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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婉听着,原本蹙着的眉却渐渐舒展了,但听她笑道:“本宫还道是何事,不过是皇长子罢了,你倒慌成这样!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他敢将你如何?且你只是一介宫女,他贵为皇子,若为了这点点小事,就同你过不去,那是他自己不尊贵,又欠他父皇教导了。你只在这宫里待着,不必怕什么。”文燕听了皇后的话,略觉心安,但忆起皇长子走时的神情,便又有些惴惴的,只是那情形羞于对人启齿,又见皇后低头想事,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过了半顿饭的功夫,青莺拿上了茶点,李明贵进来奏报道:“娘娘,王太医来了,现在门前等候。”萧清婉对文燕道了句“你也去歇着罢。”便道:“请他先到前堂里坐,好茶招待。”说毕,便起身到屋里,重新整理了妆容,才又出来。
走至正堂,那王旭昌果然在堂中坐着,二人见礼过,各分宾主落座,萧清婉便就笑道:“本宫才回来,就听宫人来报,说王太医一早就来了。本宫怕误了事,就着宫人去请了太医过来,倒是没耽搁王太医差事罢?”王旭昌道:“不过是太医院里例行的公事,娘娘太客气了。微臣本不该一早就来搅扰娘娘清净,只是事关皇嗣,臣不敢疏忽。”话到此处,他却闭了口,看了看一旁立着的青莺。萧清婉会意,笑道:“太医但说无妨,她是本宫贴身的人。”
王旭昌便道:“今晨,臣去绛雪轩为淑容娘娘请脉,竟发觉娘娘的胎像十分不稳,时时有滑胎的可能。”萧清婉心中一惊,忙问道:“可能保住?”王旭昌道:“娘娘莫急,臣已给淑容娘娘开了方子,连吃上五日,就不妨事了。”萧清婉心下略安,轻吁了口气。却听王旭昌又道:“只要淑容娘娘照方吃药。”萧清婉闻言,便看着他,问道:“此话何意?”王旭昌低声道:“臣给淑容娘娘把脉,察觉娘娘有服食过避孕药物的痕迹,虽是断了一些日子,但肌体受了损伤,故而胎像不稳。”萧清婉听了这话,心里暗道:这倒合了日前那事,我那时还将信将疑,如今看来竟真的了。她这般作为,究竟……她只低头闷想,一时也没言语,但听王旭昌又道:“不仅如此,淑容娘娘近日仍有服食伤胎食物,虽是量上不多,但长此以往,龙胎是必定保不住的。”
萧清婉微怔,心念如电转过,面上仍是淡淡,道:“王太医忠于职守,固然是好。只是这等大事,王太医为何不直接禀报皇上呢?”王旭昌微笑道:“娘娘是六宫之首,这后宫事务,自然要请娘娘主理。娘娘要如何决断,自然都是娘娘的意思,不是臣子能过问的。”萧清婉会意,浅浅一笑,道:“王太医不愧是御前答应的人,果然心思细密,行事稳当。这事本宫知道了,倒是还要劳烦王太医好生照看着文淑容的胎,皇家后嗣,事关重大,不容差池。且皇上也是极看重子嗣的,王太医自然也知道轻重。”王旭昌忙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自知分寸,臣必定竭尽全力,保住淑容娘娘的胎。”萧清婉又笑道:“本宫也知王太医是个稳妥的人,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王太医医术高明,定能保文淑容母子平安,至于旁的事情,王太医不必忧心。”王旭昌闻言,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忙跪下叩头道:“臣叩谢娘娘恩典!”萧清婉轻笑道:“不过是各尽其事,王太医有什么好谢本宫的?若无旁事,王太医便请回罢。知道王太医太医院差事忙碌,也不敢很留太医坐。”王旭昌听皇后送客,就道了告退去了。
