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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死人啦,死人啦!”
看着那个姑娘焦急地冲进来,又尖叫着夺门而出,九儿喉咙干哑地说不出话来。
在一群人冲进来之前,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床头的银袋子紧紧攥在手里。
这世上,只有钱是真的。
“砰——”
九儿被连夜推倒在公堂上,柳池的尸体横躺在自己面前。
“堂下贱妇,你房中为何有尸体?”
“不知道。”
“贱妇,还不如实招来,据闻此人乃是买下你初夜的人,为何会死在你房中?是否是你所为?”
“不是。”
“大胆贱妇,你说不是你所为,那又是何人所杀?”
“我不知道。”
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方,惊堂木一声又一声拍响,九儿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快裂开来。
手脚锁上沉重的铁链,九儿被两个捕快押到牢里,阴寒的地气直扑而来,坚固刚硬的牢笼里,形如枯缟的犯人们都已入睡,稀稀薄薄的稻草散发出腐烂的气味。
“滚进去!”
九儿被一把推到一间牢里,声响惊醒里边一个睡着的女囚犯,在外边锁门的捕快手中的火把照过那女犯人的脸,只见一个鸡爪似的字血肉模糊地刻在她脸上,九儿吓得摔个踉跄,她在女儿楼的春宫图上见过这个字,是“淫”。
家破人亡(2)
女犯人面目狰狞地瞪了她一眼,像是恼她打扰了好眠,随后翻个身面靠里侧又睡过去。
九儿惊魂未定地爬到牢门边,贴着牢门坐下来,仿佛这样有危险她就可以第一时间冲出去。
这一晚发生太多的事,多到她一直有种云里雾里的错觉,好像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大火烧了整艘船,艳娘死了,蝶起也死了……
柳池告诉她这一切全是公子策所为,柳池要强占她……
然后公子策来了,他杀了柳池,杀了阴毒面像极他的柳池。
后来呢,后来被女儿楼的姑娘撞破,她就被送到衙门了。
她季九儿倒了十八辈子的霉,什么事都给她遇上了。
九儿每天都面对着同一牢房里刻个淫字的女犯人,每天面对着跟猪馊水一样的饭菜,这样生活了两三天后,九儿强打起精神叫住前来送饭的狱卒,“这位小哥,怎么大人不再提审我了?”
“雨亭湖大火的事现在整个上阳城都传得风言风语,大老爷哪管得上你这案子。”
狱卒没好气地说道,手里舀了两碗饭在牢门外,另一个女犯人突地扑过来挤开九儿隔着牢门去抓饭碗,如狼似虎地吃起来。
九儿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摸索出身上的银袋子,从里倒出一锭银子给狱卒,“这是我孝敬小哥的,小哥拿去买点下酒菜。”
闻言,女犯突然停下狼吞虎咽,抬起头贪婪地盯着她手里的袋子。
九儿忙将袋子放到身后,女犯一个猛扑将她扑倒在地,死命地抓她的手臂要抢银子,九儿也是一阵拳打脚踢,“你做什么,这是我的!”
家破人亡(3)
牢门被打了开来。
狱卒一脚踹开扑在她身上的女犯,大声呼喝,“活腻歪了?在我面前打架滋事?”
一转眼,狱卒又像换了一张脸笑眯眯地面向九儿,眼里露出同女犯同样的贪婪,“姑娘,你没事吧?来来来,跟我出来说话,我给你换个地方呆吧,保管你住得舒服。”
九儿更加用力攥紧让狱卒见风使舵的银子,跟着他出了门,“换地好说,小哥,我这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你说?”狱卒笑得脸上能开出一朵花来。
“我想让我小妹来看我一趟。”
狱卒脸上的花立刻枯萎,为难地皱成一团,“哦……要我传个讯啊。”
“小哥你就帮帮忙。”九儿在女儿楼早见惯这副贪得无厌的嘴脸,心疼地又拿出两锭银子放到他手里,“我就是让我妹来看看我,到时还有小哥的好处。”
九儿随口胡诌着,她必须要把钱亲自送到小末儿的手上,要让狱卒送八成就是桌上酒肉,这袋子里还五六十两,怎么着也够娘买一副续命的药。
看到银子,狱卒眼睛立刻发了光,连连点头,“那你就等着,等着吧。”
可是还没到晚上,九儿等来另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我去过你家了,你家正办丧事呢,说是你娘昨晚上走了,你妹怕是不能过来见你了。”狱卒抛着两锭银子一脸懒洋洋地说道。
“你说什么?”
脸突然间煞白,九儿拖着沉重的铁链缓缓站起来,声音忽然间哑了,“小哥,这话不能随便说,是不是你不想上我家给我妹传个消息……”
家破人亡(4)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拿了银子自然替你办事。”狱卒收起银子,贪婪地瞅着她,“你家是不是就两间茅草房?外面还围一些破篱笆栅栏?现在在你家看热闹的人呐多不胜数,可怜你娘连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姑娘,要不我再替你跑一趟?给你妹妹捎点银子好办身后事?”
九儿呆滞地站着,身子一寸一寸凉下去,透进骨头。
“侯爷到!”
