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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雍国公主在海南开府建邑,招募屯守经营,这才让那些海商人家看到了一线新的希望,既然正途官无望,那谋求一个幕官或是邑司官,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这可是朝廷承认的流内官,虽然上进的空间不太大,但对下一代来说,却是一个官家子弟的好出身基础。
不过随着邑司不断扩大和南海都督府的置立,早期通过捐献和出力求官的途径也变得越来越不容易,毕竟随着运作日臻成熟,南海都督府、司、使,都已经形成自有一套考拔升迁的标准,要想在其中获得官身,就得按照其要求在海外开拓经营中,多做任务积累贡献。
于是那些热衷洗白出身的海商们又发现了一条新的仕官路子,有胆大妄为的海商组织武装船团,或是合伙重金雇请武装义从,前往那些小国寡民的沿海土番去发展,大者占一国,小者攻据一城,然后向朝廷献户土册,自请内附而获得品秩不等的羁縻官。
实力再次一点就招徕人口在外岛开荒屯垦,或将族人分一部分到海外去经营田庄,然后依照编内户口向南海府申报,获得相应规模的县乡官,这也是一条路子,由于朝廷对附藩之属都是加级优授,因此勉强够得上的“官士农工商”五民之中“官”的门槛。
不过海外之地是在太大了,几十万人撒下去连个水花都没有,而沿海适宜攻取占据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少,慢慢的种田积聚户口的周期对王元礼这样的人来说是在太久了,于是他走上更远也更具有风险的出远洋之路。
从严格的意义上说,他们大多数人距离朝廷正派的使节身份还有一段距离,王元礼只有一个捐来的从八品下的散授通直头衔,因为临时需要而被船团临时推举出来的交涉,拥有的只有一份似是而非的官诰和南海都督府、广州市蕃使出具的通商交涉文书,属于南海会社通番任务之一。
虽然名正言顺上有些不足。
但是只要他们能够与所在国家成功的建立联系,并带来相应的结果,那么这份交涉协议和相应规格的官身就会得到时候追认,并得到丰厚的报酬,事实上这也是这些身份卑下的船商海客,获得正途出身的一个捷径。
王元礼目前的任务,就是取得官方贸易的专门许可,然后再尝试取得沿海的租借地,建立贸易据点。特别是取得红海最狭窄处要冲,曼德海峡中的丕林岛。该岛耸立与海中,将海峡分成小峡和大峡,靠近非洲一侧大峡,水深浪急多暗礁,为行船之畏途;靠亚洲一侧的小峡水浅浪静,乃是曼德海峡中主要航道,距离大陆只有数里,天晴时甚至可以看见对岸,大片的沙海荒漠。
只要能据岛而泊战船数只,便可设卡而向过往商船课税,并封锁住大食人进入红海的通道。
要是还有可能,则长尝试促成阿克苏姆人与北方埃及宫廷的贸易缔约,以联手对付大食人,驱逐他们在沿海一带的势力。
想到这里,王元礼瞟了眼身后的一名年轻人,对方属于另一个系统,也是一副满怀心思的摸样。
他叫郑年,是一名典型的海生户子弟,他的父亲是早期被募往南海的淮南人士之一,由于当时北方糜烂,剥皮御史郑书明在东南横征暴敛,又爆发天平之乱,许多困顿于饥荒和重赋的沿海人家,听信了那些海商募人的期许而让父兄子弟背井离乡前往海外开拓,只是为了给家人留下足以熬过荒年口粮。郑年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说是三、五年之期,这一去就是遥遥无期,虽然熬过了最艰苦的岁月,但是单独抚养儿女的艰辛和生活的困顿,让他的两个姐姐先后被卖掉,毫无音信的日子也让母亲彻底失去指望,于是他有了新的继父和家庭。随着同母异父的弟妹们不断出身,日子慢慢的好转起来。然后突然有一天,他据说已经失踪的父亲,突然穿着崭新的衣裳,带着大包小包的特产回到了家乡。
然后他平静的生活一下崩溃了,面对以泪洗面的母亲和默声叹气的继父。生父最终选择了接受事实,给女人留下了一笔财物,然后带走作为唯一骨血的儿子。登船出海,经过漫长的航行,他终于在一个大岛上找到了他的新家,大片新开田土的一处庄园,沃野中种满了稻米、甘蔗和芭蕉等果树,皮肤黝黑的雇奴和佃客足足有数十口人,和他们的家眷一起,构成一个小小的村落。父亲在这里已经和土人女子,组成了新的家庭,生养了好几个妹妹。
然后他很快接受了自己成为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田主家少爷的事实,以总角之年参加了互助联社的少年乡兵训练,再大一些则每隔半年带着十石米,前往县内开办包食宿的拓殖学堂,学习文字、术数、武技,以及垦拓和经营管理的基本知识,培养集体观念和荣誉感,输灌以勇于探索、开拓、尚武强健之类军国主义理念,直到冠礼后前往大岛上的州里,和无数皮肤各异的同伴一起,进行南海团练的集训。
待到南海都督府的第五次征兆令,这时他已经有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于是他和无数怀揣野心和渴望的年轻人一起,毅然踏上未知的遥远征途。先是在安南归化郡县,在婆罗洲捕奴,在佛逝国清剿旧族残余,又参加过几次对南天竺的攻略,最终辗转来了这万里绝域之地。
据说他在来到外昆仑洋之前,加入过一个由南海社资助的,主张相当激进的青年结社,号称要将所行经之地,尽变成唐人的立足之地,满脑子都是投笔从戎的班超等古人先贤的事迹。他也是这只使团少量武装人员的领头,就不知道是否还附有其他什么的秘密使命。
紧护使团左右。
