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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属下冒犯了,军侯……”
最后是判官王延昌,硬着头皮开口道。
“如今之困局,非有大变,难以改之……对我们等来说,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还请军候副署……有什么干系我们一身承之……”
“你以为发动之后,我就可以置身事外么……”
管崇嗣冷声道。
“不论如何,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了……”
沉默了半响,王延昌才声音干涩的说。
“已经晚了……”
火光和惨叫,厮杀声,正在营地中蔓延开来。
……
御史台,专署京官、军队监察事务的左肃政厅,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冲突。
“党人碑……你想找死么?”
一名当日轮值台狱,专门时候里特殊案件的受事御史,御史额头青筋暴突的大跳起来拍案怒吼道
他口中的党人碑本姓杨,字自均,乃是御史一台三院,一大夫左右丞下,众多侍御史、殿中御史、监察御史,以及数百名里行的大察官、察官,外台的判官、支使、吏员中,硕果仅存的元老之一。
可惜他的风骨和他的资历形成鲜明反比,年纪越大,骨头越软,早年曾阿附权相李林甫,党同酷吏吉温等人助纣为虐剪除异己,将张九龄、张说等名臣,一概掀翻在地,甚至以东汉的党人自比,欲树党人碑于当代,将李林甫打倒的政敌列名其上,可惜李林甫虽然奸佞专权,但也不至于昏聩,没有采用;
后来杨氏崛起,他又以同宗晚辈身份,阿附其门下,做了许多丑事,——于是党人碑的外号也被叫的越发响亮;杨氏倒台后,他侥幸没能随行,逃过一条性命,但是失去靠山的他害怕仇家的清算,甚至有人高价悬赏买其一条腿,而躲在山里做道士。直到光复后,才重新投靠了阉党,名正言顺的继续助纣为虐的大业。
因此,人称三姓家奴党人碑。不过这厮投靠阉党后,低调了许多,除了公事,基本不在同僚面前恶心人了。今天突然敲响了只有三司才能断狱的,专设大案、要案的登闻鼓,把大家召集起来。
在场逐人的表情中,丝毫不见不意外的,也只有那些倾向阉党的何谐等人。
“御史台风闻弹事,提纲而已,凡是但有个限度……”
另一名胡子发白的老御史,有些紧张的和稀泥道。
“何苦去担这个干系……”
本朝的御史台与别朝不同,御史们的成分和来历也比较复杂,既有制举或是拔举的清流清望,也有别职转任或兼任的闲班散班,平时也相互制之。因此为皇家的耳目的成分更多一些,也特别盛产酷吏,大名鼎鼎,周兴、来俊臣、索元礼都当过御史的。
“本来就没打算要你们的意见……”
“只要你们的副署而已……”
他冷笑的,从身后门户跃出一票甲士
“请诸位大人与我共赴盛事,享用这一番大富贵而已……”
“何大人……”
他转头对何谐道
“京师所有文抄和书坊、字社的禁查,就交给你了……”
“省的……”
……
南城靠近明德门的坊
“快……快。给我烧……”
火光冲天中,不明身份的人奔走跳跃在残败的建筑群中,将一个个火把和小油罐丢进去,轰然蒸腾其一簇簇的烟焰夹杂这偶尔冒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烧的越多越好,城管处置不过来,就该巡城营出动了……”
高耸的坊楼上,黑暗中有人在冷冷道。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古时丧乱皆可知,人世悲欢暂相遣
熊蛋儿,晕晕乎乎的从孙寡妇的破屋子里,爬墙出来。却发现等在外面的跟班,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不由嘟囔的喊骂几声,没有回应,才老大不情愿的踏上回家的路子。
熊蛋现在好歹也扬眉吐气,自从那次成功的告密后,他也得到了不少好处,有了手下和经营的费用,被人称为熊大,走到那里都有人招待。虽然只是监管些近片的闲汉浪荡子扒手乞儿什么的,但好歹也是下小馆子不要钱,总有人争着会账的人物。
再加上他得高人指点,买了片破落人家的院子,凑合的找泥瓦小工收拾下,不再漏水后,将附近城坊跑急脚的半大小子统合在一起,成立一个急脚社,统一向那些需要外送递买的商家肆铺以及一些养不起太多下人的殷实人家,提供跑腿赶急的服务,还承接包月包年的勾当。由于他规矩订的严,执行的更严,所以很快就大开利市。因为相对先前的散放自流,社团的背景更有保证,因此一些商家也吝啬多花点小钱,买个安心。
而他只需要向那些半大小子,提供食宿而已,宿处是现成的大院里挤满人的通铺,表现不佳的,晚回来的就只好睡门口雨檐搭出来的草棚子,业绩最差的就只能吹风挨冻了,饮食都是附近各家酒楼食肆提供的剩饭剩菜,经过没油的大锅一翻炒,就是美味佳肴,几乎没什么花费,厨子是他手下兼任的,柴薪也是那些半大小子顺手拾回来的,而他只要每月按照计件和分量,向那些商家结算好了。
虽然赚的是薄利的跑腿钱,却也让他从原本敲诈勒索度日的街边混混,迅速变成有家有业,小有恒产的正经成功人士,甚至有个新搬来根底浅的小富户,打算招他做养老女婿,那好歹也是有宅子和车马的良家女子啊,比睡不要钱的私娼,或是血气方刚的去强爬年轻寡妇家的墙,强的多。