一个响亮的喊声直传到阴暗的牢里,只见一身形修长的男子形色匆匆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堆下人,狱卒见状忙跪下来,“草民叩见侯爷。”
“还不开门。”萧良辰大手一挥。
“是是。”狱卒忙不迭地开了牢门。
萧良辰一袭深紫长袍,梳齐的青丝落肩,玉冠绾发,身携玉佩,怎么看都与这种肮脏的地方格格不入。
萧良辰一冲进牢房就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被送到牢里来了?要不是我到女儿楼去找你,都不知道你出事了,你也是,出事了怎么不让人捎个信给我。”
九儿一动不动任他抓着,萧良辰更加急火攻心,“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苦了?有没有被打?”
“他说我娘死了。”九儿终于出声。
“啥?”萧良辰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娘死了,萧良辰,我娘死了!”九儿大叫起来,反手抓着萧良辰指向那个狱卒,“你问他,他是不是在骗我?他肯定在骗我,我娘好好的人怎么能死了呢,你快问他啊!”
萧良辰一眼横扫过去,狱卒吓得跪倒地,“草民不敢有所欺瞒,这位姑娘给我的地址的确死了一位叫季王氏的人,膝下只有一个十岁的女孩在操办丧事,只买了些纸钱烧,连棺材、孝布都没有。草民句句属实,请侯爷明察秋毫。”
家破人亡(5)
“婆娘……”萧良辰安抚地稳住她的肩,让她别再急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九儿整个人早已方寸大乱,“你不是侯爷吗?你让他们放我回去,萧良辰,你让他们放我回去,我就回去一趟。”
“婆娘,上阳城是三不管的城池,我是西郡皇朝的侯爷无法干涉。”萧良辰微驼着背歉意地看进她的眼里,“不过来这之前,我已经写了封文书去城主府,只要城主那沟涉好就能放你出来。”
“城主?那个至今没有人见过的城主?那我还有什么指望能出去?”九儿满心绝望,“萧良辰,你这侯爷怎么会这么无能!”
“是,是我无能,你别再急了。”萧良辰心疼地捧起她的脸,“婆娘,你哭出来会好点。”
“我都没有见到娘亲,我哭什么?”九儿一把甩开他的手,字字力竭,“我要见我娘啊,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小末儿一个小孩子怎么办?”
“我会把小末儿接到我府里照顾。”萧良辰尽量低声下气地同她说话。
照顾……
九儿猛然想到公子策,计从心来,连忙拉着萧良辰说道,“你帮我去找公子策,他是上阳城第一公子,和官府素有交涉,你让他跟官老爷说放我回家一趟。”
“他不过有两个臭钱而已。”萧良辰一提到公子策便没了好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道,“我萧良辰还在这里,用不着去求公子策。”
“不是求,是交易!”九儿字字咬得崭钉截铁,一抹绝望埋进眼底,“让我回家一趟,像收养云苏一样照顾小末儿一辈子。你告诉他,只要他办妥这两件事,他想要的我就给他,我甚至可以让他高枕无忧。”
我娶你过门(1)
“高枕无忧?”萧良辰不解地重复她的字眼,“你和公子策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跟他说他自然会明白。”九儿连连推他,“快去快去,算我求你,一定要帮我把话带到。”
萧良辰一头雾水地被她推离。
萧良辰一走,九儿整个人瘫软地摔坐在地上。
娘死了。
她为娘入的青楼。
她在花楼里干了这么多年的粗活。
她可以低头开口去和自己最重视的发小借钱。
她拼了命地练舞只为卖初夜。
她用那袋让她恶心的银子去讨好狱卒。
这些都只是因为娘在,她做多少也不会喊苦喊痛认命,现在娘没了,她唯一的支撑没了,这么多年的信奉一夕之间崩塌无存。
回头想想,她在青楼这么多年给家里带来过什么么?不过还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娘还要为了她硬是熬着身子撑下去……
也许,娘早就熬不下去了……
现在的她,还能为家里做些什么?
“砰砰砰——”
牢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拍打,九儿抬起头,一个穿着狱卒服的人扯着嗓子问,“你就是季九儿?”
九儿点头,狱卒的声音立刻压低下来,“公子策公子让我给你传个话,问你如何让他做到高枕无忧?”
这就算是答应她的交易了?
九儿苦笑,一字一字道,“你去拿一份认罪书,我画押,我认罪。”
狱卒点点头,随即离开。
背靠在墙上,,九儿忽然觉得松了长长的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她无力的努力了,小末儿有一个好的去处,娘也会安心,她也不用再拼命了,不对,是命已经拼掉了……
“原来,这就是你以为我想要的。”
九儿错愕地向外看去,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靴在牢门外缓缓步入她的视线,颀长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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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7日更新完毕。
我娶你过门(2)
是公子策。
“你会来是答应了我的交易吗?”九儿扶墙站起来,手脚上的铁链哐哐作响,平白给死寂的牢里添出一点声响。
“什么交易?我收养你妹妹,你替我顶罪么?”公子策站定在牢门外。
九儿惊了下,他怎么这么轻易便说出来,她看向另一个女囚犯,却发现她蜷缩躺在角落里,应该是睡着没听到他们的话。
“上阳城的律法,杀人者偿命。”
“死的不是你不就行了?”九儿两只手揉在一起,“我就是能出去凭一己之力也没法好好把小末儿养大,还不如以命换她一个好命。”
“不如我们来做另一个交易。”公子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你季九儿,同我成亲,我保证你安全无虞地出这牢门。”
“什么?”九儿惊呆地张着嘴。
“娘死于痨病,沦落风尘的姐姐犯下死罪,你妹妹这辈子都逃不脱你们附加给的难堪和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