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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子瞥了瞥周围,确定没有任何外人倾听,方咳嗽了一声,骂道:
“老习啊老习,你可真是个老不修的,越老越没规矩了!对太后娘娘也这般胡言乱语,端的惫懒!”
习老晃晃悠悠甩着灰袍大袖,往暖阁门口挪着步子:
“问完了没?没事老习要走咯,德妃娘娘那边可离不开老习!”
“老习呀,照你话说,燕王的这两位妃子怕是都不成吧?”
太后慢悠悠发了话。习老扫了她一眼,哼道:
“也未可知,他不是还有第三位妃子吗?就是那位丁流云姑娘!德妃已命李氏云兰带流云进宫见她,一者帮她收魂,一者再品品她的心性!”
太后眼睛猛地一亮:
“那个丫头?!可是那个带着燕王在御花园中起舞的丁侧妃?巧了。老奴也一直想再找个机会见见她!”
习老哼了一声,溜溜达达出了暖阁,一路去了。
他一走,太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又回到那个不怒自威的皇宫贵妇。她沉吟地端详了一会儿甲套,瞅着福子道:
“福子,你瞧,老奴是不是该摆驾冷宫去瞅瞅这位德妃了?”
福子淡笑:
“太后娘娘没忘了当初是怎么劝退她自隐冷宫的吧?”
太后沉着脸,点点头:
“……自然……她一个收魂师,却常伴天下第一人身边,若想动些什么手脚,那可真是防不胜防,老奴当初以她身怀的骨肉为要挟,令她自隐。也确是过了些,但……皇帝何等尊贵之人,岂容老奴不防!”
福子仍是从容地淡笑:
“所以太后一向不喜亲近燕王,也有这一层缘故在吧?”
太后一时语塞,长长叹了口气。方道:
“正是,若是燕王知晓老奴当年曾如此逼迫他母子二人……唉!罢了,福子,你且多提点烈王,希望他了解老奴一番苦心!”
福子抬起了眼睛,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奴才斗胆问一句。是太后个人脸面重要,抑或是我天都国运重要呢?”
太后猛地一怔,脸色渐渐端肃起来,半晌,忽抬头向福子毅然决然道:
“好福子,有你这句话。老奴自省了!天都有你,果然是福分哪!”
烈王府中,钰锦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际。
一个小黑点出现在空中,倏忽滑翔至钰锦的头顶,正是一只金眸猎鹰。钰锦轻抬左腕。猎鹰敛翅下冲,随着一阵风声悄然落下。
猎鹰爪上,一缕染血的破布落入钰锦的掌心。
钰锦颜色骤变,还未来得及将处理布条,急促的脚步声已在身后响起:
“钰锦,是鹰儿回来了么?”
烈王颀长的身躯出现在钰锦身后,只一眼,他已瞥见了那片破布,钰锦只觉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
烈王默默地盯了那片破布片刻,无比冷静地道:
“鹰儿从哪边飞来?”
“自北边……王爷,你,你别去!”
钰锦条件反射般一把拖住烈王的袖子。烈王深深地看着她,唇边泛起一个笑容,忽然俯在她的脸颊上轻触了一下:
“别怕,我会很快回来的!一切都已备好……”
钰锦双手一紧,圈住了烈王的腰身,几乎用了全力搂住:
“锦儿不让你去!”
烈王身子不动,连语调也仍是照样平稳:
“锦儿听话,你不是答应过本王,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也要陪本王一路走过的么?”
钰锦猛然一口咬在烈王肩头:
“不许去!我,我可有了你的孩儿啊……”
烈王稍稍推开一点她的身子,语气微微缓和:
“不怕,你瞧……”
他左臂向后伸出,钰锦抬眼望去,只见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烈王静静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目光相遇之处,那“烈王”淡淡一笑,拱手为礼。
钰锦脸色煞白,一步步向后退出,看着眼前的烈王,和另一位“烈王”,她讷讷不能成语:
“……王,王爷,你说过,只有一个替身的,不是吗?”
烈王的笑容仍是如此平和:
“锦儿不高兴吗?即便本王离你再远,也仍有人陪着你,更不会有人怀疑本王的行踪,此乃一举数得的大好事啊!”
钰锦冷冷地盯着烈王与“烈王”,心里却响起了一句话:
“……他,他谁也不信……”
那是平康,在死之前,于她心间掷下的一粒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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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节 对峙
燕王沉沉的目光,穿过书房敞开的一扇窗口,望向遥不可知的天际。
“如果能拿到那两件火器,争斗获胜,不过是须臾间的事……”
他烦躁地在房中大踏步徘徊,视线落向了武器架上供着的一把长剑。燕王停步,握剑,缓缓抽出,嗡嗡轻响中,一泓秋水般的剑体,反射出一缕寒光,激得他微闭了一下眼睛。
他伸两指轻轻拂过剑体,长长地吁出胸中浊气:
“呼……剑是好剑,但如果对上那两件可怕的火器?”
燕王的长眉颤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将那两件火器赶出自己的脑海。那两件东西不断地激荡着他的心情,这导致即便已经一夜未眠,他仍不想休息,反手拉开房门,他向花园踏去。
已经午间,冬日的阳光难得地透露一缕暖意。
草木落尽的花园内,燕王长剑在握,剑气激荡,在地面卷起阵阵气旋。
凝滞片刻,他陡然振臂起舞,剑光纵横,剑尖发出一阵阵嗤嗤声,气劲激荡,端的凌厉已极!燕王舞剑的身周,一片片细碎的石屑不断向四周激射而去!然而,燕王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
“不够,这样远远不够!这根本无法对抗那些异族人的火器!”