送走了王旭昌,萧清婉看着青莺收拾茶碗,自家从桌上盘里以小金叉戳了一块柿子放在口里。青莺就开口道:“王太医说的这事,娘娘怎么看?”萧清婉笑了笑,道:“倒是个乖觉的人,知道这事不好处,就跑来告知本宫。”青莺便就笑道:“想来他是想着娘娘这中宫皇后,才是六宫之主,故而前来要娘娘做主,是个知道好歹的。”萧清婉扫了她一眼,道:“不止为此呢。本宫如今手里并没主理后宫事务的权柄,这谁都知道,他本是御前行走的人,这事既可直接报知皇上,又可禀报了贵妃。文淑容私自避孕又服食伤胎食物一事,他并没确凿证据,文淑容大可一口咬死了不知此事,她又在得宠,这事到最后多半也是死几个宫婢就罢了,他王旭昌却实实在在的得罪了文淑容。文淑容虽只是个嫔位,却很受皇帝宠爱,得罪了皇帝的宠妃,于他前途有害无益。但若放任不管,文淑容的胎滑落了,他是安胎的御医,又脱不了这个干系。他来寻本宫,一则是敬了本宫这正宫皇后,二来也是撇清了自己——他已将此事报知了本宫,要如何处置就是本宫的事了。就是本宫禀告了皇帝,亦或发落了文淑容,那也是本宫同文淑容之间的来往了,与他没什么相干。就是本宫丢开不管,文淑容滑了胎,他也不算知情不报。两句话就将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本宫,也算是个厉害的人了。”
她一气儿说了许多话,就觉着口干,端了茶碗要吃,才见炖上来的是顾渚紫笋,就又放了,说道:“如何炖了这个上来,本宫心里不待吃这个。”青莺接了过去,道:“这还是前日皇上打发人送来的,说虽不算新茶了,还是请娘娘尝尝。”萧清婉只道了句“尝?本宫在绛雪轩里已吃的够了呢。”就说道:“把这个换下去,还是拿早间沏的枫露茶过来。”青莺应了,又道:“文淑容这事儿,娘娘心里可有主意?”萧清婉道:“自然是要管的。王旭昌已将山芋丢给了本宫,本宫既在这位上坐着,不管也是不成的。倒也不必忧虑,本宫心里自有盘算。”说着,又轻叹了一声,道:“本宫只想着,她有了孩子,心意便会有所转圜,不想她竟仍是决绝如斯,竟是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了。”青莺听着皇后的话,禁不住低声问道:“听娘娘的话,文淑容私自避孕一事,娘娘是早就知道的?”萧清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青莺见皇后无话,就去灶间端了枫露茶,绛紫也梳了头过来了。萧清婉见她来,就问道:“昨夜该你上宿,今日怎么不多歇歇,这会儿就上来了?”绛紫道:“娘娘昨夜并没在宫里过夜,坤宁宫里没什么事体,奴婢睡得也早。又听闻穆姑姑也去歇着了,怕娘娘跟前缺了人手,就上来了。”萧清婉就笑道:“这坤宁宫里里外外都是人了,哪里就缺了人使唤?你也太小心了些。既过来了,你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午间姐姐过来同本宫一道用膳,叫他们做上几道姐姐素日爱吃的菜肴上来。另外,叫李公公进来。”
绛紫出去,不多时李明贵便进来听候吩咐,萧清婉吃着茶,慢慢的道:“文淑容那个位子,虽是皇上给了口谕,仍旧是要有封典的。只是日前皇上也有话,文淑容有孕在身,不易太过操劳。本宫想着,也就不必去什么礼殿了,你打发人去绛雪轩知会一声,叫文淑容穿了衣裳,就在绛雪轩听封。让尚仪局的女官去宣了旨,给她颁了金册也就是了。这事今日就办,别往后拖,不然她这淑容的称号叫在人嘴里,终有些有名无实,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是不好。”李明贵素来是个话少的,听了皇后的吩咐就要去,待要抬腿,却听皇后又道:“去时,再捎一句话,就说过了午时,本宫过去,同文淑容说话。”
第57章 谋定
到了午时,宸妃坐了轿子过来,才下轿,就见青莺捧着一个筐从后院过来。青莺见宸妃到了,忙上前屈身行礼。宸妃见那筐里放着好些香花,满满的一篮子,就问道:“你采了这么多鲜花做什么?”青莺回道:“是皇后娘娘吩咐的,说那些瓶子里插花,也看腻烦了。娘娘过来,就请到东厢房罢,皇后娘娘在屋里做绣活呢。”宸妃说了句“倒是又开了什么?”便带着抱月绕过正殿,往后头去了。
走到东厢房门前,只听屋里静悄悄的,明月在门口守着,见她来了,就道:“宸妃娘娘到了。”说着,打起帘子。宸妃迈进门槛,见皇后穿着一件家常穿的葱白绣桃花夹衣,下头一条鸭黄喜鹊报春裙,散着裤脚,头上发髻半歪,正窝在炕上手里衲着个鞋面。便就上前笑道:“这么个懒散样子,若是一时皇上来了,看你怎么办!”
