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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仆人站在府门外向聚集的一群乞儿大把洒落铜钱,口称:“燕王爷娶侧妃了,各位讨个口彩,恭喜发财啦!”
啪啪啪!众乞儿得了银钱,果然齐齐敲着手中竹竿、破碗踏鞋而歌:“小小儿,当王爷,当了王爷娶媳妇,娶了媳妇不忘娘,八宝乾坤袋里藏!青纱帐,红高粱,一碗烧酒金不换!洞房花烛胜新郎,胜新郎呐!”
为首的乞丐发声喊,众人哈哈大笑,沿街狂奔而去。
“燕王爷又做新郎咯!”“春宵一刻值千金呐,哈哈!”“快活莫过新郎官呀!”
香奴替流云拢起秀发,听得墙外歌声粗鄙,不由皱眉:“这些乞儿,真是嘴里不干不净!”
流云手里玩弄着一只小凤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哼!不过娶我一个妾侍,便这样大张旗鼓,燕王真是天生的炒作高手!什么也拿来当作你无心王权之争的佐证……我倒要看看一会儿圆房,你怎么再给我装!”
香奴后退了一步,无奈地看着流云:“我说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甩那些奴婢听不懂的词语了?”
流云咬牙切齿:“不能!我就要被迫跟一个腹黑男圆房了,还不能发发牢骚?!可怜我的处女之身呐……不过他模样还算俊俏,处女之身好歹也是要告别的,找个顺眼的替我开苞,也不算冤……好吧,就这样吧!”
流云计较已定,笑眯眯地看着香奴:“你躲什么?赶紧给我梳妆呀!”
香奴眼睛忽然红了:“姑娘,你这胡言乱语的……怕不是疯了吧?你若真不愿,咱们想想办法,求求爷放了你,不好吗?”
流云哈哈大笑:“好香奴,谢谢你给我担心,我不是疯……”
“她只是怪!她是个怪人!”莺儿缓缓走入,艳光四射,仿佛屋内都明亮了几分。
第十四节 缠
更新时间2011…8…31 7:19:15 字数:3466
莺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流云:“嗯,果然,女子还是要开了脸,梳了头,才更添娇俏。啧啧,妹妹的十分人才,此时又添三分。”缓缓绕着流云踱了一圈。
流云轻笑:“香奴,莺儿姑娘和我都是宫里出来的,有些体己话要讲,你先出去吧!”
香奴应声福了一福,转身将门虚掩而去。
流云此时开了脸,肤色匀净,笑容甜美。长发高高挽起,云鬓之上簪着小朵小朵的珠花,又有绢花如云似霞,堆在发髻周围,更加衬得发如青丝。
流云臂间,一只碧色琉璃镯加一只嵌宝扁金镯交映生辉,项上朱色霞帔。梳妆台上,一顶珠冠正放置在红色嫁衣上方,粒粒珍珠饱满,珠冠顶部更用金丝串珠,盘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颤巍巍宝光四溢。
莺儿细细瞧了,抿嘴微笑,点点流云额前那些小朵珠花和臂间的镯子:“流云姑娘今日大喜,莺儿送的物件可还合姑娘的心意么?”
流云的眼睛笑得月牙儿一般:“姐姐,一时片刻妹妹就行礼入洞房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莺儿收起调笑:“无他,妹妹别忘了,咱们都是从宫中出来的,有事别忘互通声气。再有……”
她将手里捏着的手绢松开,露出里面一粒蜡封的药丸,声音也压得极低:“如果你不愿成为王爷的女人,这里有颗丸药,你可将它下在交杯酒中,王爷会顾自黑甜一宿,不会坏你清白……”
流云瞪着她,忽然翻了个大白眼:“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不过这等丸药,妹妹可不敢接!”
莺儿一怔:“难道你不怕失了清白?”
流云眼中透过一丝不耐:“女人的价值就只是一张膜么?再说,这粒丸药,你确定只是让王爷黑甜一宿?若是其他的药,王爷服下有何闪失,我又受不住刑,将姐姐招了出来,姐姐该如何自处?”
