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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路降兵组成的义军推进顺利,一路上很少遇到阻拦。凡遇有驻兵之处,义军中的降兵官长就去劝降,大讲革命党的好处。清兵们听说革命党讲信用,发饷及时,十分高兴,劝降的话一说便成,大家闹哄哄的都来归顺。义军迅速扩大到了三千多人,但此刻黄明堂却无钱发响了,只得急催胡汉民。胡汉民手头无钱,团团乱转。汪精卫还在去东印度的路上,孙文急切间搞不到钱,徒呼奈何!
饷银不能及时发放,降兵们也就不大听话了,磨磨蹭蹭不肯朝前再走。王和顺、关仁甫两个百般鼓动劝说无效,只好一齐向黄明堂告急。
此时云贵总督锡良集结了两万精兵,以白金柱为总指挥,自北而南开了过来,阻拦义军。义军得知消息,降兵们马上就不肯前行了,吵闹着说:“清兵人多,我们必败无疑,须得快快后退。”关仁甫王和顺无奈,领兵又退向河口。锡良的两万精兵缓缓南下,向河口压来。黄明堂急得跺脚拍桌子,一个劲派人催促胡汉民快想办法。
胡汉民是一介书生,心如火焚却想不出办法,只愁得长吁短叹,正自烦恼不堪,忽然机关的门役跑了进来,报称黄克强到了。胡汉民一下子跳了起来,惊喜交集,抬脚就奔向屋外。却见黄兴大摇大摆进了机关的院子,脸上虽颇有憔悴痕迹,但仍气昂昂,威猛如虎。
胡汉民大叫道:“黄兄,黄兄,你原来没有死,好极了。”
黄兴哈哈笑道:“满清未灭,民国未成,我怎能随便就死。”
原来黄兴自马笃山一战后,又打了几个胜仗,但清兵越来越多,四面围了过来。黄兴带着义军在清兵的缝隙中穿插来去,伺机消灭小股的敌人,以此办法给自己补充弹药给养,这样坚持了将近两月的时间,清兵千人以下的小股兵力不敢出动,凡搜捕围攻动辄以两三千人为伍。长期的作战,黄兴所部义军也从六百多人降到了二百多人,看看弹药的补充越来越难,人员伤亡剧增,黄兴便将队伍带到了安南一侧的边境上进行休整,安顿好了有关事宜,自己就赶来河内,找胡汉民讨要弹药粮饷。
胡汉民此刻却是山穷水尽了,无粮无饷,只是诉苦不迭。
黄兴长叹,意甚遗憾。
胡汉民就要立刻给孙文发电,报告黄兴的消息,同时告以河口之危,意欲请黄兴赶往河口主持大局。
黄兴听胡汉民讲了河口的情况,神色不虞,摇头说:“那儿俱为降兵,难以指挥。况且我与黄明堂、王和顺等人并不熟悉,去了也于事无补。”
胡汉民却不管这些,径自就向孙文发了电报,请孙文电令黄兴赴河口指挥。
孙文接电,得知黄兴无恙生还,喜不自胜,立刻回电,委黄兴为“云南革命军总司令”,命其节制河口起义各部,北上抗击清兵。
黄兴见了电令,摇头不语。胡汉民则频频催促他尽快到河口主持。黄兴叹了口气,当下只得重振精神,持令北上,赶赴河口。
黄兴过境到了河口,见镇外镇里的义军多散漫疲顽,无拘无束,于营门外溜达嬉闹,毫无战心。黄兴气恼,直入镇中黄明堂的总指挥部,出示孙文电令,命黄明堂约束各军,准备北上迎敌。
黄明堂却推托说粮食不够,兵饷不足,难以进军。黄兴百般晓谕,黄明堂怏怏不睬。
黄兴焦躁起来,便要亲自带兵北上迎敌。黄明堂满口答应,却只拨给他一百名降兵,还好这一百人枪械齐全,弹药充足。黄兴当即集合起这一百人,动员激励,然后发号施令,领了众人径出镇子,向北进发。
向北行了约莫一华里远近,众兵一齐向天鸣枪。
黄兴愕然回头,问道:“何事鸣枪?”
