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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签,勉强布下一个较小的战地防线。
……
集结起来的苏毗人部众中,仍然有人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黄牛部的首领之子,农邦罗正拦在马前,几乎是哀号着的劝阻自己的父亲
“阿父,为什么是我们。”
他从小就是论陵钦的玩伴和密友,也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同袍,家族的背离对他来说,几乎是晴天霹雳。
“难道您不明白,一而再再二三的背叛者,是永远难以得到宽恕和信任的……”
“我当然知道……”
黄牛部世袭首领,现任农氏族长农以巴,冷着脸看着这个儿子道,
“所以我们只要等待,等待吐蕃人和唐人最后的时候……”
“可是……”
农邦罗还想辩说什么,却被打断。
“只要苏毗人能取得胜利,你觉得劳师远来的唐人,或是精疲力竭的吐蕃人,还有追究,或者说制裁我们的力量么……”
“或许重新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的苏毗人,才是那个被两边都需要和仰仗,为自己谋求到更多的……而不是屈身某一方的附庸。”
说到这里,农以巴心中却在叹息和失望。
从关系和血缘上说,农氏算是论陵钦的舅家之族,也是苏毗诸臣之中最古老的家世之一,但是与被征服后全面倒向吐蕃,努力实现吐蕃化,甚至皈依了苯教,并与吐蕃王室及诸大臣时代联姻,并因此获得巨大回报的蔡邦家不同,农氏属于坚持传统的保守派,在历次反抗吐蕃暴政的动乱中,都有它的身影,但是代价也是惨重的,一次次的镇压和杀戮。
农以巴的父亲甚至秘密保护和抚养了,被王室鸠杀的吐蕃名将悉诺罗和苏毗小女王的遗腹子没陵赞,并在成年后将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他,没陵赞率部投唐失败,数千人被屠杀,黄牛部也受到牵连,而被削减了土地和领民,但农氏依旧还是八牦牛部中举足轻重的大族。
而农邦罗曾经是他最自豪的孩子,拥有勇敢热忱忠贞诸多特质,原本是为农氏的将来培养一个亲密关系,但现在看来,这个孩子受到的影响实在太深了,深到已经忘记了农氏的根本所在。
既然令人畏惧的吐蕃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农氏为苏毗王系流的血液也已经足够多了,现在要为自己寻找一个将来。而领部大臣的蔡邦家覆灭,只是给了他一个统一内部声音的契机。
“父亲……”
农邦罗不由心急的大叫起来,特别是在低地见过吐蕃与唐人数十万人马交锋之后,他并不觉得同样实力受到损失的苏毗人有任何值得乐观的地方。
“你真就觉得,苏毗人有足够自立的力量么……”
话音未落,一条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脸上,将他满脸是血的抽倒在地。
“不要因为你的愚昧和鲁莽,妨碍农家的未来……”
越过他扬尘而去,突然他被同伴扶了起来,狂喜声音叫道
“吐蕃人阵脚动摇了……”
“什么……”
去吗向前的农以巴,不由大吃一惊。
“父亲……”
农邦罗重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住农以巴的马缰。
“我们还有重新掉头的机会……”
远处的吐蕃军阵中,
达扎路恭脸色铁青的看着,后队中的骚乱,代表四大勇士聚落之一“噶西嘉尼”的数十面小旗,正在分散开来,慢慢脱离吐蕃人的阵营。
“这些养不熟的狗,终于反噬了么……”
四大勇士之地的噶西嘉尼,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抛弃了效忠的吐蕃,这让另外一些最是吐蕃军队作战的部众,开始出现茫然和慌乱的表情,这可是一个危险的兆头。
“马重进,带上我的卫队,惩罚这些临阵脱逃的叛逆……”
达扎路恭叫着自己的亲卫部将的汉名。
虽然吐蕃人在达扎路恭的指挥下,娴熟默契的填上他们的位置,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缺失,唐人抓住机会取得了局部的突破,一个照面,就有三面代表千户部帐的旗帜轰然被斩倒,还有十几面旗帜在士气大振的唐人逼迫和挤压下不断后退。
看到吐蕃人的异动,我再次牵动脸皮,笑了起来,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礼尚往来彼此彼此而已。
突然战场的风稍稍打了起来,吹的金边紫绣的青龙战旗,发出猎猎的声响。
……
雄巴腊重新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身体像百孔千疮的水囊一样轻飘飘的,大小伤口中能够流的血液,似乎已经流尽,只剩下泛白创口。自己居然还没死掉,
冰凉湿润的东西不断的滴在他脸上,把他激醒过来,却不是已经浓重的让人麻木的血水,而是细细沥沥,还散发着草木清新的水滴
“下雨了……”
“这是天意啊……”
“老天庇佑……”
“圣山之神显灵了……”
吐蕃人的阵营中,欢呼雀跃的声音,如冰山崩落一样爆出出来,连一只严伟正襟的达扎路恭,也不免被感染露出了几分喜色。
要知道青海之地夏季凉爽干燥,素来少雨,全靠每年山峰融冰的雪水,滋养这一季的万物生长和繁衍,最后却在这夏末秋初的决战中,迎来了这一场降水,对在无休止的战斗中被折磨的疲惫不堪的吐蕃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甘霖。
雨水,也意味着唐人赖以制胜的火器威力,将大打折扣,雨水还会让弓弦变得潮湿松软,这对弓射伤处于劣势的吐蕃人来说,又是一大此消彼长的助力,还有,在雨水当中,让吐蕃人的兵势一览无遗的妖魔之眼(观察用热气球),也彻底失去了效用。
“动手……”
苏毗人也作出了自己的决断,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上天已经提我们做出了决定……”
苏毗人的首领们大声叫喊着相互鼓励,争先恐后提领这直接的卫队,率先冲向唐人的方向。
在那里,雨幕中被血肉污染的刀枪,重新被冲刷干净,露出连绵如云的寒光来。
“贼老天,不带是怎么玩的……”
我一把推开支起的打伞,在乙肝将士目瞪口呆表情中,跑进雨中吼出声来,随即又转身大喝道
“神机营……还能用么?”
