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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一直盯视着我的脸,我不明白他似在细看我什么,但当我说愿意前往,他原本忧郁的脸庞竟扬起淡淡的笑意。
我怔怔地望着他,刚刚他笑着的时候,眸子里似有寒光一闪。不知为何,我心底总感觉就这样答应随他入齐宫的想法,很是不妥。到底如何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走时,斐留下两名寺人打理灵庐,不止珍和三侍从,就连寺人云他也让我带往齐宫,说是宫里只怕我不惯旁人侍候,自己人总要贴心些。
我点点头,按下心中的疑虑,接受了斐的说法。珍要收拾东西,我都叫她不必收拾,只说齐宫里自有,不必累赘。
车辚辚,马萧萧,纷飞秋叶随风飘荡,洒下一地的枯黄。来时绿野茵茵,热气难挡,此时回城,并不能感到秋水一线天的美丽,只余秋风愁煞人的深深怅惘。
是因为齐侯病危的消息,还是秋天已至的原因,我不得而知。
第零五十章 筹谋
我虽不大懂得王室之道,却也知按礼法继承制,斐根本没有资格当太子、登国位。
然而,在去齐宫的路上,斐很有耐性地跟我讲了齐侯的那两个庶子在平时是如何的争风吃醋,如何的依仗权势。说到底,还是说那二人庸庸碌碌、阴狠狡诈,向来不得民心,根本不适合当国君。
可是,斐纵然有门客无数,也最多只能当上卿大夫,如何就能确信可改变齐侯立储的决心。且齐侯纵然立他为太子,然上还有天子,违法礼制,又关系到齐国命脉,天子又怎会允许这样的荒唐事发生?
“阿兄,齐侯……君伯几时得病?何故病势越发沉重?宫中医士难道就没有一人得法?”马车在宫门停下,我没有立即下车,心中疑惑不吐出来,实是憋得不舒服。
斐站在车外,温柔地望着我。“雅可是怀疑阿兄?”
我愕然,猛想起他说的齐侯似被下毒而他却被怀疑是凶手的话,连忙摇头。
“如此。”斐伸手给我,“下车罢,君伯甚想见你。”
我点点头,由他扶着下了车。
一路上,宫禁极为森严,各重宫门的守卫比我初时见到的增加了数倍,高高的宫墙将宫内的肃穆哀思与外界的繁盛热闹隔得宛如两重天。
宫道虽有寺人打扫,依然有落叶纷纷而下,行走其间,不知怎的,我心里愈发的感觉到了那酸酸的秋风愁人的滋味。
在齐侯寝殿,我见到了短短数月未见竟病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齐侯,看到他的模样,我第一个想到的词竟是“骨瘦如柴”。
然而他虽憔悴恹恹,眼眸中仍然似有若无的精光闪过。我心神一凛,不敢小瞧了这病榻上的一国之君。
“你来啦?”齐侯的声音很微弱,却字字清晰的传进我的耳朵。
“给君伯请安。”我屈膝施礼,恭谨地道。
“听说你一直在寺姆央的灵庐那里住着,可还习惯?”齐侯又道。
“阿兄安排照顾得无微不至。”
齐侯望着我,忽地咳嗽,我连忙接过一旁宫人端着的茶水递到齐侯面前,与此同时斐也适时的将齐侯扶起靠着他的肩。“君伯,喝点水罢。”
齐侯喝了茶,然后定定地看着我,道:“据寡人所知,斐一直都有派大夫为你治眼疾,如今可好些了?”