众兵说:“太累了,走不动了。”于是乱哄哄怀抱长枪,坐于路畔歇息。
黄兴急忙回身拉他们起身,苦口婆心劝慰,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人都劝了起来,大家却直立不动,黄兴便推他们前行,这样又走了半里路远近,众兵纷纷逃散,越阡渡陌,一霎时跑得只剩下了黄兴一人。
黄兴仰天长叹,心苦声酸,叹声呜咽,叹罢一个人呆呆的站了半天,终于咬咬牙,又回镇子里找王和顺商量。王和顺一个劲摇头,说:“兵少饷无,难啊!”
四八 窘困落寞里,巨资来似梦(2)
黄兴怒极,心想:“我手头无一兵一卒,他们便无人听我指挥。”大怒下抬脚离开河口,渡红河到了安南老街,欲折而西行,将随自己转战了几个月的那二百多志士带来河口参战。哪知刚到老街,法国巡捕便抓住了他,说:“好啊,又是一个日本探子。”
黄兴被带到巡捕房审问时,大叫冤枉。巡捕说:“看你体貌特征,肯定练过柔道,你还想抵赖,不肯承认是日本人吗?”
黄兴大怒起身,吼道:“我是中国革命党人黄兴!”
巡捕大惊,他们都听过黄兴的大名,今见抓了他进来,不知该如何处置,便忙发电请示安南总督,总督命将黄兴礼送出境,巡捕们于是带了黄兴到海防,问明黄兴愿去新加坡,就代他买了去新加坡的船票,然后强行送他上了轮船。
黄兴新加坡上岸,面见孙文后极言会党游勇不可用,说:“若要革命成功,非训练革命武装不可,会党游勇不识大体,靠他们决然难成大事。”孙文却说:“会党性质我固知之,其思想行事自不如正式军队,然清军的官佐多顽固持重,难以说其反正,会党却极容易发难起事。”黄兴摇头叹息不已。孙文说:“黄兄啊,诸役虽败,然影响不小,一切的失败,都是将来成功的种子,请勿气馁。”
这时有会员从日本来,称同盟会总部形同虚设,无人理事,会中人各行其是,情况堪忧。孙文冷笑,掉头不顾。黄兴却心急火燎,怕同盟会就此一蹶不振,欲到日本整顿会务,禀明孙文后,即刻乘了去日本的客轮,从横滨上岸,赶往东京。
黄兴走后不久,大队清兵逼近了河口,黄明堂手下的众降兵见清兵势大,内心惶惶,有些人就又带枪投降了清兵。黄明堂苦战多日不支,率领六百余人退入了安南境内。法国兵将黄明堂的人马全部缴了械,欲遣送出境。问他们:“愿去哪里?”
众人听说孙文在新加坡,便一致要求去新加坡。法方即派人随客轮送他们到了新加坡,众人上了岸,吵吵嚷嚷闹着向孙文讨饭吃。六百余人的生活住宿不是个小问题,此刻孙文身无分文,急得要死。当地的同盟会员竭尽所能,筹措了两千元交给孙文,但不长时间,两千元便用去了一半,这样坐吃山空可怎么办呢?
恰好此刻汪精卫从东印度筹款回来了,带回了一万五千元。孙文凝眉细想,最后命会员陈楚南以此笔资金,创办了一个石料场,取名“中兴石山”,安排河口来的六百余人进去做工,以解决生活问题。
黄兴风尘仆仆从南洋赶到日本东京,一脚跨进《民报》社的门户,与正欲出门的章太炎打了个照面。章太炎猛然见黄兴来了,上前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服,大笑呵呵,说:“黄大英雄回来了,好啊,好啊!《民报》快揭不开锅了,你管不管?”
黄兴拿开章太炎的手,一屁股坐在章太炎的床上,说:“钱都用到起义上了,没有钱了。”此时陶成章、汪东都在报社内,就与黄兴相见,互致问候。
章太炎一旁冷笑道:“你们搞的那些也叫什么起义,小打小闹却劳师动众,枉费钱财人命,岂能成功!”