萧清婉听见,就丢下手里的活计,下炕让道:“姐姐来了,这边坐。”又吩咐明月上茶。宸妃捡起她丢在绣筐里的鞋面,见是一方梅红的缎子,上头绣了两朵腊梅,就道:“好艳丽的缎子,你这个到时候拿什么做锁线?”萧清婉道:“拿翠兰纱线锁边,姐姐说可好?”宸妃想了一回,道:“倒也相称,只是你怎么又想起来做这个了?”萧清婉就道:“不然还能怎样?真如文淑容日前说的一般,不做这些,就只剩干坐着了,心里空空的。也不能没完的只想着算计。”说着话,两人就在炕边坐了。
宸妃听她这话不对,就道:“你今日找我过来,可是有事?”萧清婉握着那方鞋面,静了片刻,就将早就想好的话说了。宸妃听了,只是不言语,心里思量。萧清婉就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主意,只是还想听姐姐怎么说。”宸妃便道:“你既思量好了,就先说来听听。”萧清婉道:“我心里是想管这件事的,又怕被人捏了圈套。我忖度着,这件事还是让他张家自己出头,让张氏并那哥儿上京来,告那赵文广强抢婢女。自古有云,民不告官不究。这事儿到了官,就好办了。若能成,就指着此事,除掉赵文广,拔了这个后患。纵然动不了贵妃的根本,也能让她好受一阵子了。且皇上是最恨仗势欺人的,便是贵妃将自己择了个干干净净,牵枝连叶的,也必惹皇上厌弃。”
宸妃沉吟道:“倒是好,只是告到官府,谁出来管这件事,这个人选可是要好好挑挑了。父亲身为宰辅,自然难管这等杂事,和我们萧家走的近的也是不成。不要让皇上觉的,是我们出来,定要和贵妃过不去,那可就弄拧了。且这事儿要做,便既要秘又要快,不能让贵妃那边有所察觉,封了一众证人的口,到那时可就成了咱们栽赃陷害了。”萧清婉道:“我也想到此节,故而来与姐姐商议。皇上厌恨后宫与前朝勾连,此事务必要做的不留痕迹。只是若是告错了地方,管事的是个糊涂鬼,亦或者倒到了贵妃那边去,可就坏了事了。”
宸妃闻言,就笑道:“我也只是比你早进宫了三年,你如跟我商议后宫的事,我还能出出主意,那前朝的,我又哪里比你多知道些什么?倒是要奉劝妹妹一句,这朝廷上的事儿,少要打听,等闲也不要与人谈起,更不要在皇上跟前说,若让皇上觉得你心大了,可就麻烦了呢。”
萧清婉听姐姐这话,倒半日没言语,好半晌才道:“我心里有分寸的。明日是打秋围的日子,皇上带了诸皇亲往皇家猎苑去,这一去要三日才能回来。按照宫制,眷属可进宫拜谒皇后。姐姐既恁般说,明日就拿了我这儿的牌子,去接母亲过来,就把话传给父亲罢。”宸妃微微一笑,道:“妹妹的性子有些改了呢,谋定而后动,不似前头那般躁进了。”萧清婉就笑道:“险些吃了大亏,还不长进么?”
正说着,青莺捧了那藤筐进来,道:“已依着娘娘吩咐,采了那些花儿了,娘娘瞧瞧?”说着,就走上前来。萧清婉同宸妃就住了话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