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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在五日之内回到幽云谷。”苏七七也不抬头。
面铺又来了新的客人,梵桃打了一声招呼便连忙招呼新的客人,再也没来得及看上这两人一眼,待她收拾妥当,再回头,竟发现那两人早已离去。
桌上是两碗仅吃了少许的面条,以及碎银子。
她手握着碎银子,环顾四周,也未见到两人身影,不由低叹了一句,“莫不是神仙。”
阮凉玉牵着马,与苏七七并肩而行。
“你有事瞒着我。”
苏七七挤出一抹笑容,“阮凉玉,你不要多心,我不过是答应了端木叔叔,若你想看,我们以后再来便是。”
阮凉玉不由停下脚步,面对着苏七七,目光紧紧盯住她,“七七,我不在乎看不看桃花,只要与你在一起,去哪里都是一样。”
苏七七沉默。
“我早就觉得你有什么瞒着我,不愿让我知道,你永远都是这样,什么事都想要自己解决,不愿让我帮你,我总会觉得不知所措,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我担心你会出事,担心你会做傻事。”
苏七七没有想到,阮凉玉竟然早有预感,“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我不在乎你会不会伤害我。”阮凉玉低头苦涩的笑,“七七,你答应我,不要伤害你自己,我问过端木彻关于你的病情,他什么也不告诉我,你一定知道什么的,可是你也不告诉我,我很不安。”
“我没事。阮凉玉,你相信我。”
“我若是连你也不信了,还能相信谁!”阮凉玉抓住苏七七的手,目光坚定。
“七七,你答应我,在你与我之间,永远要做出对你有利的选择。这样,我便是死了,也绝不怨你。”
那一日,云端尽的桃花,含苞待放。
第四十章:赌局
第三日,苏七七与阮凉玉匆忙返程。
云端尽之后,他们又去了雪山,雪山之上,即使暖春,也是寒气袭人,而伫立在雪山之巅,便有一种会当凌绝顶的恢弘气势,眺目望去,远处群山起伏,而天地万物,便如同蝼蚁一般的渺小,狂风鼓动衣袍,猎猎作响,轻扬手臂,便如同将天地握在了手中。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世间,此刻唯有你我二人。”阮凉玉从身后环住苏七七的腰,头搁在她的肩窝,呼吸轻浅的落在白皙的脖颈处,忽地感叹道。
苏七七凝视着微扬的手臂,手指不由地屈曲起来,“这几日天气未见晴朗,你怎如此肯定可见日出?”
天色黯淡,远处朦胧不可见,夕阳西下,群山连绵,如同远方一条狭长的长线,延伸无边,而风光秀丽,却也是江山美景无限。
苏七七从未在如此高的地方俯视过天地,如今一看,心中竟有了另一种感觉,心中有些豁然开朗,就仿佛一直在画地为牢,然后有一天走出了牢狱,才终于看见广阔的天地,顿悟曾经的自己,那些卑微不足一道的想法。
许多年来,她一直以为一辈子很长很长,她可以无尽的荒废,如今才发现,其实一辈子,也不过是比心爱之人多活一日。
她忽地眉头紧皱,心口一阵尖锐的疼痛在作怪,全身的血液冰凉沁骨,这残破的身子,该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端木彻费尽心机,也不过只能让这病痛多延迟几日。
“七七,一定可以看见日出的。”
“我还从未见过日出。”苏七七目光凝视着远方,一只手紧扣住心口,牙关紧咬。现在还不可以,她必须忍耐,现在还不可以!
“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在她耳边坚定的道。
这几日,他与苏七七在一起,几乎享受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快乐,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只是与一个人在一起,便觉得幸福。
“什么是幸福?”他曾经问师父。
“当有一日,你愿意为一个人放弃所有的时候,便是幸福,而幸福,也会带来痛苦。”
他不懂,他也从来不愿懂。苏姬从来都说自己无情无义,阮凉玉会喜欢无数人,却从不会爱上一个人,所以当自己愿意为苏七七放弃一切的时候,苏姬会说自己疯了。
可是阮凉玉知道,当他第一次见到苏七七的时候,一切已经无法阻止了。他爱上了一个人。
苏七七曾经问他,自己究竟爱她什么。那个时候,他也很认真的问过自己,却没想出一个理由,苏七七并没有绝色的美貌,也没有妖娆的姿态,更不会讨好自己,她永远都是高姿态的表情,便是一句喜欢你,也只说一次。
而自己就是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从此,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他开始觉得就这样守着一个人也好,不需要权势滔天,也不需要无穷的财富,仿佛世间一切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可越是如此,心中的恐惧便越是强烈。
苏七七身上的病疾,他一刻也不敢忘,可是见到端木彻,首先受伤的却是自己,九死一生,昏迷的那段时间,又究竟发生过什么?再相见,苏七七便如同正常人一般,除了身体温度依旧冰冷,她再也没有半点不适的表现,他问,苏七七就只说自己无事了,他不信,又去逼问端木彻,但那人如何也不肯说。
但为何,心中却总是不安。
“阮凉玉,你有没有做过梦?”苏七七忽然开口问。
阮凉玉不知她是何意,便如实道,“做过。”
“有时候你在梦中,明知那是梦,也依旧会甘之如饴。”苏七七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遮住视线,似笑非笑。
“那一定是美梦吧!”阮凉玉又紧了紧手臂,埋怨的看了看苏七七瘦弱的手臂,“七七,你该多吃些东西,太瘦了。”
苏七七不由抬眸看向远方,唇角勾出一抹笑容,的确是美梦啊!
