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说:“我想让安宁进家庙,配享尊荣,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莲灯觉得有点难,“毕竟人都死了,已经没法判定谁是她的生父了,殿下还是不要过于执着了。把她们接回来吧,唐娘子一定很想回到碎叶城。”
他考虑了下,终于点头,“当初只是草草掩埋,要找到恐怕得花点力气。”说完面对夕阳叹息,“安宁去世有三年多了,如果她还活着,今年应该十六,到了许人家的年纪了……”
倘或有兄长,有父亲,那么安宁的人生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遗憾的是生在王府,母亲地位不高,没有自保的能力。和她相比起来,自己虽然死里逃生,但她至少曾经有过健全的家,是耶娘的独生女。
别人的家事,当然只是随意一听罢了,她依旧心无旁骛地,想尽办法寻找接近定王的机会。好在辰河和定王的父子情经受得住考验,定王并没有因为他的顶撞就将他冷落在一旁,每有清谈会叫上他,听他讲述对农耕畜牧的见解,常常满脸带着骄傲的微笑。
不过他身边戍守的人太多,他不进后院,没有诸娘子需要避嫌,身边的护卫一刻不离左右。似乎只有来世子行苑时才放松戒备,他对儿子总是不设防的。莲灯同昙奴商量,“准备得太多,总没有机会。我打算碰运气,要是哪天让我抓住时机,我会及时出手。你这几日就想办法出王府吧,既然我已经进来了,你也算将佛送到西天了,不能一直守着那个悍妇。”
这是个难题,其实最大的阻碍在于昙奴不能进世子苑,如果同进同退,她也好有个帮手。
昙奴坚持不走,“我一旦离开,他们势必留意你,你就没有机会了。我还是在凉风殿供职,你只管办你的。要是有刺杀消息传来,我先杀了李氏再说。”
莲灯打发不掉她,知道这个朋友是拿命交付的,便不再多言了。如果有幸一起逃脱最好,如果运气不佳,两个人一同下阴曹,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莲灯下了决心,贴身藏匕首,只等定王来看望辰河。有时候人的预感很灵验,她觉得机会就在不远处了,也许今天,也许明天。要动手前有点想念国师,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这个人神出鬼没,那晚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他。她是年轻女孩,正处在爱恋最炙热的时候,稍久不见,难免怀疑他是不是真心喜欢她。还有那颗“情比金坚”,不知是真货还是假货。
拥抱会上瘾,她在完成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前,希望他能给她安慰。可惜了,她喜欢上的人自大又自私,他永远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她深深呼了口气,算了,有缘再相见吧!希望那药对他有管束的作用,在她死后他依旧孤身一人,在漫长的生命里坚守承诺。如果他中途又和别的女人情比金坚,她说不定会爬上来找他谈话的。
第二天定王果真来了,自己携了一坛酒,进门便问世子哪里去了。
莲灯往后指了指,“殿下在池边种红药,马上就回来。”一面说一面接过了定王手里的酒坛子,今日他是一个人来的,正撞到她心坎里。她扬起笑脸,“大王要和殿下把酒言欢?”
定王并不是个和蔼的人,不过对她印象不算差,还愿意同她说两句话,“这是一位高僧从吐番带来的药酒,常饮可以强身。你看好时辰,每天早晚各一杯,伺候殿下饮用。”
莲灯应个是,把酒坛子搁在了长案上。回身一顾,定王背对着她,正看墙上一副新画的山水图。她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忽然听见定王问她,“你叫阿宁?”
她略怔了下,“是,婢子叫阿宁。”
“你去过凉州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去是去过的,不过两次都是途径,没有停留。
“婢子一直随耶娘在敦煌,没有去过凉州。”她嘴里敷衍,留意四处的动静。好得很,竹楼内外都没人,最近的戍卫在五六丈开外的地方,就算扑救也要时间。她慢慢走近一些,“大王在凉州有旧相识?”
定王许久没说话,似乎在追忆什么,或许是突然想起了唐娘子,还有那个不能确定来历的孩子吧!终究爱情敌不过流言,这样的枭雄也有判断困难的时候。他茫然道:“是有旧相识,可惜同行四年后走失了,后来越行越远,如今只活在记忆里。”
看样子是不会回头的,墙上那幅画儿画的正是凉州八景之一的金塔晴霞,辰河的书法极好,一角用草书写着“金光照耀矗扶登,七级千寻万缕腾”,大约此景令他想起了往日。
莲灯握住了匕首的刀把,尽量稳住声气道:“大王为什么不去找她呢?”但已经无暇顾及他回答什么了,抽出匕首,向他的背心刺了过去。
☆、第54章
她以为无论如何会成功的,可没想到被人掣住了手腕,她回头看,是辰河。他简直痛心疾首的样子,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定王回过头,正对上明晃晃的刀尖,他也不显得惊讶,哼笑一声道:“你们入府便可疑,撑了半个月终于还是原形毕露了。”言罢在她小臂上狠狠一击,她吃痛,匕首落在了地上,他一脚踢开,阴鸷地看着她,“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说实话,本王可以给你留条活路。”
莲灯知道大势已去,这次功败垂成,是她命里注定的劫数,倒不如一死,图个干净。
她这么想,也有恒心这么做。手脚被桎住了,她还能咬舌。可是辰河预先有了防备,在她颊车穴上一点,她连嘴都张不开,咬舌更是无从谈起了。
年轻轻的姑娘做死士,可惜了花样的年华。辰河虽然感慨,但她的目的是他阿耶,这点断然不能姑息。回身传外面的守卫,“去凉风殿将昙奴押解起来,好好拷问。”
莲灯被他们推搡着送进了牢房,欲图刺杀皇亲,这是足以灭门的大罪,不过她早就没有家人了,便是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定王自然很生气,冷声道:“若是不顾昙奴死活,你只管自尽。你前脚死,后脚就让昙奴殉葬。”解开了她的哑穴,责令人将她吊起来,吊得高高的,就像悬在半空中的一块腊肉。
莲灯咬牙坚持住,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条命么!可是昙奴她终究放不下,“这件事和她没关系,她不过是为报救命之恩才把我带进王府的。我谋划的一切她都不知情,不要难为她。”
越是这样说,越是在乎得紧。定王是老狐狸,顺着她的话道好,“重情义的一般都不是宵小,本王敬重你的为人,也愿意听一听你的辩解。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是谁,你和昙奴都可以离开,本王既往不咎。”
莲灯嘲讽一笑,“没有主使,大王想让我招供谁?”
