的好意,一来二去的便也习意为常了。 
  “咱们来一盘‘江豆腐’?有道是‘江家豆腐伊家面,一人离筵便不鲜。’” 
  “赐履兄,你已经够瘦的,光吃豆腐怎么成?反正是元文兄做东,咱们也来些解馋的。对,再来一盘‘潘鱼’和一盘‘胡鸭’。” 
  “说来令人感慨万分,这隆盛轩的许多名菜都是以来此进餐的京官士人的名字命名的。有朝一日,不知会不会出现以你我兄弟们的名字为名的菜肴?” 
  “哈哈,元文兄,你的野心可不小哇!你最喜欢吃什么?让我想想——”王渔洋大声嚷嚷起来:“对了,你最爱吃螃蟹是吧?放心,有朝一日你入阁拜相,这隆盛轩里保准又多了一道美味‘徐螃蟹’!哈哈!” 
  “瞎扯,难不成有人爱吃甲鱼,便有菜名叫‘×乌龟’?”徐元文被王渔洋的话也逗乐了,三人开怀大笑。 
  “三位公子好开心哪!听口音你们是南方人士,专门进京赶考来的?”福临撇下了一桌的菜肴,笑咪咪地走到了这边,正巧还有一个空位,他便问道:“我不请自到,可以坐下说话吗?” 
  “请!”徐元文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满族军官。看样子他不过二十来岁,但他的语气和神态自有一股子威严和风度,似乎与他的年纪不太相符。不管怎么说,来人很文雅,落落大方,不油滑也不骄矜,比平日里常见的那些个前呼后拥的满洲贵胄要谦恭有度。徐元文和熊赐履以及王渔洋忙客气地点着头,欠身相迎。 
  “啊,先容我自报家门。我姓黄,山西人士,此番来京帮家父做一宗小买卖。有幸与三位文士相会,真是有缘哪。本人粗通文墨,才疏学浅,但对于饱学之士心中敬佩之至,所以请恕冒昧。”福临煞有其事地胡说一通,京片子里夹杂着一些山西方言味,说得不伦不类的,一旁的吴良辅他们听了只管捂着嘴巴乐。 
  “这样吧,咱们边吃边谈,将那桌子上的菜都端过来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元文二人未置可否,福临已经招了手,不一会店小二便上了一桌子的菜肴。 
  “有上好的竹叶青吗?俺喝家乡的酒下去才顺当。噢,不知三位文士可喝得习惯?你们江南人大多喝味儿淡的米酒、黄酒,也是,若头脑喝得晕晕乎乎的还怎么做文章呢?小二,再抱几坛米酒来!” 
  见来客口口声声地称自己为文士,徐元文朝熊赐履看了一眼,欠身说道:“这位黄……”唉,他只说姓黄,该怎么称呼呢?看年纪又比自己小一些,徐元文犹豫了一下:“黄大人,在下只是一介儒生,我三人相约是进京赶考的,至于能不能金榜题名成为文士,还不一定呢。” 
  “是这样,那太好啦!”福临眼睛发亮:“我们一见如故,岂不是极有缘分?你们就喊我黄弟好了。” 
  “什么?皇帝?”熊赐履手中的筷子一抖,有些吃惊。 
  “我本姓黄,论年纪又比你们小一些,称我为小弟不是很合适吗?各位大哥,咱们先干两杯!”福临心中好笑,觉得跟这些书呆子称兄道弟的很好玩。 
  “在下湖广熊赐履先干为敬!” 
  “好,爽快!” 
  “在下昆山徐元文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吧。” 
  “在下是齐鲁王渔洋……” 
  福临对熊和王点着头,频频举杯,眼睛却紧盯着徐元文,突然问道:“顾亭林是你什么人?” 
  徐元文一怔,脸上有些不悦,心里说,我舅父之名如雷贯耳,也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吗? 