他越舞越急,气息渐渐不稳,因充血而通红的双眼,竟是闪现出阵阵戾气。
一领蓝色长裙缓缓行近,伫立在他身前三丈开外,静静停住了。
空气间,淡淡的月桂香气飘逸而散。
燕王剑尖一颤,缓缓收剑,垂眸,不抬头:
“你来了?”
流云的声音一如既往轻快而平静:
“拜见王爷,闻听王爷想要奴婢的命,特来送死!”
燕王眼中骤然聚起一团怒火。向流云逼视过去:
“此话当真?!”
流云的笑容如此灿烂,即便是燕王震怒之中,目光也是忍不住一凝。
“王爷向来最讲君臣的本分,奴婢自知身份。不敢不从。”
燕王手中长剑倏地前伸,一下架在了流云的脖子上,恨声道:
“你这小蹄子,到底要本王怎样?!难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雪亮的长剑在肩,流云脸颊的肌肤被剑气所激,浮现了一层小小的疙瘩。然而她的表情仍然平静,只是笑吟吟地凝视着燕王。
燕王的气势竟是不知不觉为之一顿,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是纠结,苦恼。抑或是自己也讲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
平康的话,犹如一圈圈涟漪不断在钰锦心中扩散。
慢慢的,钰锦的眸子彻底冰冷,她凝视着两位烈王,火红的长袍霍然掠起。拂袖而去。
烈王注视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眼眸微微一闭,回眸向自己的替身微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替身唯唯,拱手退下。
烈王如剑的长眉下,目光深不可测。
金眸猎鹰蓦地振翅而起,一飞冲天。
…
猎鹰的羽翼之下。千里疆域须臾而逝。
北地,再往极北……
辽阔黑褐色平原之上,一杆“李”字大旗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旗下,一队数千众骑兵正快速奔雷般疾驰,马如游龙。人似凶兽!
前方地平线上,刀枪如林!
为首的骏马上,李玉堂黑盔黑甲,目光如电。
快一点,我要再快一点!
他猛然发出一声嘶吼。两腿一夹一蹬,马匹骤然加速,直如一道流星直直撞入敌阵!
花园内,燕王与流云冷冷对视。
良久,流云将剑身缓缓往外推了一分,淡淡道:
“斗胆问一句王爷,不知王爷平素最怕的是什么?其实流云——奴婢我最怕死。”
燕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点点头:
“本王信!有了危险,你哪次不是费尽心机地化解?嗯,现在连武功也练上了!”
流云哈哈一笑:
“奴婢没有什么武功,不过……”
她吞下了半句话:不过我的前世是一名极限运动爱好者,酷爱登山、攀岩、越野马拉松、游泳、潜水、滑雪、跑酷、滑板、马术……等等等等。她的眼眸轻盈转动着,嘴唇不知不觉翘了起来:我的世界,实在比你的世界好多了!
不错,自沐梭沙与她相认以后,虽然仍是记不起前世两人相遇的种种,但关于自己在前世的身份,流云却已经慢慢回忆起来了。她的“武功”在燕王等人看来是突如其来,她却知道,一切技术技巧都潜藏在自己的记忆当中。
燕王看着流云,心底一阵阵的不可思议:这个蹄子,怎的越来越容光焕发了?!望着她发亮的眼睛,他心中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层,猛力一推,将流云挤在了一棵树叶落尽的大树树干上,冷冷道:
“你这双贼忒兮兮的眼睛,让本王看来就忍不住的来气!信不信本王剜了它?!”
流云看着他,忽然忍不住大笑,她笑得如此开心,直至弯下腰去,逼得燕王不得不将剑从她肩上撤下:
“哈哈哈……王爷你太有趣了!这般凶神恶煞的脸,可不适合您呐!”
燕王盯着她杨柳般充满弹性的腰肢,目光中陡然掠过一丝火花。但他不进反退,持剑再次对准了她的咽喉,沉声道:
“你休再花言巧语,本王有话问你,仪容端肃些!”
流云笑着抹去眼角的泪花,敛裙拜了拜:
“如此,王爷有话请讲!”
燕王如画的眉目间。全是凛冽:
“你与那沐梭沙,究竟有何关系?!他为何如此执着于你?”
流云缓缓收了笑:
“王爷终于怀疑了么?之前流云说过,他与我丢失的心魂有关!”
燕王冷冷摇头:
“不!本王不信!他一个异族人,其心必异!你……莫非是他澜珊国的探子。安插在我天都国内,专为乱我天都而来?!”
流云瞪着燕王,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卡巴一声掉下来。什么跟什么啊?果然这帮王公贵族,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东西吗?!
但燕王毕竟不是蠢人,刚一出口,他自己已经觉得不妥,皱着眉摇了摇头:
“不,不对……你明明没有离开过天都……而且,几乎是陪着柳贵妃一起长大的!”
流云冷笑:
“正是呢,您可算记性不错!”
燕王唇边也是泛起冷笑:
“你且莫得意!本王随时能要你的命。不如想想,怎么说服本王放过你吧!”
如电的目光中,燕王隐忍着内心将流云揽入怀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