莺儿手抖了一抖,笑得有些勉强:“这,不会的……”
流云冷笑:“姐姐试过药么?饭可以乱吃,药也可以乱吃的么?!”
莺儿忽觉汗流浃背,还来不及说什么,流云已经大声呼唤起来:“香奴,替我梳妆!”
在香奴进屋前的间隙,流云转头盯视莺儿:“姐姐的药若是姐姐的主子给的,妹妹真替姐姐不值!流云的主子虽然不见多聪慧得势,至少不会这样挖坑让流云往里头跳!”
莺儿张目结舌:“你,你竟这样评判你的主子?不怕……”
流云拿起菱花镜,镜中人与花交映生辉:“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主子和奴婢一样是人,妹妹倒不信姐姐从不对自家主人不置一词!”
“礼毕,送入洞房!”司仪大声宣读,顿时礼乐喧哗,满屋喧闹欢腾,为首的喜婆将大把大把莲子花生洒落新人脚下,令踩着前行,身后一众女宾们起着哄将新人送入洞房。
眼看众人远去,却有一位修眉圆脸,粉色宫装的少女立在原地,眉间阴云密布。身侧一位模样伶俐的丫头凑上,微微福了一福:“郡主,燕王爷和他侧妃的礼已毕了,咱们要跟去闹洞房么?”
郡主脸若冰霜:“闹什么洞房,没得让人扫兴!罢了,回府吧!”行得几步,复又冷脸回望众人离开的方向,愤声道:“且让那些小蹄子得意几日!”
和郡主想象的不同,洞房当中并没有任何“得意”的景象。
流云的盖头已经撤去,燕王含笑注视着她的脸,词语却仿佛从牙缝间挤出:“成为本王的女人,难道埋没你么?”
“不敢,不过王爷女人这么多,何必对流云念念不忘呢?这秋天快尽,冬天就要到了,找个暖床的女人对王爷您来说不难吧!”
流云翻着白眼,双手在胸前交叉,抱胸而立,避开床帏躲在屋角。
“我大费周章地把你娶进门,就是为了听你胡说这些吗?”燕王微微眯起眼睛,透露出危险的信号。
流云眼睛滴溜乱转,忽然扯下绢子就地跪倒:“哎呀王爷!奴婢之前对王爷诸般不敬,奴婢知错了!王爷就放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以后一定……”
“住嘴!”燕王手掌捏得咯咯作响,大步上前:“你现在又装这副蠢样给谁看?!本王要定了你!”
流云侧身一躲,愁眉苦脸:“本来我也觉得王爷当我的第一个男人很不错,可是行礼之前,流云忽然受人提醒,想明白一个关节……这燕王侧妃之位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呢!王爷始终是皇子,流云仅一介小小宫奴,身后无人撑腰,今日若真成了您的侧妃,将来怕是不能给王爷臂助,反成了王爷的累赘……”
燕王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本王要什么人当自己的侧妃,跟他人何干?!”
流云还要说什么,燕王一把托住她的腰,流云如腾云驾雾般腾身而起,落入他炙热的双掌之中。
燕王凝视着她白皙秀丽的面颊,眼眸幽深,渐渐被火星湮没:“本王的女人,没人动得了,本王,我会护着你一生周全的!”
流云低低应了一声,心中却掠过叹息:“护我周全?只是,这样而已吗?是啊,只是,这样而已吧……”
屋顶,虎峰和楚离安然端坐。两人手边,放着一壶酒,一碟肉片。嗖的一声,一条纤细的人影从廊下蹿出,跃上几层房顶,跳出王府,渐渐远去了。
虎峰和楚离各自举起杯中酒,轻碰了一下,仰头饮下。
楚离:“王爷果然料事如神。”
虎峰:“嗯。”
楚离:“流云姑娘果然不会害我们王爷。”
虎峰:“嗯。”
楚离头上青筋暴突,扭头恶狠狠地盯着虎峰:“多说两个字,你会死吗?”