“虽吃了很多药,总不见好,想来也就是这样了。”不知为何,在这个老人面前,我竟无法掩饰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寡人何尝不是如此!”齐侯忽自嘲道:“一直以来,寡人都注重身体强健,哪想一朝风寒,竟病至如斯地步。”
我惶恐地道:“雅只是一个小女子,如何能与君伯贵体相论。”顿了顿,我又道:“君伯但放宽心,国中圣手无数,定能治好。”
齐侯看着我,缓缓点头。
我见他似想休息,连忙后退,等斐将齐侯扶好躺下,行礼要退时,齐侯忽道:“斐先去将雅的从人安排住下,寡人尚有话要与雅谈谈。”
斐看了我一眼,眸中似有喜色一闪而过,他望向齐侯时,脸色已是如常,执礼甚恭地退出殿外。
齐侯除了他的一名贴身老宫人,其余的也一并退了出去。
刹时,寝殿里安静下来,偶尔的只听得到齐侯的咳嗽声。
“莫,扶我起来。”齐侯对他的贴身宫人道。
宫人莫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连忙扶齐侯起身。我以为齐侯起身会相当乏力,不想他的动作虽没有如常人的灵敏,却也不似虚弱不堪的重病之人。
“咳,咳咳。”齐侯咳了几声,脸色依然青白,只是眼中的精光湛然朝我射来。
我禀声凝气地立在一旁,不敢多言。
“斐要当太子,寡人心里甚是明白。”齐侯忽然道。
我吃惊地望向齐侯,没想到他虽病魔缠身,脑子却不糊涂。
“雅,斐可有告诉你寡人为何病重如此?”齐侯又道。
我愣了愣,冲口而出:“君伯,阿兄绝非下毒害你之人。”
“下毒?你是说有人毒害寡人?”齐侯定定地看着我。“你相信他?”
我深吸口气,神色如常地道:“相信。”
齐侯眸光一闪:“为何?”
我淡然一笑:“不知道,可能是直觉,但更多的是信任。”
“信任?”齐侯重复咀嚼这两字。
“君伯与阿兄相处日久,当知阿兄为人如何。雅相信,阿兄纵有高攀太子之心,却绝无加害君伯之想。”我诚恳地道。
齐侯抚须不语,间或又是几声咳嗽。
“君伯素日信任阿兄,雅虽不知下毒之人是谁,但相信绝非阿兄!”说毕,我跪在地上,朝齐侯磕头。我也不知为何在看到齐侯如此光景,心底会莫名的感伤,只觉得这一跪,我不是虢国夫人,只是一个在向老人家磕头的晚辈。“雅蒙君伯垂爱,当作亲侄女看待,还将家传玉佩相赠。此恩此德,雅没齿难忘。”
“既是天子授意,王后告之,寡人自当从命,且这也是寡人与汝的缘分。”齐侯命宫人莫扶我起身:“快起来罢,你今是虢国夫人,不该向寡人行此大礼。况你眼睛未好,莫要磕着碰着了,徒惹人担心。”
我拒绝了莫的搀扶,诚恳地道:“雅还记得第一次在镐京周王宫拜见君伯和阿兄的情形,当时,雅并不知阿兄身份,只见他雍容华贵气度不凡,只道他是君伯之子。后来才知,他乃是雅的阿兄,君伯之侄。王后曾略微提过阿兄的过往,雅当时心下才恍然,阿兄有如此气度,皆因从小跟随在君伯身旁缘故。若非君伯对阿兄细心教导,阿兄又岂能有今日光采!”
齐侯一直定定地看着我,眸中精光又再闪过,稍顷,他又让宫人莫扶我起身。
殿内一时又安静下来,想到刚才说出的一大串话,我脸上的汗不禁涔涔而下。
怎地我就说出这些话来呢?明明来时我暗中告诫自己,不多走一步路,不多说一句话,切不可惹祸上身,可怎就说出那么多话来?
“你如此重礼,而今又说出这番话来,可是斐教你的?”半晌,齐侯忽冒出这样一句。
“君伯——”我愕然地看向齐侯,呐呐地不敢再乱说话,心里兀自懊恼不已。
“他将你软禁在城郊,就为了今日之事,而你竟不怨他,反倒帮着他?”齐侯看着我,神色莫辨。“斐有你这妹妹,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雅绝无袒护阿兄之心,只是——”只是什么,我张了张嘴,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惟脑海里蓦地闪过渡河时斐挡在我前面被刺客刺伤臂膀的情景。
我茫然地看着齐侯,他咳得越发厉害,脸涨得红红的,偏偏还夹杂着一抹青白,最后竟还咯出血来。
“君伯可是怪雅替阿兄说那些话?”我有些害怕地颤声问。
“寡人若不应允他的太子之位,虢侯是否就要大军压境?”齐侯冷冷地盯着我,眸中精光似要将我的心看穿。
我骇然道:“绝无此事!虢侯虽有疼惜雅之心,但他乃一国之君,身负江山社稷,绝不会做此糊涂之事。还望君伯三思!”
