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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使用效率,加快了钻井速度,为全队夺标杆、保荣誉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吃苦耐劳方面,他更是垂先示范,有一次寒流袭来,气温骤然下降,造成泥浆上水管线冻结。泥浆是钻井的血液,泥浆不循环,钻井就无法进行。老南还在旁边唱高调呢,高喜扬二话没说,砸开冰层跳进泥浆池,就动手清理上水管线的莲蓬头来。他一跳,大家也跟着跳,棉衣都被泥浆渗透了,成了冰凌的甲胄,看上去就像一群刚出土的兵马俑……
王顺总说,高队长是文明人。说这话是因为,野天野地的,钻井队长都有骂人的习惯,高喜扬却从来不骂人。极端的例子就是呱咕队长陈家剑,不但骂人,有时骂得牙碜,谁有一点错儿,那男人女人的下三路就成了他的攻击目标。一次陈家剑和王顺站井口打内外钳,陈家剑就骂起来:“妈那个逼的,手要呱咕了,不呱咕了不行。”过了一会儿,又骂起来:“叫你呱咕你不呱咕,你不呱咕就我一个人呱咕行吗?奶奶那个逼的,没长脑袋似的!”陈家剑在那边骂个没完,王顺在这边又生气又想笑,就想,你不能侮辱女人那个地方,那是很神圣的地方哩,无论伟人还是王八蛋,都是从那个地方爬出来的,连你这个呱咕队长也不例外。后来呱咕队长一骂人,王顺就在心里哼唱:“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呱咕队长骂人的时候声若洪钟,底气充沛,就像一场宏大仪式的主持人。一次队里开会,会还没有开始,他就先开骂了。王顺听着别扭,就对坐在身边的杜青嘀咕说:“你说,呱咕是不是做病了?死叮着那玩意不放,难道她妈妈没长那玩意儿?”
杜青听了,噗哧一声笑了。
“大白话,笑什么?站起来!”陈家剑厉声说。
杜青这个人很滑稽,还爱讲家乡带色儿的故事,说起来有声有色,大家就叫他大白话。
杜青站起来,但还在笑着。
“不说给你两撇子!”陈家剑脸阴得厉害。
杜青笑着说:“王顺说你了。”
王顺嘟囔说:“汉奸。”
陈家剑说:“妈那个逼的,说我什么了?”
杜青又嘿嘿笑起来,旁边的人也跟着笑。
“说!”这一声怒吼足有二百分贝,像炸雷一样,众人一下子鸦雀无声,笑声全被震了回去。
杜青不笑了,却滑稽地把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叠在一起,挤压出一个椭圆形状的洞,举在面前比划着,说:“王顺说,你总骂女人这个地方。”
《国血》 第三节(2)
听了这话,坐在前面的迟建军和老南,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
老南纠正说:“怎么能说是那玩意?应该说部位。”
迟建军进一步纠正说:“说部位也不对,文明语言,应该说是生殖器。”
开会的人都忍不住了,又哄堂大笑起来。
高喜扬本来不想出声,实在忍不住,就说:“队长啊,我代表工友们求你了,以后你可以骂人,可千万别死叮着女人那个地方,那可是株连九族啊!“
呱咕队长陈家剑一看失道寡助,就说:“妈那个逼的,我这是骂人吗?我这不是,这就是个衬词儿,没有实际意义,就跟呼儿嗨呀啦唆是一回事。不让我说衬词儿,我咋加重语气?这会你们开吧,我他妈的不开了!”
