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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糊弄哀家,她分明是已逃出皇宫!”
纪无咎暂时没精力理会到底是谁传出去消息,只是答道,“她并非出逃,而是带了朕口谕。”
太后怒道,“如此冥顽,皇上不说治罪,竟然还为她开脱?”
“母后,朕今日心情不佳,便不和您绕圈子了。朕只有一句话,倘若有人趁此机会对皇后不利,朕绝不轻饶。”
***
赵致诚回复情报里说,整个京城各门都未见皇后出城。纪无咎这时候已彻底冷静下来,思路也清晰了。他只愤怒于叶蓁蓁对他糊弄与绝情,却没有去想关键一点:
叶蓁蓁为什么要冒那么大险出宫?有什么事情是她十分想做,而且还只能出宫去做?
打仗。
所以她肯定还是出了城。城门看守之所以没发现她,大概是因为她乔装得太好。
“不用找了,她应是已经随着军队北上。”纪无咎对赵致诚说。他现无比后悔当初一时兴起给了她虎头令,可是谁又能料到她胆大如此。
跪地上赵致诚心头一松,“皇上,是否需要微臣带人去军营迎回皇后娘娘?”
“不用了。这次,朕要亲自捉她。”
51、追捕
离开京城之前;纪无咎要给叶修名和方秀清留份密旨,让他们俩全权处理他不京城这段时间军国大事。除此之外;他还得选个储君候选人;以防万一;至少能保证叶修名和方秀清不会追着来把他押回京城。
储君这个问题实令人头疼;前面说过,皇室一脉子息单薄;纪无咎是他爹独苗。前几代里,皇帝每每多生几个儿子,便总要发生夺嫡之争,闹到后还是只剩下一个。纪无咎他爹当年就是干掉亲哥哥之后上位。
因此纪无咎翻遍了族谱,只找到一个稍微近一些偏支子弟。此人是明弟第五代玄孙;真论起来算是纪无咎叔叔辈。经过先祖几辈不懈折腾;这人已完全家道中落。他也一直是单传,四十多岁了还未娶妻,眼看着就要绝后。现如今他以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为营生,勉强糊口。
纪无咎思量再三,认为如果自己一不小心让个磨剪子磨刀当了皇帝,那帮言官们怕是要把他尸骨挖出来骂。于是他大笔一挥,干脆选定了黎阳公主儿子谭寄为储君备选人。一旦他纪无咎出个意外,谭寄就要被勒令改姓纪,过继给纪无咎他爹当儿子。黎阳公主是他姑姑,因此这个谭寄是他正儿八经表哥,这样做也不算过分。而且让谭寄继承大统还有个好处:这个人脑子很笨,笨到扶不起来,他爹当年得了疯病不知所踪,只有黎阳公主守着他,靠着皇室每年那点接济过活。所以谭寄朝中没什么势力,倘若当了皇帝,也只是个傀儡,唯一作用就是保住那点皇室血脉。有叶氏和方秀清操持,大齐国运应该会安然无恙。
所以说,虽然他纪无咎无比讨厌叶氏,但关键时刻能倚仗,还是叶氏。
以上,纪无咎觉得其实都只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等收拾完那帮蛮夷,把叶蓁蓁病治好,他和她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怎么就想到和叶蓁蓁生孩子这上面去了呢,纪无咎微微有些别扭,他不是应该还生她气么。
纪无咎离开京城第二天,这份密旨才到了内阁。叶修名和方秀清当场气了个半死,然而木已成舟,他们俩也不能做太绝,怕引起纪无咎反感,反而坏事。叶修名回到家,骂了几句小混蛋,便进了自己收藏宝贝私库,翻出一件宝甲来。
