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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死了没吗(2)
活干到快黄昏的时候九儿才得空歇息一会儿,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望向后院里那扇木板门,想了许久,趁后院里没人在,小小的身子悄悄挨进那房子,一双小手里提着一壶水、两只馒头。
门是从外虚锁的,九儿一下子就把门打了开来,一股屎尿的臭味伴着腐霉的味道立刻扑鼻而来,臭得她差点呕出来。
“怎么,来看我死了没吗?”
憔悴的声音让一双几欲逃走的小脚停住了,九儿诧异地走到木床边,深色的棉被团团盖在一个面容枯缟的人身上,她看起来比久病中的娘更憔悴不堪,瓜子般的脸上消瘦了几层,颧骨突出,本来洁白的脸变得暗黄,还生出几个近乎黑色的大斑,像老太太一样,一双大眼睛望着屋顶,鲜红的血丝一条又一条。
“你、你是蝶落小姐?”九儿不敢相信躺在这儿的人就是那个曾经在台上跳着曼妙舞姿的蝶落。
听出是九儿的声音,蝶落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声音粗嘎暗然,像是老年人一样,“是季丫头啊。艳娘现在连看我死了没都懒得看了吧……”
“你饿不,我带馒头来,水是热的。”九儿小心翼翼地把馒头放到她的枕头,红通通的鼻子总是过好久才呼吸一次,屋子里的屎尿臭实在让人受不了。
“季丫头,我得的是脏病,连我妹子都不敢进来,你赶紧走吧。”蝶落并不是好心,只不过是认命,想当初多少人为她一掷千金只为她回眸一笑,而今连她的亲妹妹蝶起都不肯过来看她一眼,她除了等死还是等死。
来看我死了没吗(3)
九儿心里忽然生起一丝怪怪的感觉,这么会跳舞的人要死了,竟要死了……
九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瘦巴巴的身子逞强地扶着蝶落坐起,给她擦身子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
弄到后来蝶落自个儿都不好意思了,躲在被子里直说,“行了行了,你回去歇着吧,一会儿艳娘找起人来你不在又让龟公揍你。”
“我皮结实着呢。”九儿不以为然地把脏衣服放在盆里,正要往外出却见门口不懂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就那样不声不响地倚在门框上盯着她手里的盆,华贵的衣衫上沾着浓重的脂粉味。
九儿被吓一跳,已经好多天没见过公子策了,想起小胡子柳成的叮嘱,九儿十个手指紧紧扣在盆沿上,让自己不显异样地弯下腰行礼,“公子吉祥。”
“公子……”床上的蝶落腾地坐了起来,病容倦怠的脸喜出望外地看向门口的公子策,眼里掠过一丝光彩。
公子策依然维持着倚门的姿势,连眼神懒得搭理一下蝶落,只一径看着那个盆上紧紧扣住的手指在微微战粟,嘴角浮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嘲笑,“九儿妹妹……你说本公子现在要是和艳娘说你这两天都在照顾蝶落,你也快得上这病了,你会不会被赶出去?”
“我才来的,我没有这两天都照顾。”九儿立刻反驳,她不能被赶出女儿楼。
公子策冷笑,那边床上的蝶落却突然激动地下床,一个不稳摔下床整个人狼狈极了,九儿连忙放下盆要去扶,蝶落却一下子朝着他的方向跪在地上,“公子,求公子,让奴家再见他一面。”
残花败柳而已(1)
九儿不懂蝶落嘴中的他是谁,只能默默地听着。
公子策迈开几步走进屋里,在一张椅子前面掀袍而坐,飘逸自如,出口的话却是嘲弄讽刺,“他现在紧张自己有没有染上这脏病,哪会有闲功夫见你。”
蝶落一点点爬向他,枯缟的双手猛地抓住公子策的广袖,苦苦哀求,“公子你一定有办法的,奴家求求你,看在奴家也帮你掩盖过那么多事的份上,求求你帮我一次,他不会不见我的……”
“蝶落!”公子策推开她,厉声打断她的话,冷血的字眼一字一字而出,“你不过是一个人人可以凌辱糟贱的残花败柳而已。”
九儿看到蝶落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早已没了娇颜的脸上泪水纵横。
“是他要你来羞辱我的吗?”蝶落悲戚地问道。
“不是。”公子策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蝶落的脸庞,“是本公子想欣赏一下被弃之不顾的垂死挣扎是什么样子……”
“公子策!”九儿惊呼,公子策蓦地抬起眼看向她,眼中的目光比刀子还利,硬是吓得她把到嘴的话全憋了回去。
“那公子您满意了吗?”蝶落问道,眼泪早已湿了整张脸。
“满意。”满意极了,满意到他能警告自己将来绝不做第二个蝶落,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弃之不顾的窘境。
九儿呆呆地看着公子策提起一脚踢开跪在那的蝶落,手指头轻巧地一转,碰过蝶落脸颊的折扇被扔到一旁,厚底的靴子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带着几分冷血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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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月10日已更完,喜欢请收藏哦
残花败柳而已(2)
那一天蝶落哭得很厉害,简直是惊天动地,她哭着哭着吐起来,把才吃到肚子里的馒头全吐了出来,又喊着要跳舞,如柳般飘渺不堪的身子强撑着在床前舞起来。
吐完了又哭,哭完了跳舞,跳完了又吐……像疯了一样。
九儿吓得不轻,缩着身子进进出出扫着她的呕吐物,最后看着蝶落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她没那个力气把蝶落拖到床上只能无力地看着。
眼看要入夜,九儿当即立断捡起被公子策扔掉的扇子,使出吃奶的劲把上面拇指大的玉坠子扯下朝外面跑去,她可以给蝶落买点吃的。
“九儿,你不能去,蝶落小姐有病的,她会传染给你你也会死的,你听云苏的话,不要再接近蝶落小姐了,她很快就会死去的。”
九儿刚要钻狗洞就被云苏发现了,被云苏跟了一路,从当铺到包子铺到药铺云苏一路念叨,想要阻止力气却又没九儿大。
“我进女儿楼的前一天,我娘躺在床上整整三天没吃过一粒米,她说饿着比病着更难受,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一个人在我面前饿死掉。”九儿一手拎着药一手拎着包子,她也不知道该配什么药,只是让老板弄了点补身子的,这应该没错。
云苏似懂非懂地听着,忽然拉着她的手就往旁边一个铺子上走,“九儿,有算命的,我们去算命好不好?”
