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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落小姐。”
九儿马上跳到一旁,萧良辰不老实地伸出手戳她,她一直不怎么喜欢女儿楼里的姑娘,她们涂得花花绿绿的脸很可怕,但那样的脸可以挣钱,挣很多的工钱。
蝶落扔下一堆衣服也没走的意思,拉过一张板凳坐下,颇有拉家常的味道,“你们知道那个村里大火中活下来的人是谁么?”
三个孩子互看一眼,同时摇头。
“是个跟你们差不多的半大孩子,据说家里太有钱而被官员百般勒索刁难,跟着爹娘到隔壁村避世,没想到这世没避成,避出一场大火。”蝶落有声有色地说着,脸上的胭脂跟着上上下下来回动着。
“昨晚的火烧得满天通红,官兵赶去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施救,到处是喊救命的,喊得那个尖声尖气,听的人估计几晚上都别想睡好觉了……”
云苏被唬得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富可敌国的少年(1)
蝶落睨一眼九儿,继续说道,“到今天早上那火才算给扑灭了,一大片一大片全是黑乎乎的,求救声也没了,那些个官兵进去抬着烧焦的尸体进进出出,接着就看到那个没烧死的孩子。”
三个孩子蹲在蝶落身边听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那个孩子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废墟里,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后来是官兵给扛回衙门。”蝶落闲话扯完,糕点吃完拍拍手,对两个聚精会神的丫头神秘兮兮地问道,“想知道这小孩子叫什么不?”
九儿点头如捣蒜。
“公子策。”
公子策,公子公子,九儿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天下第一大国西郡皇朝的皇姓,所以蝶落当时说起的时候是那么神秘兮兮。
那个在大火里唯一幸存下来的少年,年仅十二岁,被扛进衙门的时候任凭官兵怎么询问就是死不开口,大夫都以为他是被大火吓得不说话了,官兵只好放任其自生自灭。
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过多久的时候,上阳城传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据说公子策的爹娘把一生的积蓄全埋在地底没有被烧毁,那是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富可敌国……
“公子吉祥!”
娇滴滴整齐的声音在女儿楼里响起,九儿和云苏端着菜肴相视而笑,就知道公子策这座金山又来光顾女儿楼,没了爹娘却有数不尽的银子,十二岁的少年天天上赌坊、青楼,出手豪爽,成为上阳城一时的……“佳话”。
用季九儿自己的话来说,公子策的银票就跟茅坑的草纸一样,他连擦屁股都要用好几张叠起来,她却连看一眼都没资格。
富可敌国的少年(2)
推开厢房的门,一张圆桌旁站满了莺莺燕燕在不停地行礼施礼。
“今天哪个姐姐喊公子吉祥最入本公子的耳,本公子就随她回房弹琴!”
一只属于少年白皙的手伸出姑娘们的包围,成长中的嗓音没有太过粗嘎,反过动听到邪气,介乎于童声与男人之间。
一房的人全炸开了,谁都知道侍候好了公子策小祖宗,那银票就跟下大雨似的……
于是环肥燕瘦的姑娘们又开始行礼,九儿和云苏把菜肴放到桌上,一个人影立刻扑了过来,“云苏妹妹,好久不见。”
少年无骨般地趴在云苏的肩上,闹得云苏一顿脸红,挣又挣不开,逃又逃不开,少年的眼神一瞥而过旁边抿嘴偷笑的九儿。
“公子别闹我了。”云苏脸红几乎赶得上烛蜡,少年不依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似撒娇又似撒泼。
少年玉树临风的月华袍,温软香玉挂在腰间,长着一张让人惊羡的脸,一眉一目都完美无暇,不似真人。上阳城内还有人评说若公子策再早出生几年,众人肯定以为他就是上阳城城主,那个天下第一美人……未知性别的城主。
“瞧瞧,咱们云苏妹妹害燥了。”公子策话一出,大家立刻咯咯咯地笑起来,他却像发现什么似地突然抓起云苏的手大叫,“云苏妹妹的手这么好看居然干端菜的粗活。”
闻言大家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云苏的手上,一直站在旁边招呼的艳娘也看过去,才发现云苏的手生得纤长细骨,的确美丽,再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的确俏生生的,年仅八岁五官却已经出落得这般出众,假以时日必是女儿楼的红牌。
再看云苏身旁其貌不扬的九儿,艳娘不禁摇摇头……
富可敌国的少年(3)
这厢云苏还在和公子策揪揪扯扯,那边艳娘发话了,“云苏,你明儿开始跟着蝶落,蝶落,你教教她琴棋书画。”
“知道了,艳娘。”
众人噤声,不言而喻,艳娘有心要栽培云苏。
“真好,云苏妹妹,你以后就不用干粗活了。”公子策开心极了,笑得尤其好看,让人目不转睛。
云苏皱眉看向九儿,却发现这个丫头笑得比公子策还开怀,她不是九儿,她不需要很多的钱,她只要能离开女儿楼就好。
是夜,云苏在杂房里收拾包袱准备搬出杂房,她现在是艳娘钦点培养的人,深得女儿楼里姑娘们的喜欢,要搬到青楼里好一点的小房间去。
九儿从枕头下拿出一件棉背心笑嘻嘻地递给云苏,“我娘做给你的,云苏你穿穿。”
云苏比了比大小然后丢到一旁,没有半点好看的脸色,“明明是做给你的,我会看不出来吗?”
九儿饶饶头,笑哈哈地陪不是,“我的衣服你都穿得啊,你看你身上棉袄都小一圈了。”
云苏突然推了她一把,“是不是我搬出去你就这么开心?”
