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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脸上的青肿老是未见好,这位大阉,除了奉圣,基本很少公开见人的。连这些亲信也接触的少了。
“这些射雕手,都是草原各部百里挑一的健儿……”
“所谓射雕手,顾名思义,乃是部落里能挽大弓有巨力,快如飞射如电,能轻易猎杀最狡猾和凶猛的鹰隼,的一时人杰……”
“厅下费了好大的功夫和代价,才从那些拓揭、义从等遣散的番姓头领手中讨过来的。还要把他们统合在一起,强行训练成紧密无间的协作……花费甚大”
“不知道,大公是编在英武军员外班……还是……”
“充入飞龙使听用把……”
帘子里冒出一个瓮声闷气的回答。
“这……”
“所有花费,走厅下的路子,让西北局出好了,他们刚做了笔大买卖……”
“还有枢密院的事情,小的们请示当如何处置啊……士子们公车上书,连那些御史们也压不住的”
“那些混账东西叫他们去死……”
帘子里突然爆发出一个怒吼。听的程元振脸色大变,扑倒在地。
“大公惜怒,还请爱惜尊体……”
“咋家不怎么理这摊事,他们就敢搞的不可收拾……”
“这些杀才的确该死。”
程元振暗捏袖袋里成叠的大额飞钱和兑票,又象其那几所家什奴婢装修齐备,外带现成店面和住家的大宅子,又鼓起勇气说。
“可是世人眼中,总道是大公的名下……”
帘子中沉默了一下。程元振才又开口道
“此番还有一番喜事,要呈报大公……”
“进士班中,除却那些勋贵门第驾驶权显的,已经有六人愿意接受大公的好意,与我们的人合作,另有十一人也没有公然拒绝,收下了了我们的份子和宅子……
听到这消息,帘子里的人似乎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我已经退养了,让他们直接去寻陛下求诉把……我们的权势富贵,可都维系在陛下一身,既然吃相和脸面都不要了,也不怪我大义灭亲……”
“那……”
“最后的关键也不在那些求谏名和风骨的御史,也不在那些喜欢党同伐异的朝臣身上,而是南内北军的那群人,肯不肯放弃穷究的问题……”
“这次事情太蹊跷了……”
“近期又是大比,又是中外军竞技,不仅我们的人在活动,恐怕其他背景的人,也在私下运动……京师房重立,盯不过来也是正常的,你们也多帮衬着点,别玩那点隔岸观火的小心思……”
“是……”
程元振应了声,又抬头说道
“对了,大明宫的门禁回报,奚官局的马前卒,私下领人去了北苑那儿好几回……”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
帘中冷冷道。
“英武军内操的甲杖都备齐了么……要有大用的”
……
才送走萧华,我就得到另一个消息。
“皇帝刚刚下诏求直谏……”
科举才刚结束,又来了这么一出,皇帝岳父不怕累死么。
“还不是情势所迫啊……都是枢密院舞弊案闹的啊”
薛景仙叹息道
“听说那位李节帅,已经上表归咎请辞了……”
“为什么……”
安逸的生活,养的我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了。
“若是陛下有意回护某些人,不让追根究底太深,那这位李节帅,就要背这个黑锅了……”
“分道之后,又多少亏空和内幕要抹平,企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那些以本职就道的还好说,不过是换个名头和公文,新就道就的未必接受前任的麻烦和干系啊……”
“陛下不过是取个主动而已……”
……
启夏门附近的安德坊,虽然可以看见曲江边上豪宇别墅的掩映在葱翠中的玄红朱彩的檐角飞梁,却是不折不扣的棚户区。
所谓长安的地势走向,是按照北贵南贱,高富低贫来分布的,而越是靠近城南三门的,就越是贫户嵬汲的棚户区,因为地段不好,没人看的上,住户又无钱修缮,结果越发破败和混乱,许多本地住户干脆废弃了修缮不起的宅子,搬到城东或者城西去,租住那种工程团撤离后留下的安置屋。
甚至连当初迎接圣驾还都,而新修起来遮掩贫民窟的外墙,也因为缺少巡视和维护,再加上附近住户撬取建材和地基,变得百孔千疮残败不堪。
而靠近城门的地方,这种情形越是严重,因为靠近当年长安历次攻防大战的地方,被攻城的石炮和火弩殃及池鱼的最严重,而守城的叛军,也优先就近从这些坊区拆取木石,因此许多街道,不是被烧成白地,就是被拆的只剩笨重的地基。就算是迁回来的住户,也多半是在原址搭个容身的棚子,再做打算。
结果许多外来卖苦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什么的,经常顺着坊墙的破口,成群结对攀入,盘踞了这些废弃的房子,暂时栖身,以逃避城管查拿的暂住证,尽管如此,还会经常看见,手持缠头棍的城管和京兆府,会有人被举发,然后里头的临时住客,成群结对的象被水淹的蚂蚁窝一般,撵出来四散奔逃,逐一抓进城外的劳役营。