……
雨水混杂着血水,唐军与苏毗人的照面中荡漾开来。大量战斗的疲惫不堪的唐军士兵,不得不重新站起来,掉转方向列阵,用使力过度还有些抽搐的手拿起刀枪,勇敢的迎向那些苏毗人
“唐人已经疯了么……”
“对着天上发石炮和车弩……”
“他们想向上苍泄愤么……”
压阵苏毗各部首领们做如此道,然后一些冒着白烟的东西,落在他们周围,因为雨幕的影响,甚至还没多少人察觉,只有少数卫士发现并捡了一枚,献宝一般的奉给自己的主人。
“唐人的火器遇到雨水,果然就没有用处了……”
话音未落,手中的火弹嗤的冒出一股奇怪的味道,然后是遮蔽视野和知觉的红光,天地似乎整个都颠覆了。
这场雨水来的急,走的也快,阴沉的云层仿佛是老天开了一个大大恶作剧,重新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口,将斑驳碎金的阳光,重新扫射到这些刚被打湿的战场和人身上。
“死了死了……”
这些苏毗人一下变象无头苍蝇一般的乱哄哄起来,冲在先头一部分人,已经与唐人的防线上激烈厮杀起来,但更多的人似乎不知所措的停在原地,在一声紧过一声的号角声中茫然的左右顾盼,与先头的同伴拉开距离。
乱哄哄的声音终于包围了大帐,论陵钦深吸了一口,重新顾盼和整理了自己的冠带,整理好心情,准备以一个比较体面的姿态,接受自己最后的命运。
却见到的是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他们惊慌失措的将论陵钦包围起来,又相互用刀剑对峙着。
“出了什么事……”
论陵钦深吸了口气,大声喝道
“五部十七姓的宗长们,都被天雷被劈死了……”
“一阵红光之后,贵人们都粉身碎骨,剩下一些飞出来的骨肉……”
他们茫然无措的七嘴八舌的述说着
“各部发号施令的尊长都死了,大家一下没有领头羊……”
“还请大人为我们苏毗人,拿出一个主张……”
“天意啊……”
论陵钦强忍着心中的狂喜和激荡,努力让自己表情严肃而富有威严,以上位者的语气下令道
“马上进攻,不要停……”
“进攻……”
“进攻……”
一片乱哄哄的应和声,似乎没有比刀枪见血的残酷战斗,更能让这些少了主心骨而失魂落魄人,摆脱那些贵人悉数阵亡带来的冲击与震撼。
“回来,都给我回来……”
随即他有大喊起来,看着一班不明理就有些混乱的军将,他用更大的声音怒吼道
“前队变左队,左队变前队,立刻掉头攻打吐蕃人去……”
“诺……”
一名心腹将领,当即福至心灵的率先带着少量骑兵冲向最近的吐蕃军,在他的带头上,更多的苏毗人调转刀枪,狠狠撞进那些从侧翼逼迫上来,试图在苏毗人身边捡便宜的吐蕃士兵之中,重新把拉长了战线和阵势的苏毗军队,硬生生的满满扭转过来。
浓稠的血花,再次从唐人岌岌可危的侧翼,爆发出来。
这时天边也出现了一面血红战旗,最后的预备队,安西军终于出现战场,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是,代表曾经土谷浑王家的熊虎龙蛇旗。
显然慕容部为首的拓揭军,也终于赶到了,他们甚至放弃了夏季的抢种,把所有的男丁都拉出来,连同进入青海垦拓的藩部,组成一支援军。
……
“请暂时退避吧,囊论”
“不,我们还有机会,我还有援军,一定要给我撑住……”
一路败退到河源水下游,在一座戍堡下,试图重整军队的达扎路恭,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从容,他红着眼睛,嘶哑着声音,对着左右用身体护卫者他,并擎扯后腿的衷心护卫们怒吼道
“又要下雨了……”
“唐人没这么快追上来的……”
达扎路恭实在是不甘心,唾手可及的胜利就在眼前,连上苍都偏向了吐蕃人,但最后还是没能撑住。
只要能战胜唐人,就能拉回已经生出异心的孙波茹和西羌众,对外慢慢的图略青海部和吐谷浑,让不敢全心全意的倒向唐人。
对内则以大胜之势,和前所未有的武力集中,强势压制那些不合时宜的顽固而保守的传统宗贵们,大量释放庸奴为臣民,对那些因为战乱而无主和绝嗣的领地,进行重新分配和丈量,以邀买人心;进一步打破被四大内族把持和垄断的军队和官职上的出身限制,破格选拔各族的俊才勇士,以充实国家的实力。
乃至效法唐人的国家制度,建立起更有效率的常备军队,推行与唐人交战中领会的战术和经验教训,改良吐蕃的军队编制和装备,建立力量更加集中和更有威势的王权。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随着苏毗人的加入,而渺然远去了,连战剑身边这些历次战争而视死如归的勇士们,都失去了信心。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