九儿斜眼一看,只见一个算命摊子摆在街口,留着好长胡子的算命老人正在收书准备收摊子,写着“不灵不收一文钱”的一条幔帐正迎风飘扬。
断了腿的人怎么不是你(1)
“不好,我可没那闲钱。”
“我有啊。”云苏柔柔地朝她一笑,不由分说地朝那摊子跑去,“老先生,你给我们算一算。”
看有生意,算命老人立刻停下收书的动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粗糙的手拍了拍云苏的脑袋,“小妹妹,有钱才能算自己的命数。”
“我有啊。”
等九儿走近,云苏已经把手伸到老人面前让他看掌相了,九儿连忙攥她的衣角,“天快黑了,艳娘一会找人就麻烦了。”
云苏现在被艳娘有心栽培不会有事,可九儿就不同了,她还是个打杂的,要是给艳娘挑起麻烦那可完了。
可云苏不管不顾,一门心听着老人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九儿,你听老人说的很像,他知道我过得不好。”
废话,看她们两个的穿着就知道不是富人家的娃,九儿一急,扭头就走,老人突然发话,“那个小姑娘,你生辰八字可否告诉老夫?”
“我不算命!”九儿喊得极其响亮。
“我知道我知道。”云苏飞快地报出一串,“您也给九儿算算。”
“云苏……”九儿哭丧了脸,她都说不要算了,她也不好意思让云苏出钱给自己算命,她那死掉的教书爹爹说过,十个算命八个骗人。
老人笑眯眯的脸色忽地一变,眼珠子故弄玄虚地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摸着胡子吞吞吐吐地道,“你们这命格命数……哎……”
“怎么怎么?难道一辈子不能时来运转?”
云苏果然被老人钓上了胃口,老人连连叹气,“你们这命格命数……哎……做不成姐妹啊……”
断了腿的人怎么不是你(2)
“看看看,我就知道是骗人的把戏。”九儿用足自己的架势狠狠瞪向老人,“老人家,我和云苏就是最好的姐妹。你这上面可写着不灵不要钱的,所以这钱我们一文也不用给。”
还好上面的字她在别个算命摊上也见过,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九儿是我最好的人。”云苏这下也跟着九儿应承,声音依旧柔柔软软的。
“你这小娃子倒是嘴刁,我算得哪里不灵。”算命老人脸色铁青地从摊前走出来,九儿见状不对,推着云苏就跑,“云苏快走,那老人会抓我们去吃。”
云苏被九儿吓着,没放下银子就跟着九儿跑。
“云苏快点啊。”九儿两手提着东西使足了脚力跑,只要跑掉就不能给钱了,哈哈。
“九儿,你慢点儿,等等我,我跟不上……”云苏气喘嘘嘘地跟在后面。
“快点快点……”
“啊——”
一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伴着一声马蹄急收的巨响突然从她身后响起,那是云苏的声音,她认得。
九儿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只件一辆马车稳稳地横在路中间,云苏小小的身躯倒在那匹又高又大的黑马下面,一张俏脸面无血色地闭着眼,那粗壮的马前蹄还一动不动地踩在云苏的腿上。
手中的药、包子砰然落下。
“云苏——”
九儿大叫,用尽所有的力气扑过去死死抱住马蹄,黑马受到刺激突然立起来,一把将她给甩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九儿感觉自己背上的骨头顿时断掉几根。
那马车上的赶车人见是两个小丫头飞快把车赶走,片刻没有停留。
断了腿的人怎么不是你(3)
“云苏云苏……”九儿面色青白地爬到云苏身边,只见云苏抱着腿挣扎,一张脸没有一点血色,嘴辰惨白,细汗渗出,不一会儿便昏死过去,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九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云苏,云苏……救命,救命啊……快来人……”
九儿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昏死过去的云苏给拖到药铺的,好像中间有行人帮了她的忙,然后她听到大夫摇着头说,“这丫头的左腿算是废了……哎,还这么小的年纪。”
九儿不敢听,背脊上好像被绑上大石头一样硬邦邦地沉重。
大夫把云苏放到小车推到女儿楼向艳娘要诊金,所有的人都哄闹上来。
“大夫,云苏这孩子真就变成跛子了以后?”
“哎哟,咱们艳娘的心都要碎了,女儿楼难得出这么一个好苗苗。”
“究竟是怎么回事?季丫头,你给我滚过来说清楚!”艳娘发怒了。
……
问清楚前因后果后,已经麻木的九儿被萧良辰一把推倒在地。
九儿想她到死都忘不了萧良辰那样仇恨的眼神,恨得好像要把她撕成碎块一样。
“季九儿你王八蛋!你连眼泪都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