高喜扬也有绰号,叫“二踢脚”,因为他有踢人毛病。谁活干得不对了,教的东西学得慢了,他经常会给两脚。大家就把这种炮竹的名称送给了他。
在王顺眼里,挨两脚踢总比挨骂好受,这是近于亲昵的呵护,总比被人骂及前辈的生殖器强啊,起码自尊心不受伤害。况且用的不是武功里的鸳鸯脚,那种力度是完全能够承受的。队上的人都把挨队长的踢看成是一种很滋润的事,见了面往往面带笑容说,今天我又挨队长的踢了,把我的屁都踢出来了。队里唯一没挨踢的年轻人就是吕天方,高喜扬说,他是细瓷器,我舍不得踢,怕把他给踢碎了。
王顺带着隐蔽的战略目的,又不想轻易暴露,就迂回前进,想做好充分的铺垫再摊牌。高喜扬是明眼人,一看王顺反常,跟他玩心眼儿,也不深问,就那么站着直直地瞅他,那目光X射线一般,极有穿透力,一直看到王顺的骨头里,把王顺看得发毛。他站起来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队长、队长,你干嘛那样看着我?
高喜扬说:“你一定有什么事。你个老蔫,那点心眼,还跟我掖着藏着的,吃啥噎着了?有啥事快说,你若不说就快点回去休息,别在这儿装模作样的。”
王顺从兜里摸索半天,才图穷匕现地掏出两块月饼,带着巴结的口气说:“这月饼给你家的丛慧和丛峰吃吧。”
高喜扬哪能要他的月饼,就推脱说:“你行了吧,好不容易分那两块东西,还是你自己吃了吧。”
这月饼还是领导到井上慰问时带来的,由于东西不多,每人只分了三块。领导慰问也不是每个井队都到,人家是有选择的,还要看顺不顺脚,像他们这样的标杆队非到不可,想绕都绕不过去。王顺本想一块也不吃,心里琢磨,三块月饼分给丛慧、丛峰各一块,那块就给雪怡。可月饼的诱惑也是难以抗拒的,他实在太想尝尝了,一开始用舌头舔一舔那月饼边儿,那香味一下子就浸到他的胃里,他忍不住又舔了舔,这一下舔得力度大了点,被口水浸润的月饼就被舔出个小豁口。王顺很后悔,自责自己没能掌握好分寸,月饼一缺边儿,就没法送人了。王顺看着残缺的月饼,眼前还幻化出雪怡的吃相:她张开那樱花似的小嘴儿咬一口,再抬头看他一眼,羞涩地甩甩大辨子,再给他一个甜美的微笑……这种感觉是多么幸福、多么的受用啊,没准儿自己能拉拉她的手呢。他为自己的意志如此薄弱深感沮丧,恨不得使劲儿抽自己的嘴巴子。反正不能送了,索性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慢嚼细咽地把这块月饼品下去了。月饼其实是很粗糙的那种,可王顺的胃肠里实在缺少油水,把持不住,也就不能苛责了。他吓得再不敢看剩下的那两块了,想早点送出去,省得自己再惦记了。
王顺鼓起勇气,继续拱卒说:“我这么大的人,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又能咋样?丛慧和丛峰总是叔叔叔叔地叫着,一想到他们,我怎么能咽得下去。再说,我平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他们。”
高喜扬想了想,就说:“既然你有这片心意,那我就替孩子们谢谢你这个叔叔了。”
高喜扬接过月饼,已经走了几步,又被王顺叫住。
高喜扬说:“老蔫啊,你说话咋这么费劲?囫囵话不囫囵说,让你整个稀碎!”
王顺说:“师傅,我亲人离得远,眼前就你是最知近的人。我是想和你一起走,你别把我留在这儿,千万把我带走吧。”
《国血》 第三节(3)
王顺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高喜扬,那种依赖和留恋,就像孩子总想牵着大人的衣角。王顺很清楚,只要跟定了高喜扬,不但工作上有人帮,爱情上也有奔头,这一切可是人生大事,既简单又实际。
王顺所说的事情,八字只有一撇,成不成还没准呢,高喜扬一猜就知道,准是指导员老南被谁灌了几口酒,嘴巴上“滴漏跑冒”的结果。上边想从钻井队调出去一拨人,充实到新成立的井下作业指挥部下面的井下作业队去,而且要表现好的,开给队上的名单,第一个就是高喜扬,还有迟建军和杜青。
高喜扬说:“你别听风就是雨。现在还处在保密阶段,传出去扰乱了人心,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王顺说:“师傅,名单上咋就没有我呢?是不是你挑的人啊?你不要我了?我想跟你走,你帮帮我,怎么我也得跟你走,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高喜扬说:“听说作业队比钻井队还苦还累。享福的事,我会想着你的;可遭罪的事,我干吗要拽着你呢!”