辰河看在过去半个月的相处上,还是怜惜她的,好言道:“我不信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替人卖命,最后落个惨淡收场,你还年轻,有大好的人生,为什么要糟蹋自己?如果是为钱,我给你钱,你可以找个地方平静生活。如果是为情,你所做的事已经足以偿还了,难道非要赔上性命不可吗?”
他是好心,但任何事都不足以和他父亲的安全相提并论。在她举起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站在他的对立面了。她抿紧唇不说话,未几牢门前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昙奴被庞校尉押解进来,两条手臂死死反剪着,没有反抗的余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交流足够了,用不着说多余的话。
她们都是硬骨头,这么不怕死,算得上女中豪杰。定王却觉得很讽刺,“昙奴原是本王的死士,一直对本王忠心耿耿,今天演变成这样,委实令人心寒。我想里面必定有误会,说出来,天大的事有本王,本王来解决。”语速逐渐减慢下来,转头看向莲灯,“不过本王愿意网开一面,却不能忍受多番被人愚弄。”示意她看另一个架子上的铁钩,“有武艺的人,若是穿透了琵琶骨,这辈子就毁了,你愿意看着她生不如死吗?”
莲灯骤惊,她自己不惧死,却不能看着昙奴受苦。她说不,“不要伤害昙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和她毫不相干。”她顿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我并不是受人指使,大王可还记得三年前的安西副都护百里济?他是我父亲。我今日为父报仇,棋差一招。既然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定王想过千百种因由,却没有想到内情会是这样的,“你是百里济的女儿?今年究竟多大?”
她被吊得两臂几乎脱臼,却不呼痛,咬牙道:“十六,满门遇难时十三岁。”
定王脸上现出讶异的神情,喝道:“一派胡言!百里都护的幼女死时不满九岁,哪里来你这么大的女儿?他们一家三口是本王看着入土的,三年期满后迁葬也由本王主持,三人尸骸完整,怎么会有这种死而复生的事!”他愤怒已极,命左右搬刑具来,“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不肯招供,那就只有大刑伺候了。”
大刑并不让莲灯惧怕,他口中百里弥渡的情况才让她目瞪口呆。她明明记得自己的名字,连阿菩都默认了她的身份,为什么忽然之间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九岁和十三岁有天壤之别,她醒时明明是十三岁的身体,她自己清楚。那么这件事里有人说了谎话,究竟是阿菩弄错了,还是定王的心机?
他们把她的四肢捆绑在一个木架子上,昙奴也被吊了起来。她已经没有办法顾及她了,支柱相接的地方有巨大的齿轮,齿轮滚动,木架子向外扩张,有点像刑场上的五马分尸。
定王抬了抬手,差役开始滚动齿轮,她感觉肩腿的每个榫头都在浮动,间隙越来越大,随时会从躯干上脱离。昙奴惊声叫她,“可是有内情?你好好想想!”
她知道她在劝她,这件事背后渔翁得利的是国师,也许所有一切都是他操控的。可她不敢相信,如果她当真不是百里济的女儿,为什么他们要误导她来杀定王?
她听到肌肉拉扯的吱嘎声,心里死灰一样。存着疑去死,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和蒙受不白之冤的唐娘子母女有点像。
她奄奄一息,只想这种煎熬快点结束,她支撑不了多久了。就在到达临界点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国师的声音,略有些匆促地叫住手。她用尽全力抬眼看,门前的光带里站着一个人,洁白的禅衣,束着金冠,果真是他。
他来干什么?正大光明地救人么?
定王怔了怔,他是认得他的,少年时生活在长安,几次大典上见过他。他是国师,三十余年了,依旧容颜不改。
他上前两步,迟疑地拱起手,“阁下可是……当朝国师?”
他风流天成,含笑揖手,“多年未见,殿下别来无恙。”复看刑具上的人,抬起扇子指了指,“她若是死了,殿下要后悔一辈子的。”
那边的辰河闻言立刻挥刀砍断了绳索,她跌下来,他伸手把她接进了怀里。定王木然看着,回过头狐疑地打量国师。国师故作镇定着,踱过去,不动声色将她拨到了自己怀里,“她是殿下与唐娘子的女儿。”
定王的震惊已经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了,“国师说什么?”
莲灯的手脚虽不能动弹了,耳朵却是灵便的,他的话把她抛进了云雾里,她瞠着两眼惶然望着他,他有点心虚,“此事说来话长。”
定王却坚持,“请国师长话短说。”一面挥手将牢内的人都遣了出去。
他无奈,咬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