“如此,你为何要帮斐说话?”齐侯忽地大喝,许是心气不足,大喝过后竟是一阵剧咳,他的胸前沾上点点血渍。
我见他如此,吓得几欲双腿发软,面上却只能强自镇定,不能露出丝毫怯懦。“阿兄与雅曾有一段时间相处,雅相信阿兄,亦如君伯那么多年来相信阿兄一般。”
“难道他不是为了迫使虢侯带兵助他,才将你困在齐国的么?”
我虽不明白,却相信斐不会如此利用我。况且,他比谁都清楚我和虢侯之间的冤孽情债,虢侯怎会为了我一区区女子,劳民伤财,辜负虢国臣民做对虢国不利之事?
“君伯纵不信阿兄,也应当相信虢侯。他是虢国的一国之君,更是天子的臣子。倘若没有周天子下诏,谁敢动齐国分毫?”
齐侯望着我,嘴角渐渐扬起一丝笑意,却不知是欣慰,还是嘲讽。“你说得很对,说得很对。除了周天子,没有谁敢有那么大的胆子欺辱齐国,更别想颠覆齐国!”
天色暮黑,殿外点起了烛燎,殿里只点有两盏烛火,昏暗地照着寝殿。齐侯的面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我无法辩其神色,不敢再妄言,只能静静等待着。
“你回去罢。”良久,齐侯微闭双目,沉沉说道。
看着齐侯的病容,明知不适时宜,我还是忍不住道:“君伯,我明日便要回虢国去了。”
齐侯目光陡地朝我望来,“你要回去了?”
“雅离开虢国日久,自知有罪,不敢再行耽搁,只希望能早日回国,向虢侯请罪。”
“你就不担心你还没走出齐国国境,寡人就已将斐正法么?”
我怔住了,只见烛燎的映衬下,齐侯的脸越发的青白,胡须上的血渍红得令人发悚。
“莫,将诏令给她。”齐侯看着我道。
宫人莫应了一声,转身朝床榻边的案架上取下一个锦盒,从里面取出一道诏令恭恭敬敬地递到我手里。
“君伯……”我愕然地看着手中卷起来的锦帛,不敢翻看。
“你不想知此诏令写着什么吗?”齐侯问。
我不敢看,也不敢言,呆呆地捧着诏令。
“王后看重你沉稳,寡人也是。”齐侯淡然一笑。
我怔怔地看着齐侯,还未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他已朝我招手。我惴惴不安地走到榻前,听着齐侯的低声密语,只觉手中之物沉重无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殿外,只见无数侍从一手持戈、矛,一手持火把,重重守卫在四周。火光明晃晃地照亮庑廊庭院,秋风萧瑟下,肃杀之气凝重其间。
斐赫然站在庭院之中,目光熠熠地看着我,火红的光映着他的俊朗脸庞,章显着他的一贯优雅从容和淡然自若。
我出殿时,步覆缓慢,沉重得难以自持。待见到斐还会笑,还好端端的活着,心里盈满的紧张惊惧陡然松驰,脚一软,我朝地上滑去。
“雅——”斐冲上来扶我。
我呆呆地看着斐,心里莫名的在想,究竟是斐把我拖下水,还是我连累了他?
回到上次住的寝殿,斐没有多作交待,只吩咐珍和寺人云好好侍候,就回去了。我以为他会立刻带我走,再不然也要问我齐侯有说什么,但他连嘴唇都没有嚅动一下,说走就走。
之后,我再也未见过齐侯。
珍曾问我有否向齐侯请辞回国,她还说所有行李均未拆置,只等斐送我们出宫。我不敢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