九儿撞到桌角痛得噘起嘴,没有掩藏自己的情绪,“不做粗活了是很好啊,我也想去呢。”
“云苏云苏!我听说那个什么烂公子破公子的夸你哦,他是不是也看上你了?你可是我的娘子……”萧良辰风风火火地踢开门冲了进来,一看到房里奇怪的气氛一时噤声,尴尬地踢踢腿,“这是怎么了?”
九儿没有说话,云苏也只是极其生气地瞪着她。
九儿妹妹救我(1)
“你以为不干粗活就好了?九儿,我有可能要比你先被接客的,我才不要!我要等我爹娘来接我!你去学琴棋书画好了!你去你去!我又不拦着你!”云苏彻底发火了,捞起棉背心丢到地上,气乎乎地跑了出去。
萧良辰莫名地看了一眼九儿,然后追出去大喊,“云苏云苏,你怎么了?是不是季九儿欺负你,我帮你揍她!我萧良辰的拳头可是很厉害的!”
“萧良辰你个猪赶紧去吃屎!”九儿抓起地上的棉背心要甩出去,想想又收回来,这是娘亲手做的,扔不得。
伸出自己枯巴巴的双手,九儿嘟起嘴,“我是真得想去,哎……”
她没有一双好看的手,如果有一双好看的手,公子策也会帮她说话么?
愁了那么一小会儿,九儿便把中午和晚上的饭菜收拾好抱着钻出女儿楼的狗洞,一路往家的方向走,她每天要做的事太多实在没心思去愁。
“救……命,救命……”
气若游丝的求救声从深夜的巷尾传来,九儿告诉自己不能多管闲事,可忍了再忍,没忍住还是跑过去一看究竟。
只见一个少年趴在地上辗转爬向前,月光照射得到的地方全是鲜血,赤红的手磨过地面往前爬,背上的血惊悚至极。
九儿忽然想到两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抹在匕首银辉之下的邪气笑容……
“救……命。”少年抬起头无力地向她抬起手,眼中有着遇见熟人的庆幸,“是九……儿妹妹啊,救我……”
公子策!!
九儿妹妹救我(2)
九儿惊得瞪圆一双目,转身就跑,想想又跑回来,放下手里的饭菜包裹,脱下身上唯一一件厚棉袍罩在公子策身上,腊月的寒风立刻侵入身体。
咬咬牙,九儿用尽全力跑出了弄堂,一边跑一边喊,“你别怕啊。”
常跟着爹爹到药房抓药的她早就熟知上阳城有多少药房,而最近的就是和寿堂,老板是个很会治病的大夫。
“郁老板!郁老板!我是季九儿,死人了,快快,开门,救人啊!”九儿边跺着脚边拍门。
十个手指拍得全红了,痛到最后已经麻掉,还是没有人开门,没人开门……
九儿又急又冷,眼珠子一转,大喊,“郁老板!不是我娘的病!是那个好有钱好有钱的公子策快死了,流很多很多血,你去肯定有很多很多诊金!”
门吱呀一声开了,郁老板郁卒的脸映在九儿眼底,不情不愿地提着灯笼跟她走,半信半疑地说道,“别又想法子诓老夫。”
九儿攥着一把年纪的大夫拼命往弄堂走。
灯笼照进弄堂,空空如也,别说是人,地上连一滴血都没了,只剩下被踩踏过的饭菜,全是泥灰的脚印踩在她留给娘亲的饭菜上。
“看看,这里哪来的人?大冷天的让老夫跑出来,就知道你这小丫头片子又在骗老夫。”
“以前还念在你小小年纪就知道尽孝的份上我也就算了,这一次你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以后别想我再赊药钱给你们家了。”
灯笼被提走,郁老板的埋怨越来越远。
而空空如也的弄堂也没有变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跟她说九儿妹妹救我……
你活该(1)
不知怎地,她想起倚在床头那个白发过多的娘亲,脸如黄蜡,只有那温柔的声音还能听出娘亲未过三十。
“你说这上面三个字叫卖身契?你把自己卖了?卖哪了?”
那一天娘用竹条子把她抽得趴在床上十多天没能下床,艳娘以此为由月钱一分都没给她。
可后来娘亲说:“九儿,别去理那些姨婆说什么,青楼怎么了,青楼出来的也是人。”
娘亲还说:“娘没事,娘能撑着,撑到咱们九儿挣大钱的那天。”
……
看着空空荡荡的巷子,地上狼籍的饭菜,九儿惊愕地瞪大眼睛,单薄的衣服穿在身上跟冰一样冷。
饭菜不能吃了,九儿只能回女儿楼。第二天醒来才发现喉咙嘶哑了,浑身不对劲,难受得要死,肯定是昨晚没穿厚棉袄受风着凉的缘故。
“季九儿!把这桶馊水拿去倒了!一会那车该走了,赶紧地,别墨迹。”有龟公在屋外大喊。
九儿麻利地穿好衣服,想到昨晚上没掉的棉袄不免气恼,提着馊水桶吃力地穿过女儿楼的大堂堂而皇之地走出大门,白天仅有一些三三两两的客人和闲散的姑娘纷纷捂鼻冲她拼命挥手,臭死了、好脏云云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这群人,嫌喂猪的馊水臭,却没本事不吃猪肉。
把桶拎上装猪水的车上后,九儿刚要走,一个闪闪亮的东西突然钻入眼底,死命地揉揉眼睛后,她终于确定那是一锭碎银子,大概有小指头那么大,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道中间,活似就等她去捡。
你活该(2)
咽了咽口水,九儿躬成虾状朝碎银前进,一把抓到手里,眼珠子四下转了转,确定没有行人看到,得逞的感觉油然而升。
银子攥在手里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又可以去买药了!九儿满心地算计着,忽然平地炸起一声。
“小心!”
九儿蹲在原地猛地回头,就见一桶喂猪的馊水朝自己泼来,满桶满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