  “黄弟,徐公子正是顾生先的亲外甥!”熊赐履喜欢喝酒却不胜酒力,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意,话也多了。 
  “既是这样,你舅父亭林先生答应你出仕吗?”福临认真地问道,一双晶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徐元文。 
  徐元文不能不回答,他无法避开对方那几乎可以洞穿一切的目光。 
  “人各有志。这些年来大清国如旭日东升,若我汉人再一心向着南明就太过愚腐了。我辈自幼学习四书五经,可谓满腹经纶,而大清国不日即可收复云贵,荡平海寇,一统天下。若谈到疗疮痍,安天下,非孔孟程朱圣道不可。所以——” 
  “好,简直太好啦!”不等徐元文把话说完,福临竟兴奋地抓住了他的手摇了起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后治国平天下的事正要依靠你们汉人呢。” 
  “怎么,黄弟你不是汉人?是了,你穿的是八旗戎装,真是怪了。”熊赐履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了。 
  “这个……”福临一时也没辄了,是呀,今天为什么要穿这身满族人的衣袍呢?唉! 
  “回各位爷的话,我们黄爷跟旗人沾点儿亲,所以也入了旗籍了。” 
  吴良辅好意地为福临解围,谁知他说的柔柔的娘娘腔更让徐元文他们心中疑惑。 
  “哟,我说这位大师,敢情您没走错地儿吧?喏,顺着门前的大街往东走再拐个弯,那才是您该去的地方。”店小二一声响亮的吆喝,吸引了福临等人的目光。 
  “阿弥陀佛!贫僧刚从报国寺出来,路经隆盛轩,还不兴进来喝杯茶?”老和尚白胖胖,笑模笑样的,慈眉善目,令人倍增好感。 
  “嘻!隆盛轩今儿个宾客如云,连大师也进来捧场了。得,您里面请!”店小二很会做生意,嘴里吆喝着,忙不迭收拾整齐了一张空桌子。 
  “师父,您请坐这儿吧!”耿昭忠面带惊喜之色,上前施礼:“请问大师法号,宝刹何处?” 
  老和尚没有回答,环顾左右,喃喃自语着:“论数,贫僧今日当遇贵人,果不其然,这店里一片富贵之气,善哉善哉!”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当他的目光与福临相遇的一刹那间,福临仿佛是被魔法定住了似的,呆呆地看着和尚,灵魂似已出了壳。 
  “哎,元文兄,这位师父我认出来了,是海会寺的主持憨璞大师,前几日我专门去了海会寺一趟,为母亲大人的病占卜凶吉,当时就是憨师父给我算的卦。” 
  “海会寺的住持?”福临心里一动,心里说,这必定是缘分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拜会他,他却找上门来了。怪事,礼佛吃斋能这么灵验,这么让人顷心吗?海会寺的香火日盛一日,求医问药、占卜凶吉的人几乎踏破了山门,佛教真的有这么大的法力? 
  “这位年轻人,贫僧见你眉宇间气概不凡,是一个大有作为的人,不过你眉宇间另有一股阴晦之气,如果你不能超过自我的话,事情就很难说了。” 
  福临又是一呆,有些迷惑地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直盯着福临解释说:“老袖观居士气概,有我佛普度众生之志,但我佛如此宏愿,亦非一蹴而就,须得靠居心一心一意弘扬佛法,晓谕众生,方可使世界脱离苦海,同登乐土。方今尘世妖孽猖獗,正气不张,在此污泥浊水之中,居士年纪轻轻能成就此番大业,实属大不易,此乃吉人天相呀。但天下之事,纷杂浩繁,岂能有一人做完?故老袖奉劝居士一句,红尘俗世,皆身外之物,居士千万不要看得太重,否则就躲不过轮回之苦了。” 
  福临点着头,似有所悟。半眯才问了一句:“大师之言,弟子茅塞顿开。弟子尚有一事相问,不知这天下承平之日何时到来?” 
