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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说着话,青莺便托着描金茶盘上来,上面放着五盏斗彩瓷盖碗茶盅,在每位妃子跟前的手边放了一盏。走到齐才人身畔,弯身放了茶盅,齐才人就拿眼睛看着她,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往黎顺容那儿去了。齐才人就望向贵妃,两人换了个眼色,齐才人脸上神色一动,待要张口,却又见贵妃对着自己微微摇头,就又按住了性子,只拿起茶盅吃茶,就遮盖了过去。萧清婉在上头坐着,只笑盈盈的看着众人,恍若不觉。
青莺安放了茶盅,就走回皇后下首处立着。
众人吃了茶,又坐了片刻,往日这个时候皇后早叫人散了,今日却只顾着说些花红草绿的闲话。众人见皇后无话,谁也不敢言去。这般又熬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宫人便传报道:“皇上驾到。”
萧清婉这才恍然道:“咱们竟坐了这么长时候了,都到了下朝的时辰了。这般也好,咱们一道见见皇上。”旁人也就罢了,独黎顺容、苏修媛、梁美人常时等闲难见天颜,今日难得碰上,便各个忙不迭的整衣理鬓。萧清婉冷眼旁观,只暗暗好笑,便径自上前,走至殿门前,皇帝已进来了,便跪下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金安。”身后一众的妃嫔也随之跪倒,齐齐口称臣妾。
赢烈进来,不防众妃还在,就亲手挽了皇后起来,又道了平身,就同萧清婉携手走到大殿正上方,在宝座上坐了,才令众人落座,就拉着萧清婉坐在了他身畔。
赢烈就笑道:“你们今日倒散的比往常晚了些?”萧清婉道:“和姐妹们说着话,就不觉着时辰了,静昭仪同梁美人也在,臣妾问了她们些日常琐碎。”赢烈颔首道:“宫里天长无事,你们一道说话解闷是好的。”说着,又向静昭仪道:“你近日可还好?可有什么不适?若缺些什么,又或者哪里不好,朕到不了你跟前,你告诉皇后又或者是贵妃,都是一样的。朕知道你的性子,素日是个极省事的,又不爱说话,只是现下你有着身子,一切还是小心的好。”静昭仪要起身回话,被赢烈止了,就道:“谢皇上关怀,臣妾一切都好。王太医时常来看脉,皇后娘娘也常打发人来问候。”赢烈道:“如此甚好。”说着,又问了梁美人几句,却也都是面上应承的话了。
说话间,萧清婉便提及方才之事,道:“皇上,臣妾听闻,梁美人因着有了身孕,才提了这美人的位份。如今静昭仪也怀上了龙胎,依着先例,是不是也该升一升位份?”静昭仪听了,就要开口,却听赢烈道:“皇后此言有理。”便就下旨道:“即日起,便封静昭仪为淑容(注),赐号文。敕封事宜,就由皇后着手备办。”一言说毕,就笑着对静昭仪道:“你晋了位份,你母亲进宫就便宜多了。你有你母亲陪伴,也能安心养胎。”静昭仪见此事已成定局,皇帝连旨也下了,只好起身谢了皇恩。赢烈忙令她起身,叫跟着她的巧慧扶着她坐了。