宝甲是纯白色,触手光滑冰凉,柔韧结实。这东西名字叫做“蚕衣”,很普通名字,但是有着极为不普通功能:刀枪不入。它虽名蚕衣,却不是用蚕丝织就,而是一种产于云南密林中是蜘蛛丝。那种蜘蛛数量稀少,身带剧毒,它吐出来丝坚韧无比,一根丝能吊起来一头羊。当地一个奇人,收集这种蜘蛛丝用了几十年,终于凑了不少,织就了这么一件宝甲,后来辗转到了叶修名手里。
现,叶修名少不得要把它拿出来给纪无咎了。无论如何,这小混蛋性命是要紧,比全天下任何一件宝贝都要金贵。
当天夜里,叶修名便派人日夜兼程追赶纪无咎,争取把蚕衣送到他手里。
且说这边,纪无咎一行人骑都是千里良驹,追了三天,总算追上了三大营主力军队。见到谭凤祥,他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他近可有人持着虎头令进入军中。这事儿谭凤祥还真不清楚。虎头令这东西,因为涉及到皇帝,所以见过人也都嘴巴严,不会乱说。但是见纪无咎急得要吃人模样,他也不敢懈怠,赶紧让人传下去一层层地细问。
纪无咎又钦点了陆离来回话,结果陆离一脸茫然,不似作伪。他担心之余又有些安心:蓁蓁没有来找陆离。
过了两个时辰,一个神机营管弹药守备被人带过来回话,说确实有人带着虎头令视察神机营。
纪无咎一听就精神了,“此人现何处?”
守备不知道眼前少年人是何身份,但见连谈总兵都对他态度恭谨,便有了分寸,恭敬答道,“甄将军只军中待了两天,取了些火药和钢珠,便离去了。”
“甄将军?”
“对,他自称姓甄,是皇上亲封武德将军,大名叫做甄威猛。”
“……”
看来应是她无疑了。
纪无咎嘴角抽了抽,又问道:“她何时到来,又是何时离开?”
“甄将军于大军拔营当日便来了,是末将接待她。因她说此事涉及重大,所以末将未敢向任何人提及。她跟随末将巡查神机营各处,两日后便不辞而别了。”
纪无咎听他如此说,便已明白叶蓁蓁想法。这女人聪明得很,肯定已经料到会有人去军营追她,又怎会等着被捉。她来神机营目,大概是要取些弹药。
不对。纪无咎眯了眯眼,以他对她了解,她冒这么大险出来,不过是被战事勾得,倘若出来之后又不打仗,必然不能兴。所以她后肯定还是会去辽东,只不过她打主意是等捉她人扑个空,回去复命之后,她再卷土重来。如今只需留人辽东守株待兔,她是早晚会投入罗网。
那么她离了神机营之后,又会去哪里呢?
纪无咎看着地图,估摸着叶蓁蓁离开军营位置。这女人好热闹,又带着虎头令,可以自由出入军中,往军队里折腾机会她不会错过。所以她有可能去就应该是一个有驻军大城镇……他目光终停留地图上一点。
蓟州。
***
蓟州城是京城正北方咽喉要塞,长年陈有重兵。自女真吞并漠南蒙古之后,蓟州便直接面对着西北方蒙古、东北方女真两大势力。只不过两大势力中心距此甚远,因此战火不会轻易波及此处。
当然,一旦此处燃起战火,那么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齐,也就岌岌可危了。
镇守蓟州城是老将徐锡明,此人用军沉稳,善守不善攻,蓟州待了近十年,把这个军事要塞守得如铁桶一般。
叶蓁蓁又假冒了一回圣使,来蓟州城军营巡视。她装得有模有样,用纪无咎口吻把徐锡明狠狠地夸了一番,年近花甲老将感动得涕泪纵横,对着南方拜了三拜,拜得叶蓁蓁都有些心虚了。
除了军营狐假虎威,叶蓁蓁偶尔也出来玩儿。她出手大方,性格豪爽,长得又英俊潇洒,还与京中有着神秘关系……所有这一切使甄将军大名三日内传遍了蓟州城内有头有脸之人耳朵,不少人递了名帖想要结识一番。