  老和尚哈哈一笑,声若洪钟,聚在隆盛轩里吃酒饮茶的学士们纷纷围拢了过来,个个面露惊喜之色。能在这里巧遇海会寺的高僧,百闻不如一见,憨和尚果然智慧圆通,道行高深。这些学子儒生,尽管满腹经伦,但每当面对不可预知的、又无法左右的命运时,很难作出正确的选择,有时也难免求助于神灵,指点迷津。此刻他们都以虔诚而恭敬的神态看着老和尚,因为这位满洲小军官的问题也正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最关心的事情。 
  “阿弥陀佛!人心思定已不可逆转,西南与东南边睡不日即可收复,天下一统指日可待。也许东南海上的不平还要持续一段时日,但也无防大局。老袖看各位都是饱学之人,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善哉善哉!学而优则仕,治国平天下之事正需要你们读书人相助,奋发努力吧,老衲愿你们心想事成,美梦成真!” 
  “谢师父吉言!”“谢大师指教!” 
  和尚一席话喜煞了这些莘莘学子们,他们之中像徐元文这样出身世家大族、富甲一方的人毕竟为数不多,更多的是与熊赐履境况相同的贫寒之士,贫士出仕,唯有科举呀。 
  “这下子我就心安理得了!”一位看上去已不太年轻的老儒生大发感慨:“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人心思定,足见大清已是天命所归。丁酉顺天、江南两案,朝廷执法如山,求贤之意颇诚。我辈读书人,自当顺应天意呀。” 
  “正是!”熊赐履快人快语,一扫往常性情过于严毅的道学劲儿:“我原也担心科场承明末之滥筋,弊端百出。今年顺天科场一案,李振邺、张我朴授首,人心大快;江南科场弊端已发,朝廷也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严惩不贷。皇上英明有为,乃我辈儒生的洪福呀。但愿天下科举铨选一扫积弊,杜绝弊端,我辈出头之日必将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福临的眼睛里倏然闪出两道喜悦的光亮,欢快之情溢于言表,随即爆发了一阵爽朗的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这些有治国平天下抱负的儒生必将成为大清的俊杰、栋梁、有用之材!哈哈哈!” 
  说起科场舞弊之事,众人的话就多了,同为读书人,学而优则仕,谁对此不关心呢? 
  “皇上明睿,远见万里。科场之弊诚然可恶,理应严明法纪,时加匡正。但凡吸弓队才,自古以来,从无以斧钺刑杖随其后的道理。”一位中年儒生言谈之中似有些不平,他相貌清瘦,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郁,鼻梁的左侧有一颗黑痣,很是显眼。 
  “承恩兄,事情既已发生,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但愿从此以后科举选官能够公开公平,杜绝任何的徇私舞弊。”徐元文与鼻翼旁长着黑痣的神情忧郁的中年男士算是同乡了。这人是江苏常熟人,名孙承恩,其弟孙肠是江南科场舞弊案的受牵连者,被遣戍边外,并且连累了全家人。 
  “铨选之政纵然堪称清平,但能免贿赂,不能免人情,科举亦然。考官贿买关节,大于法纪,自要绳之以法,但何必牵连甚广?同为科场舞弊,显然朝廷对江南一案的惩处要比对顺天一案的惩处严厉了许多倍,这又是为何呢?如今屡兴大狱,治罪甚于大逆,无辜受牵连者求天不应,入地无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孙承恩的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 
  福临正在兴头上,刚刚听了几位儒生对朝廷对他本人的赞美之辞,心中不免洋洋自得。可这个“有痣”青年却当众大诉其苦,莫非他有苦衷? 
  福临扬扬浓眉,想说什么,又竭力忍住了。也好,难得听到这些逆耳之言,索性沉住气吧。若这个有痣儒生说的太离谱了,待会儿再抓他不迟! 
  “唉,承恩兄你弟弟孙肠兄是受牵连的一个,这无辜受冤的还多着呢。那桐城才子方章钺的父亲还在朝中做官,就因为与主考大人同姓,朝廷就认定他们必定是同宗,这就犯了大罪!而且还使其它几名考取的举人也遭了牵连,他们的父母兄弟全部被流放到了宁古塔!这事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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