萧清婉笑道:“文淑容身上不方便,这敕封典礼倒是要从简才好,龙胎要紧,别折腾了她的身子。”赢烈道:“这话很是,你瞧着办就好。”静昭仪——如今已是文淑容了,谢恩道:“臣妾多谢皇上、皇后体恤,臣妾感激涕零,无以为报。”萧清婉笑道:“不必说这些,你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为皇上立了大功了。”
在座众妃,见着静昭仪先是怀了龙胎,紧跟着又被封做淑容,帝后面前都极有脸面,比起梁美人初怀身孕时,不知风光多少。有眼红心妒的,有殷勤趋奉的,亦有冷眼旁观的,心思各异,只是在皇帝跟前,也不敢露出。只黎顺容眼看着这柳静秋初怀龙胎就越了自己过去,自己熬了那么多年,还养了一个皇子,也才只到顺容,心里便有些不自在,忙忙端了茶盅吃茶,遮了过去。贵妃在旁看着,听皇帝将典礼一事交予了皇后,心中一震,面上却仍是淡淡的。
众人说了些话,齐才人看了贵妃一眼,就开口道:“淑容姐姐如今还做女红么?”文淑容道:“因怀了身孕,怕做这些伤了眼睛,很少再做了。”齐才人便笑道:“说起来,淑容姐姐的针黹是这宫里最好的,皇上身上戴的挂的,都是淑容姐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旁人谁及得上呢?臣妾瞧着皇上腰里这把折扇上挂的络子打得极好,想必也是淑容姐姐亲手做的罢?”她此言一出,众妃便都望向赢烈腰间,果然赤金腰带上别着一把折扇,扇子下头缀着一只同心方胜石青络子。
赢烈听齐才人说,就抽出了折扇,看了看络子,笑道:“这不是文淑容打的,倒是皇后做的呢。”文淑容听皇上话头从自己身上扯开,脸色略好看了些,就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黎顺容看着齐才人嘴撇了撇,面露讥讽神色。宸妃转头同梁美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贵妃低头饮茶,独苏修媛开口笑道:“娘娘的手艺真好,这络子式样虽常见,却难得做得这般精巧。嫔妾在宫里闲着时,也常打些络子,却总是松松散散的,难入人眼。哪日娘娘闲了,嫔妾倒要向娘娘求教呢。”萧清婉嘴角微勾,道:“苏修媛闲了时只管过来,本宫常时也只是呆着,咱们一道坐着说说话是正经,说什么求教不求教的,这坤宁宫又不是外头的私塾,本宫又哪里去寻那戒尺呢?”一席话说得赢烈先笑了,众妃看着皇帝笑了,也就跟着笑了。
齐才人不接此话,仍是道:“嫔妾记得,淑容姐姐曾绣过一副齐眉祝寿的绣图赠与皇后娘娘,用以庆贺娘娘大婚。淑容姐姐的针黹是真正难得的,那画儿也绣得极是精巧,怎么不见娘娘挂出来?想是娘娘出身于豪门大户,识千阅万的也就不将咱们姐妹的手艺看在眼里了。”赢烈听了,扫了齐才人一眼,就笑着对萧清婉道:“果有此事么?那时节宫里忙着各样事情,各处送来的贺礼堆山填海一般,朕也懒得去看。静秋是真的送了咱们一幅绣图?”萧清婉便笑回道:“确有此事。看着宫人收拾东西时,臣妾就瞧见了,喜欢的不得了呢。只是那时坤宁宫里摆放的吉庆物件太多,四处都是眼花缭乱的,挂上倒不显了,还辜负了淑容一片心意,故而放在了库里。如今宫里摆件儿都换了,天也凉了,要挂些沾着喜气的物件儿,昨儿臣妾才叫宫人把那幅图取出来,就挂在暖阁墙上了。”贵妃听了,就插口笑道:“既是娘娘挂出来了,何不拿出来给诸位姐妹瞧瞧,也让嫔妾等开开眼界?瞧瞧文淑容的针法,回去也都学起来,日后好伺候皇上。皇上说,好不好呢?”