于是许多废宅中,白天还没什么,到了晚上走在大街上,往往能看见鬼火一般的动静,让人不寒而栗,在加上一些闹鬼的传闻,因此甚至连巡夜的城管,也宁愿多绕点远路,而不大愿意来这样的地方。
在一所破败的已经倒塌半边,而不得不废弃小院里,年轻的主人,穿着半旧发白的夏衫,汗淋淋的蹲在小小的菜畦里。
拔了几丛韭黄、鲜芹,摘了嫩瓜和青豆角,又到门外挖了新笋,几个钱提回一条大肠,一帖豆腐,再沽了点浊酒,炒做几盘治了一桌酒菜。
用肠油在锅底滚一滚,在倒进新嫩的水豆腐,就是汤水。
随后又来了几个同样年轻的客人,各种手中提着几尾豆丁小鱼、一包黄糕,两三切的腊鸭脖子,半斤酱豆子,邻家也送来几个鸡蛋,没油的摊一半,炒一半。
拿肉皮把锅底抹抹,就着葱白炒热剩饭,直到发出焦黄的香气来。摆了一桌,没有多余的闲话,大家很快就大快朵颐起来。
在这场临别的会餐上,大家似乎有满肚子心思,随着喝的越来越多的廉价浊酒,也慢慢的散发出来
“致璋兄好啊,虽然没入选,却去了北衙的随军营校,虽然是教那些丘八识字,但也好歹是稳定的正职……这点经历混的好,将来出幕,也有人肯要啊”
“京华年摘不是正式聘你了么,虽然只是从笔头做起,那可是杜子美的手下啊,被称为地下御史,清流风向的所在啊……”
“某做不了了团花锦簇的文章 也没有名动公卿的诗才,也就喜欢发点牢骚……”
“你知道么,度规兄也和你一般留京了……”
“为什么,他不是家里有老娘要侍奉,这次还是家里卖了薄田供他过来,正发愁怎么会债呢……”
“据说是他们一批人,都卖身十年去了安东,军中包食宿,家里直接给薪俸,应该可以还债赎田吧。”
“这样也好……起码有军方的往来,那些乡里债户也不敢凌逼过甚的,要知道北军中人是出名的护短……”
“这次举后留京的人,貌似不少啊,前些日子我还看见,紊明他们也在找合适邸所……”
“我也知道啊,他们这些新选的备身,打算拿月钱和同乡一起凑分子合租一个院子……应该已经找到房子了吧。”
“你进了番文馆这么不说,这些同年中,就属你职俸拿的最多了,竟然不声不响的躲在一旁不肯出声……”
“惭愧啊,我历学经史书律没一样所成的,最后还是靠了家里与番人馆舶打交道的干系,才谋了这个差事,实在上不得台面啊……”
“听说这一榜的同进,也有好些要留京的……”
“不是吧,同进虽然要就乡留道,但是各地学政司新立,倚仗还是不少的,谋个安稳的前程还是不错的……就算数年后打算复举,也是有援应的根基啊”
“人家不想就道,当然有更好的选择……”
“惟然他们虽然是公卿子,但不是正出,又不能袭家业,同辈的兄弟多,入武学也不失为正途,起码不再仰仗家里,将来能放个随营见习参事什么的,有门荫在,军中这条路子也好走一些……许多公家子弟都走了这条路子,参加科举,只是应应场面而已”
“听说这次大比后中外各军,都有暗中收人啊……”
“象子柏兄这样精通文义,又擅长技击的人,军中最是喜欢了吧……”
“人家首选的要求是会经营,其次是通文墨,然后才是剑击这些技艺……”
“其实我也打算去安东,不过是另一条路子,有家里门故的推荐而已……”
“随着天下鼎定,入幕后能够有机会建工的所在也越来越少,不去安东这些地方,又怎么马上博取功名……”
“据说北军在西北不是也要人么,一去就给安家费,和管家人食宿啊……”
“问题人家只要贫寒出身的学子,但凡公家出身的一概不要……”
“启年他们只怕要名闻天下了,竟然敢不顾录取的前程,参加公车上书,还纠举枢密院舞弊事……”
“他们啊,怕背后也有人啊,不然一介文生,哪来的手段收集那些秘要……”
“他们现在也不好过把,风头出了过甚,名气是有了,但是仕途却完了,所谓物伤其类啊,有那个部司愿意要这样愣头青的同僚啊……估摸这要在翰林诸馆,清闲上很长一段时日了……”
“据说同批进奏的士子,好些人已经失踪了,若不是另外一些有功名在身……”
话题越来越沉闷,菜吃的越来越少,酒喝的越来越多,这些告别在即的学子,顾忌也越来越少,几个满身汗淋淋的也不再顾忌斯文体统,把夏衫甩脱在案上,露着膀子继续灌那个不知道掺了多少水的浊酒,后续买酒的小厮也回来了,却带回一个熟人和一大拎包热腾腾熟菜,还有足人抱的大坛酒子。
打开的坛口散发出一种陈酿谷物的醇厚,远不是那些几个大子就可以打一角,光靠鼻子闻不出酒味的廉价浊酒可比。
来人虽然还是一身士子的打扮,但是衣冠袍带焕然一新,众人一见他顿时有些愣神和冷场,然后愤愤鼓噪哗然起来。
“奥兄,你可太不地道了……”
“特曼,当初你丢下铺盖,不告而别,我们担心了半天,还报了官呢……”
“还以为你捉刀的连载文章 御史台和察事厅那群狗子都得罪了,有什么不测了……”
“就是,我们差点托人进宫找你了……”
“好歹同年有投契一场,怎么就没使人来报个平安啊……害我们虚惊了一场”
“实在对不起兄弟们,只是做了个新差事,刚被放出来……这不赔罪来了”
被称为特曼的学子,解下衣衫,顺手丢在案子上,重重的哆了一声,掉出一个金属牌子。
“……”
其中一人盯住花纹精美的那个牌子上,那个古篆的“发”字,竟然愣住了,半响才用一种牙齿挤出的声音,盯着奥兄惊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