第二日,凌晨时分,当远处天空破晓,轻舒漫卷的云霞翻涌,便见一缕红光乍然而现,光芒柔和,黑暗之下的天地,仿佛被唤醒一般,揭开了朦胧的面纱。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
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
第四日下午,千里马快马加鞭,终于抵达了幽云谷。
幽云谷地势险要,四面为高山,仅有一条狭窄小道可入,而这条小道,更是被茂密的繁华枝叶遮掩,如非知晓之人,定是寻不着的,在幽云谷之中,也有一些阵法,乃是为防外人侵入,因此,多少年来,端木彻隐居在幽云谷,世人皆知,却极少有人愿意到此一来。
那些阵法,稍有不慎,便会殒命其中。
阮凉玉显然没有料到,会在幽云谷之外,见到一位‘故人’。
翎羽此次依旧一袭火红色的长袍,素裙之上,绣有几朵蜿蜒的花枝,她悠闲的坐在马上,似乎早知阮凉玉会在此刻出现,眉心一点朱砂,透着几分诡异,面色平静,却又仿佛带着宿命的笑容。
“翎羽!你来干什么!”阮凉玉不由抱紧了苏七七,目光警惕而危险的盯着翎羽。
翎羽看到阮凉玉的动作,不由一笑,“阮宫主,何必如此紧张,我又无恶意。”
“我早已不是什么宫主,至于你的提议,我早就说过,断不会同意。还有你之前的大礼,我绝不敢忘!”阮凉玉冷冷的看着她,他不会忘记,那次若不是玉面铁罗萧寒的突然出现,小桃不会死,更不会牵扯出最后与揽丘山庄的种种纠缠。
“对于那次的事情,我必须说一句抱歉,我没想到他们也会派人潜伏。”翎羽认真的道,她本来只是派萧寒来给阮凉玉一个警告,对于揽丘山庄的人早已埋伏在茶铺的事情,她并不知情。
“如果只是这件事,那么你可以滚了!”阮凉玉不耐烦,他现在并不打算报仇。
翎羽对于他的粗话并不在意,倒是目光一转,落在了苏七七身上,“没想到,阮宫……公子,你也是个情种。”
苏七七笑了笑,没有说话,阮凉玉皱着眉头,看着翎羽以及她身边实力强大的三名杀手,如果想要解决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阮凉玉不说话,翎羽也不觉得尴尬,“我记得上次说过,凡事都没有必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一直落在苏七七身上。
苏七七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阮公子,你可会觉得嗜睡?又或者莫名的想要依恋一个人。有时候会觉得身体不属于自己,又或者忽然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你不必用那种冰冷的眼神看着我,阮公子,翎羽与人设了一个赌局,偏要向他证明这痴花入梦并非无懈可击,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不会动情之人,可是因为你啊,翎羽输了,不过我更没有想到,平日里看似多情其实无情的阮凉玉,爱上一个人之后,竟会如此疯狂,只可惜啊,这不过是一场梦。”
阮凉玉全身都如同笼罩着一层寒冰,他的目光因为翎羽的话语变得越来越冷漠,那样的目光,便如同看着一个死人。“痴花入梦?那是什么?”他的语气低沉而杀气重重。
因为,翎羽一切都说对了。
翎羽笑而不语,苏七七冷冷的看着她,“是你?!”她没有想到,毒竟然是翎羽下的。
“苏姑娘,这也未必不是好事!”翎羽微笑的表情忽然一滞,她表情一变,猛地飞身后退,而就在那一刻,一枚暗器划过马背,钉入其后粗壮的树干之中。
“你再胡言乱语,我便立刻杀了你。”阮凉玉手指夹着几把尖利的飞镖,威胁着。
“阮凉玉,你在害怕什么?”翎羽丝毫不见狼狈的抚着一缕发丝。
如果没有痴花入梦,自己便是遇见了阮凉玉,他也绝不会关注自己,更不会喜欢自己。苏七七如是想着,翎羽说得对,这也未必不是好事!
可是
“解药呢!”苏七七焦急问。
阮凉玉心乱如麻。他在害怕吗?为什么如此厌恶翎羽说的一切,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如果可解,又何谓世上第一毒。不过,痴花入梦乃是毒圣所创,鬼医名誉天下,定也是唯一能解之人。”
苏七七没有再说话,到最后,也唯有这一条路可走,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这场梦醒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苏七七无法理解。
“因为无聊。”翎羽笑意浓浓的看着他们,“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她亲手给人希望,然后又看着他们必须亲手将这份希望粉碎,就如同沉溺在一场梦境之中,当梦醒后,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岂不是很有趣。
这世界,可真是无聊啊!“阮公子不愿与我一起破坏这美好的人间,我总要找些乐趣吧。”
她不过是想要看看,那个多情却无情的阮凉玉,真正爱上一个人会是什么表情,然后无声无息的,便将这一切都毁掉。
阮凉玉啊…
你不是说过,这一生,绝不会爱上一个人吗!我便要让你爱上,爱而得不到。
阮凉玉不再看翎羽,苏七七在微微的颤抖着,她伸手努力抓住自己,抓的那样用力。
“七七,痴花入梦,究竟是什么?”他努力了很久,才终于问出来。
苏七七颤抖的更是厉害,“我们回去吧,回去……”她重复的说着那两个字,回去。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为什么不可以让我知道!”阮凉玉忽然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他想要质问,却怎么也狠不下来。
“痴花入梦……痴花入梦……”七七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