他忽然觉得路上静了些,平日里那些殷勤的称呼他“大熊哥”“熊大”的声音和面孔,似乎都不见了,只有一些索然紧闭的门户,空气中也逐渐传来过火后烧焦的烟气味,不由有些担心,自己的老巢,有担心其未来的岳家。
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决定从最短的路线,直接先回老巢瞧瞧,要是家业没了,未来的岳家,也未必妥当啊。他身手麻利的攀墙过瓦,将蜘蛛网一样的街角巷道,迅速甩在身后。这也是那些跑急脚的半大小子长期琢磨出来的捷径之,为了躲避城管和那些街头会党的查拿,他们在这城南密密麻麻的建筑和废墟中,愣出开出了好些个通途来。一个破缸、一个死巷,很可能都是一条捷径的部分。
随后他无意发现的东西,惊的他直接从瓦顶上滑下来,重重的贯在地上,但他也顾不上喊疼了,直接牙齿打颤起来。
熊蛋看这街角僻巷里铺陈的尸体,全是城管里的老卒,不乏一些他时常招呼,还送过东西熟悉的面孔,身上全是七零八落的拼砍出来的伤口,越往里面尸体上插的箭只越多,血水流了一地,将原本干枯的旱沟里的杂物,都漂流起来,那得死多少人啊,浓烈的血腥味中,他连再次尿湿裤子,都已经没有了感觉。
那些街头的哨卡,打的虽然是金吾军的旗号,却与往常巡警禁街的金吾卫士,略有细微不同,比如多数人铠甲上,没有那种镏金嵌银,漂亮的让人一眼难忘的领花和肩章 连臂章也十分粗糙,袍服的里子,也不是惯常血一般明艳的朱色或是深沉的青黑色,而是有些发白的苍青色,多尾的青游旗也多是一些白边,而不是黄边。
他惊的几乎肝胆俱裂,手脚并用的爬出来,依靠这熟悉的地理,绕过一个个巡哨和街卡。
他忽然被一股大力拖这掀翻进一个死巷,却看见一群身上血迹斑斑拄这各色兵器的汉子,正面目不善的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不由再次屁滚尿流……
“没错,就是他”
对方嫌恶的皱其眉头
“我们的一个外线……人模狗样的穿戴,本来还不确定,这下可以确定了”
说话的人,让他大吃一惊,这不是巡城营里,最牛逼哄哄的军头们,也要礼遇三分的那些大爷么,也是指点过他身家前程的贵人,怎么落得这个境地。
“小心点……”
“街上都被封锁了,连延边房上都有人潜伏,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
“我们回程的路子,恐怕还要落在他身上了……”
“他们这些城狐灶鼠,私下有很多不为认知的野路子……以躲避官差的巡拿……”
……
“北庭兵马使王惟良,安西兵马使辛云静、都知马军使邓景山等人,已经禁囚了节度使大都护郭臬以下数十人,目前已经各自带兵入城……”
“琥王、吴王,已经带部曲入城了……”
“陇右节度使王思礼,已经奉命南下了……”
“少府监李藏用,里应外合,已经拿下内造库……”
“卫尉少卿崔器,率守吏开武库以响应……正在分发军械,指使人搬运炮弩……”
“巡城御史刘期光,已经控制京兆府,缴得刀甲千余……”
“蓝田防御使王仲升已经开始南下攻打武关……”
“皇城百司内留守的金吾左卫所部,果然出发开始攻打景光门,右金吾将军长孙全旭,接诏里应外合已经夺取了金吾卫的营盘……”
“银台门的龙武军,已经被神武军用巢车堵在三门之内,一时半会冲不出来了……”
“不过……”
传话的人欲言又止。
“不过对方抵抗极是激烈,六曹所属大都跑散入百官司衙……临走前还放火烧了图志名册……”
“妈的……”
恨恨道,这么一来围攻金吾军的效果,就不免打了个大折扣。
坐镇外朝殿中监的李辅国,也在小黄门的搀扶下,对着披甲执兵,候在阶下的一贯亲附阉党的,左散骑常侍崔昭、司阶中郎将皇甫温、射生将周皓、神策都虞候刘希暹、神武兵马使王驾鹤等人,逐一发号施令分派任务:
“分头按照名单上重要的程度。就近一户一户的去找……”
“有的是杀,有的是抓,有的是只要禁足在家就可以,有些还要派人保护,还有些要接应出来,避免被动乱波及,这是个繁琐的精细活儿,必须可靠得力的人去做……”
“最要紧的是李大夫和郭令公,只要派人监视,保证他们呆在府邸里,相安无事就好……”
“主管公交的行运署、主管邮役的驿务局,都要给我抢下来,抢不下来就烧了……”
“还有城里那些番文馆、藏书局、……”
“东西两市涉及的工房、肆铺,也要仔细搜查……”
“放心,我们会很仔……细的搜查的……”
被吩咐的人很有些期待和兴奋,露出一种食肉动物磨牙的表情。
……
政事堂内,留守值夜的宰相李枧,几乎是痛心疾首的在咆哮,另一位值守宰相裴勉,面色铁青的正在冷笑看着围住门下省的甲士,一言不发。
“逆党……”
这位人称救时宰相的宗室,已经不复从容自度,而抓狂起来。
“你敢擅改圣命……你疯了么?”
“错了,我们明明是在体承圣命啊……”
作为李辅国的亲信心腹之一,三宫检责使,左监门卫中郎,知殿中监事韩颖,也不怎么生气。
“未得充分的大义名分,就擅自武力攻杀同袍,还是中军之内的北军自相残杀,天下的番帅们会怎么想啊,陛下断然不会如此不智的……”
李枧几乎要气昏过去,把长安城中一大半宿卫北军,都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