黄兴说:“章兄,别说气话了,会中情况如何?”
章太炎一脸戚容,连连摇头说:“不堪提起呀!张继宣传社会主义,让日本人赶到欧洲去了。”
黄兴一惊:“日本人要抓张继,他跑了?”
章太炎继续说:“宋教仁穷困潦倒,郁郁不欢,酒醉之后便卧地狂歌;张百祥、焦达锋他们倒是活跃得很,到处联络人,不过他们成立了一个共进会,与本会分道扬镳了;刘师培他们回国了;至于我,唉,百无聊赖,意兴阑珊,一切皆空,就只等机会请高僧剃度,遁入佛门。这几期的《民报》大多赖皇帝帮忙。人心散了,同盟会看来也快倒台了。”
黄兴“嚯”的站了起来,大声说:“章兄,你也消极过火了。我这次赶来东京,就是要将同盟会的人心重新振作起来,你是会中重要人物,决不可徒呈书生意气!”
陶成章这时插话说:“黄兄言之有理,如今的问题是如何重振同盟会,我会人员遍布十八个行省,会员众多、人才济济,而总会萎靡不振,难以担负领导革命的重责。”
章太炎说:“克强重振同盟会,我自然支持。但这件事你必须先找刘揆一,将情况弄清楚了,再谈振兴不迟。”
黄兴便出了《民报》社,往找刘揆一。刘揆一的寓所却大门紧锁,人不知去了哪儿,黄兴又折而西行,往找宋教仁。宋教仁却避而不见,顺小巷疾走,躲到别处去了。黄兴无法,又去找焦达锋。
在共进会常聚会的华群社里,焦达锋与张百祥、吴玉章、刘公、居正、孙武等人团团而坐,正在开会,商量以中华山,兴汉水、光复堂、报国香的名号,将两湖四川的会党人物吸纳上山,然后烧香结盟,同心反满,又商量以十八星旗为国旗,表示十八省男儿的铁血主义,正议得高兴,黄兴敲门入内,众人一愣,面有尴尬之色。
焦达锋忙起身,引黄兴到了外面,笑着说:“黄兄又来东京了?你要找兄弟我?”
黄兴气哼哼问:“这是你们的共进会吗,为何立异?”
焦达锋笑道:“非敢立异,但同盟会干事慢慢腾腾,我等性急,等不及了,所以才成立共进会,要在长江流域联络力量反满。”
四八 窘困落寞里,巨资来似梦(3)
黄兴怒道:“如此乱立山头,将来革命成功了,大家听谁的,听同盟会的还是听你共进会的?”
焦达锋不服气,说:“黄兄比我还性急。如今兵未起,事未成,将来的事那可逆料。如他日同盟会兵盛势大,自然是听同盟会的,但若我共进会做了反满的主力,功大望高,那时当然要听共进会的。”
黄兴默然。焦达锋却又安慰黄兴,说都是为了革命,何分彼此。黄兴摇摇头,叹了口气,觉得无话可说,于是只得走开。
到了晚上,刘揆一回寓了。黄兴是晚就宿于刘揆一的寓所,问他会中详细情况。刘揆一见到黄兴,如释重负,两人连床,便把会中这一段事情全说给黄兴听。
宋教仁自孙文宣布纪律,不许他与章太炎干预军事后,情绪低落愤激,又因去东北联系马贼,花费不小,所以困顿非常。偶有会员刘师培等人召其小饮,则不醉不休,醉后即大骂:“不杀孙文、黄兴两个奸贼,革命断难成功!”
刘师培深以为然,也骂道:“孙文为大奸大恶,黄兴为助纣为虐的愚氓,有此二人,同盟会只好分崩离析。”
后日本人为夺我东北“间岛”,大肆制造舆论,宋教仁因去过东北,对间岛的位置确知,又在东京的图书馆查阅资料,写成《间岛问题》一书。其中大量引用日方、韩方的资料,证明“间岛”为中国领土。后来,日本派伊藤博文赴北京谈判间岛问题,宋教仁便欲将书稿寄回国内,以助中方谈判。日方却派人劝说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