王顺说:“反正我不想离开你。你走我就走,你不走我就不走,啥时候也不和你分开。”
这么说着,王顺就掉泪了。王顺的身世很可怜,家在农村,从小没了妈妈,三个哥哥们都娶了媳妇,各揣各的心眼儿。他老爹身体不好,爷儿俩寄居在大哥家,尽管像长工似的没命地干活,可嫂子的眼睛白多黑少,经常用余光瞥他,久而久之,都成斜视了。王顺似乎生下来就没吃过饱饭,乃至影响了发育,咋看都像个“落渣”——在东北话里,就是一群猪崽里最小最弱的那个,存活的几率很低,吃食都抢不上槽。因此而言,高喜扬对他的关爱,也不能排除怜悯的成分。
在王顺看来,高喜扬是个事业有成生活完美的男人,也是他心仪的楷模。休班的时候,他常到师傅家玩,看到那一家人俭朴而和谐的天伦之乐,他羡慕极了。钻井队的人一致看好秀外慧中的女人,没事喜欢给媳妇们排名次,怎么排,雪洁都是第一。只要荒原上有花,高喜杨每次回家,都不忘给雪洁采一束,这种艰苦岁月中的执著浪漫,可不是尽人都有的。北疆油田的人来自天南地北,最真实的生活不是在报纸上和广播里,更不是舞台上的鬓影衣香;最真实的生活是在关起门来的干打垒里。王顺没事的时候喜欢遛墙根,从那一排排极为原始的民居窗前屏息走过,稍一侧耳倾听,就等于检阅了五湖四海的家庭风情。当然,琴瑟和鸣的居多,炮火连天的也不是没有。就连骂人也各有特色。夫妻对骂,有的骂妈妈、有的骂奶奶、有的骂姥姥、有的骂爸爸爷爷,有的则上至祖宗八辈,下至子孙三代,男女老幼排比罗列出来,依次一一骂到。尤其是家属们骂架的时候,更是花样繁多,四川的喊锤子、北方的喊鸡巴,间杂着格老子、龟儿子、日你娘、吊老妈、干你娘、滚犊子……南腔北调的骂声;比演戏都热闹。像王花那样的泼悍娘们,还不甘心落入俗套,坚持在骂法上推陈出新。而呱咕队长又算什么呢?翻过来倒过去就是那几句脏话,未免就相形失色了。也有因为口音不同闹出笑话的,一个广东人给东北邻居送过去一碗水饺,没想到只有女主人在家,咋听都是“睡觉一晚”、“睡觉一晚”,为了自己的贞节,女主人说什么也不让广东男人进屋。
高喜扬夫妻是缠绵的,初恋般的,而且他们把火热的情感掩藏在月光般的恬淡之下,在人前从来不做任何表面文章,关起门来,马上就会拥抱在一起。他们从来不骂孩子,孩子惹了祸,最难听的话也就是“混帐”两个字。王顺要向师傅学习,最便利的一条捷径,就是能直接娶到雪怡这样的女人,那么他就能依样画葫芦,跟高喜扬进行家庭方面的比学赶帮超了。可师傅竟然撇下他要走,可怜的王顺哪能不伤情呢!
高喜扬知道这种事自己说了不算,可还是不想让王顺难受。他安抚说:“如果我真的要调走,肯定会跟上头提要求。我估计你这样的人钻井队不会舍不得,就怕作业队那头不要。”
王顺没话可说了。他望着高喜扬的背影,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好像被亲人遗弃了。
八月十五的晚上,高喜扬把王顺叫到家里来了。四个大人两个孩子,守着五块月饼和几个毛菜,对着满轮的圆月,享受着苦中作乐的短暂温馨。王顺面对着花一样的雪怡,显得手足无措,几乎喘不过气来,说话愈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