虎峰饮酒:“嗯。”
楚离:“……算了,喝酒。”
“什么?他们已圆房了?!”皇后看着莺儿,手一时僵在半空。
莺儿一身夜行衣,跪在地上,目露惶恐:“皇后娘娘,此事千真万确,莺儿是亲耳听见他们,他们……流云又不肯用药……”
皇后呼了口气,扯下绢子擦了擦额头:“罢了罢了,起来吧,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原不晓得其中缘故。至于那粒药,以后再说吧!”
柳贵妃立在一侧,眼神中有不知所措:“可,可如果那沐梭沙寻不见他命定的新娘,又该如何?”
皇后想了一回,忽然微笑:“你们说,他一个异族人,来天都国寻他的新娘,他又没见过,怎么便知道我们给他的新娘是真是假呢?”
柳贵妃唬了一跳:“这……怕是不好吧?”
皇后冷哼了一声,反手牵过莺儿:“若是天下掉下个大美人给他,他难道推辞?这天下还有不吃腥的猫?呵呵,哀家倒不信了!”说着,怜爱地看了莺儿一眼。莺儿吃了一惊,赶忙在皇后脚边跪下:“娘娘,莺儿,莺儿可不去那异族的地方!”
皇后嗤笑:“你这孩子,当正正经经一国的王妃有什么不好?”
莺儿垂头:“不,莺儿舍不得娘娘,娘娘开恩,让莺儿留在您的身边吧!”皇后眼神淡了下去,挥了挥绢子:“罢了,你这丫头也是个死心眼……”
莺儿满眼惊惶。
半透明的茶盅,缓缓注入滚烫的清水。盅内茶粉盘旋,凝成碧绿的汤色。柳贵妃取一支茶刷,在汤中搅拌,随着搅动,一层层白色浮沫泛起,煞是好看。
柳贵妃放下茶刷,凝神看着茶碗内绿色的小小漩涡逐渐平息。心头却忆起了流云还在身边时,面带惊讶说的一句话:“哎呀!这个茶,看起来和我们那个时代的抹茶咖啡很像呢!”
柳贵妃轻轻摇头,笑了:“流云那个丫头,就是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扑通一声!柳贵妃唬了一跳,定睛看去,只见身侧多了一个人影,仔细辨认,原来是一身夜行衣的莺儿。
莺儿满面凄凉:“娘娘,奴婢知道娘娘为人仁厚,求娘娘救救奴婢!”
“救你?莺儿何出此言?”柳贵妃放下了茶碗。
莺儿眼中蓄泪:“皇后娘娘她怕是要把莺儿嫁到异国去,莺儿死也不去,莺儿就想留在宫中!”
柳贵妃听得此话,倒是笑了:“莺儿你这妮子果然是个死心眼,皇后娘娘不过跟你开句玩笑罢了,便认起真来!”
“不,皇后娘娘不是说笑,她,她是为了太子……”莺儿脱口而出,又不敢说下去。
“太子?太子怎么啦?”柳贵妃不解,见莺儿脸色一红,忽然明白了,呀了一声,挽住莺儿的手:“怎么,妹妹和太子……”
莺儿含羞带愧,点点头:“是呢,娘娘替莺儿拿个主意吧……皇后娘娘今日说话,怕是已经知道了,莺儿好怕……”
柳贵妃拍了拍莺儿的掌背:“其实,以莺儿这等人才,文武双全,匹配太子够得上男才女貌呢,娘娘她……”
莺儿苦涩地摇摇头:“娘娘早已为太子定下了太子傅的孙女,只待重阳,便要正式下聘……听说那是名满京师的一代才女,提出太子五年之内不可纳妾,方肯进门,皇后娘娘怕是……”
柳贵妃已明白了:“原来如此……不知道我能怎样帮你?”
莺儿眼睛一亮,伏在柳贵妃脚边:“流云果然没骗我,娘娘真是一等一的主子!流云真是好福气能服侍娘娘!”
柳贵妃扯下绢子拭了拭额角:“……这丫头都在外头编排我些什么了?”
“阿嚏!”流云打着喷嚏醒来,燕王已不在身侧。她轻轻披上长衣,刚一下地便听到花雕屏风外有婢子轻轻探问:“可是侧妃娘娘醒了么?”
流云:“是呢,怎么,诸位姐姐守了一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