是两队同样皮肤黝黑的骑手,他们身材高大而廊骨高凸,穿着铁片和牛皮套缀成的背甲,虽然裸露着大腿和手臂,只在裸骨上带着重叠银环,却戴着鸟羽兜帽,用小条的皮革在脑后绑成一条条油光发亮的小辫,他们是阿克苏姆王国精锐的高原骑兵,来自王家分支的部族,满脸肃然的握着着系着黑色布条的雪亮长矛和柳条盾,时刻警惕着道路四周。
一路上行来,可以看见阿克苏姆人在高原和山地中,开辟的层层叠叠的梯田,以及引灌山泉溪水的沟渠和继续雨水的堤坝,从事生产的主要是这个国家基量庞大的奴隶,他们身上只有很少遮蔽物甚至不着丝缕,在烈日炎炎之下劳作,被晒的精瘦发黑。
气候温和,降雨丰沛,让这个埃塞俄比亚高原拥有了非洲水塔的美称。繁茂的田野和满山的牛群,是最常见的景致。用黄土和碎石粘合铺成的商路,岔路口凿山而出的堡垒,无不诏示着这个国家强大而四通八达的过往。
转过一个高原最常见的矮丛丘陵,起伏地道路再次变得和周围的荒原一样平坦起来,突然一只人马出现在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高大身形充斥着视线,在扬尘的昏黄日光中,格外显眼,还没等使团做出反应,他们就动了。
伴随着巨大身躯的行进,面目涂满斑纹的士兵,具刀舞盾蹦蹦跳跳的,刹那间,巨大的嘶吼声和战鼓的鼓点声,响彻了原野
“象军……”
王元礼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那是一只只身披柳编大排的战象,背有大筐负有弓枪数人,牙缚尖刃,摇鼻顿足间,声势惊人。
“昆仑奴国也有象军么……”
一个同行的,皮肤看起来没那么黑的混血官员,赶忙凑过来高声解释一番
“稍安勿躁……”
王元礼这才对同伴摆手道
“这是安素国派出来迎接我等使臣的仪仗……”
“正在唱跳迎宾的歌舞……”
“且注意形象,不要失了了大唐的威仪”
看见队伍中走出一片袒胸露乳的女子,他赶忙加上一句。
如今阿克苏姆宫廷中掌权的是执政王后和年幼的海西尔(万王之王),这只象军也是王室左后的权威和尊严所在,也代表着队这些远道而来唐人使团的重视程度。
进入阿克苏姆城之后,使团一行直接被引入王宫。
王宫的基座是在锡安山附近的一处巨大的石丘上开凿出来,储红色的巨大石材构建成线条圆润,如同城堡一般的宫殿——恩达西蒙宫,与附近更早期建立的恩达迈克尔宫、塔卡马里亚姆宫,围绕锡安山上的圣玛利大教堂组成一个的宫殿群。
巨石碑组成的台阶过道上,携刻满了希腊文和埃塞俄比亚古文字的,诸如“蒙上帝恩惠”、“愿荣光常在”、“黑色大地之主”“阿克苏姆万王之王”的铭文,让使团一行惊叹之余,不得不放慢脚步。
与使团的会见是在灰色雪花石铺陈的殿堂里进行的,据说模仿了当年所罗门第一圣殿的风格,到处是带边槽的方柱和闪米特风格的花纹。
石孔十字窗透出的斜斜天光下,
黑曜石座上的摄政王后,看起来没那么黑,相反从肤色上看起来更接近黄种人,只是眉眼轮廓更接近带有希腊血统埃及人,显然是混血的后裔,披着丝绸的袍子看起来很是高大挺拔。
年幼的国主还是缺乏威严和城府的年纪,只是静静的坐在稍小位置上,敬畏和期盼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并没有说话。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个让他们大吃一惊的人。
那是一个地道的唐人,在埃及宫廷终端的线索似乎一下子接上了。
“难道是襄城杜家子,环兄么……”
王元礼一种难以置信又有些试探的声音道,这可是南海会社悬赏已久的一个重大任务。
……
亚美尼亚,凡湖,小黑石教堂中,身怀使命的马克己和见人通译的康纳罗布,终于见到了结束祷告时间的当地主人。这是一个年逾五十头发灰白的教士,朴素的亚麻灰袍,除了一串镀银的十字链,和那些道路上时常可以见到的乡间教士,并没有两样。
“请允许我介绍这位年轻的贵人,他和您来自塞里斯国度的同一个姓氏……”
“他们是世代的涌现将军和统帅的伟大氏族,在大唐帝国政权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当代至少拥有一位帝国元帅(节度使),一位宰相(枢密副使)……”
“作为这个光辉家族的一员……”
在康纳罗布一阵口若悬河的夸夸其谈相互恭维之后,对方似乎被吓住还是什么,不由陷入一片静默。
“请直言无讳……”
沉默了许久,老教士才开口道,
“远方而来的年轻贵客,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说实话,马米科尼扬家族的后人,每每自称祖先来自中国的时候,是抱着一种古老历史和文化渊源的优越感,但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据说来自古老国家,同姓族人的存在站在眼前,真实的感受是不知所措和茫然。
作为已故家长的兄弟,老教士曾经分管家族外交和贸易方面的主管,多年复杂而精彩的人生,让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那些爱慕哈人设下的陷阱,马氏家族虽然号称来自塞里斯,但是与东方断绝往来已经长达数百年,突然冒出这一个寻亲的塞里斯人,难道是巴格达方面,为剪除亚美尼亚地方势力所设的局。
或者说是拜占庭方面将家族拖下水的外交设计?,面对这一场大动乱中,马氏家族的不作为,让那位君士坦丁皇帝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