于是,叶蓁蓁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认识了黎尤。
黎尤来历也很神秘。此人懂医术懂占卜,会弹琴会作诗,舞得一把好剑,也耍得一把好菜刀。总之五花八门高低贵贱他都会一点。
他穿一身白色棉布长衫,头戴浩然巾,一副文弱书生打扮。但叶蓁蓁跟他交过手,知道他一点也不文弱。
他身材修长,长得……算好看吧。叶蓁蓁也不知道现如今该如何评价一个男子好看不好看,因为她发现,整天面对着纪无咎那种妖孽级别脸,后果就是别男人无论长什么样,搁她眼里都只能算一般了。
不过黎尤有一个纪无咎没有优点:他爱笑,而且笑起来特别温柔,让人如沐春风。再加上他博学广闻,对吃食一事独有研究,所以叶蓁蓁挺喜欢和他来往。
这一日,黎尤邀请叶蓁蓁出门踏青,叶蓁蓁欣然应允。本来黎尤意思是就他们两个,但是王有才不放心,厚着脸皮一直尾随着他们俩,像个变态似。叶蓁蓁没阻止,黎尤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
说是踏青,其实地上还并不很青,只极少数心急小草,刚刚向土地外探了个头。得离远了看,才能看到这时候大地被一片淡淡绿色覆盖着,如一层薄到不能再薄绿雾。北方春天来得晚,此时河刚化开不久,柳树也才悄悄地吐出绿芽,风早已不似冬天那般刺骨,变得柔软起来,带着温润气息,整个世界显出生命蓬勃前那一刻,仿佛一个婴孩刚离开母体时第一声啼哭。
叶蓁蓁站河边,看着身形灵巧燕子穿杨拂柳而过。
黎尤侧着脸看她。
她仰着头,未戴围巾,脖颈上一片平滑。除此之外,未披铠甲她,此时虽穿着男装,但是胸前……额,实束不住。
发觉到自己想法似乎有点猥琐,黎尤干咳一声,低下头。
“怎么了?”叶蓁蓁问道。
黎尤未答,而是看着她腰间别一把鸟铳,问道:“你带这把火绳枪,可是传闻中连珠鸟铳?”
“正是。”叶蓁蓁解下鸟铳,耍了个枪花,对着天空做了个瞄准动作。她连珠鸟铳虽和神机营用着同样钢珠,但整体上比神机营标准鸟铳纤细短小一些,便于女子使用。
黎尤看着她这一串流畅飒爽动作,不禁失笑,“能否借我一观?”
“不能。”
“……”
“你别介意,”叶蓁蓁把枪别腰上,说道,“军器监说了,连珠鸟铳制作方法是我大齐高机密,此武器轻易不能示人。”
黎尤笑道,“我只是略微好奇了些。既然如此,倒是下唐突了,这里先给甄……甄兄弟陪个不是。”
叶蓁蓁抬头刚要安慰他几句,却一眼看到他身后,顿时仿佛见鬼一般,大叫一声“不好”,转身撒腿就跑。
黎尤觉得莫名其妙,扭头一看,只见一年轻男子领着一群人杀气腾腾地奔跑过来。
那年轻男子边跑边高喊道:“蓁……甄威猛!你给我站住!”
叶蓁蓁听到此话,头也不敢回,跑得了。浓密黑亮头发扬起来,像是一匹迎风招展纯黑缎子。
黎尤虽不明所以,但也看出来这男子是来找麻烦,因此便出手拦他。却没料到他刚抬起胳膊,眼前一道身影闪过,那男子已经两步开外。
好身手!
黎尤还要上前,此时跟男子身后那一队人纷纷上来抄家伙围住了他,不再管已经跑远二人。黎尤身负武艺,定睛一看眼前众人,便知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若是单挑,他兴许还能有几分胜算,但若是单挑一群……他果断背手站立,摆出一个颇有风骨投降姿势。
叶蓁蓁顺着河边跑,几次三番想扎进河里去,又实没有勇气。初春河水依然很冷,她光想想就直打寒战。
纪无咎离她越来越近。
叶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