第48章 争锋
贵妃一语说毕,便笑盈盈的望着赢烈。赢烈因着三皇子一事,近日与贵妃有些疏远,此刻见她与自己说话,又说得极是恳切,倒不好直着驳回,便对萧清婉道:“既然贵妃这般说,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罢。”萧清婉就笑着吩咐了青莺绛紫进去抬画。
少顷,青莺同绛紫将那绣图抬了来,就在阶前站了,赢烈起身,上前看了一回,便对文淑容道:“这绣图既扣着喜庆吉祥的意思,又构思巧妙,不落俗套,足见你心思奇巧。只是你用心太过,也是不好。你本就体虚,再要劳神,就伤了身了,往后再不可如此。”文淑容起身谢了,道:“嫔妾那时只是一心想着庆贺皇上娘娘大婚,旁的倒顾不得了。”萧清婉含笑道:“淑容一片心意,本宫是铭记在心的。只是淑容还该将养身体,才好侍奉皇上。眼下你怀着龙胎,就别再动针了。”说着,便对众妃道:“诸位姐妹也都来瞧瞧罢。”
众妃见皇后发了话,才敢起身上前,各自品评一番。有瞧着帝后奉承绣图意头的,有为巴结文淑容一昧虚夸的,有冷笑心里暗暗讥刺的,亦有真心称赞的,一时殿中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齐才人伸着头,也不看什么花样儿针法,两只眼睛只顾细细的审视绣图,忽然就指着绣图边框上一处,道:“这里怎么有个线头在露着?”众人皆是一怔,贵妃探头望着她手指之处,瞧了瞧,便道:“不错,皇上来看,是有一绺线头。”赢烈听了,过来打量了一番,却见那绣图左下边角上略露着一丝白线,因十分细微,不经人说,等闲瞧不出来,便对文淑容道:“可是你绣图时,落下的?”文淑容忙起身道:“臣妾绣图时十分仔细,并没留下什么线头。”
齐才人道:“淑容姐姐是最心细如发的,怎会留下这等瑕疵?且这线头也不似是绣时落的,倒像是后来修补过?”她话未说完,文淑容连忙接口道:“臣妾是一次绣完的,没修补过。”贵妃便笑道:“这就奇了,这贺礼都是从各宫敬献上来,就封好了的。由内侍省一道送到坤宁宫来的,莫非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哪个奴才粗手笨脚碰坏了图,为着遮掩过失自家修补了?”萧清婉笑道:“点收贺礼时,本宫在旁瞧着。这绣图包的严严实实,盖着内侍省的戳子,并没拆开又包起来的痕迹。”贵妃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好,嫔妾还以为是内侍省行事时,出了什么乱子,可就是嫔妾的过失了。”
赢烈听着她们说了几句,就看着齐才人,道:“便是有些线头,或是挂在墙上碰毛了,也是常有的。”齐才人一福,道:“回皇上,不是臣妾斗胆,只是这是碰毛的,和修补留下的,是不同的。且皇后娘娘也说,这是才挂上墙的,断无就碰毛的道理。皇上若然不信,让旁的懂针线的姐姐来看看就是了。”赢烈转头看向萧清婉,萧清婉道:“这画儿在臣妾这儿,并没修补过。皇上若有疑问,不妨让旁的姐妹来瞧瞧,也好除除疑惑。”赢烈就对苏修媛道:“你素日也是个爱摆弄针线的,你来瞧瞧。”苏修媛见皇上指了自己,便应喏快步上前,俯身看了看绣图,道:“回禀皇上,这绣图是有修补的痕迹,且口子不小,那绣得人是比着原先的针法,续着线绣的,这手艺极好,常人也难瞧出来。”赢烈听了,就不语了。
下头侍立的青莺忽的跪了,连连磕头道:“皇上恕罪,这是奴婢日前收拾库房时,不慎弄坏的。奴婢怕娘娘责怪,也没敢禀报娘娘,就擅作主张,自家缝了。此事娘娘一丝不知,都是奴婢一人所为。”赢烈听着,仍是默默。萧清婉喝道:“你这贱婢,竟如此大胆!你今日敢行此事,明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来!来人呐,将青莺带下去扣起来,待后发落!”外头候着的内监,听皇后传唤,便进得殿内,但因皇帝没有放话,也并不敢就带了人去,只是缓着手里的动作。
齐才人冷笑道:“娘娘且慢。想小小一个奴婢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且好好的封着的画,又如何会平白无故撕破口子?想来怕是有人在那画里动了什么手脚。这话还未问明白,皇上也没说话,娘娘就这般急切的打发青莺出去,究竟是什么缘故?”萧清婉怒极反笑道:“齐才人这话可笑,莫不是本宫连自己宫里的奴才也不能教训了?听齐才人这话,倒似是在说,是本宫授意青莺在绣图里做什么勾当了?!”齐才人跪下垂首道:“嫔妾不敢。”萧清婉斥道:“还有什么不敢!青莺是本宫的陪嫁,你既指摘青莺受人指使行不轨之事,不正是暗指本宫就是主使之人?!”齐才人道:“臣妾并无此意,只是臣妾想此事还是问个水落石出的好,不然放过奸人,恐留祸端。且皇上也在,皇上是这后宫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