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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血-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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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这场景恰好被丛峰看到了。
  丛峰说:“宋阿姨,你真给王叔叔面子呀。王叔叔给我小姨送这送那的,我小姨从来不收,哪一次都弄个关公脸。”
  所谓童言无忌,丛峰说罢,直奔冰车而去,就近找了一块冰面一试,果然是好家伙,就把两个大人抛开,专心玩起来。王顺的隐私如此轻易被曝,着实很狼狈,宋兰开心大笑起来,说:“真是个可怜的男人,送礼送不出去,还坚持了这么多年,你这就叫百折不挠啊。”
  下午三点,正式开席,四大两小六口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上,温馨的家庭气氛就出来了。高喜扬举起酒杯,说了一些过年话,然后就开喝。四个大人是四个单身,这就很有意思了。因为每个人都要说一句祝愿的话,别人说得都很狡猾,惟独王顺说:“我祝福咱们四个都能早日成家,别让党和人民操心了。”
  这话让桌面上尴尬起来。
  既然已经触及到了这个话题,高喜扬就仗着酒意,半认真半玩笑地说:“王顺,你看宋兰咋样?”
  王顺嘻嘻笑,用手挠着后脑勺,吭吭哧哧不说话。
  高喜扬又说:“宋兰,王顺这么好的男人,你轻易可别错过,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这个店了。”
  宋兰和雪怡喝的是果酒,都是用酒精勾兑的,因为度数低,一不小心,就有些偏高。却不想那酒是有后劲的,两个人脸上全都霞色灿然。看着两个孩子都挑着灯笼跑出去玩了,宋兰便格格朗笑说:“吕指挥打发我到这来,可不是要嫁给王顺的,怎么回事,你最清楚。”
  高喜扬说:“吕天方又和我通电话了,他那是声东击西,打马虎眼呢。让你一个姑娘家的,嫁给大你一截、两个孩子的父亲,这也太不公平了吧?他实际上就是想让你和王顺配成一对。”
  宋兰说:“今天我喝多了,厚着脸皮,说一句虎话。两个孩子我倒是不怕,就怕你有病,做不成男人。雪怡这么好的女人,又是孩子的亲姨,这种顺理成章的姻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都在一个房檐底下,简直就是你嘴边上的肉,这么多年,你连碰都不碰,却躲得远远的,让别的男人追来追去,结果闹个狼烟四起。你不是有病,又是咋回事?”
  高喜扬羞愧难当,只好说:“我有病。我有病。”
  宋兰嘲讽地笑着说:“过去我一直把你当英雄看待,原来你这么委琐,都不像个真正的男人了。”
  高喜扬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挑战,却又没法辩白,只好虚与招架说:“其实,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雪怡受不住了,便说:“咱们别说这些,咱们说点别的吧。”

  《国血》 第十七节(2)

  王顺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高喜扬说:“师傅,你要是不结婚,我就不结婚。你要是跟雪怡,我就跟宋兰。要不然,我陪着你打一辈子光棍!”
  宋兰说:“我们女人又不是鸡鱼肉蛋,按人头分配。我们也是有选择权的,跟谁不跟谁,那得我们自己说了算。”
  四个人喝得兴奋,酒下得也猛,白酒和果酒都已告罄。王顺意犹未尽,自告奋勇,非要出去找酒。宋兰看天黑路滑,非要陪着去,这样一来,屋里只剩下高喜扬和雪怡两个人了。这种一对一的难堪平时也不是没有,可在此除夕之夜,在两个醉酒的男女之间,事情的走向就不能理智把握了。高喜扬看着灯下楚楚动人的雪怡,仿佛就是爱妻复活,积蓄已久的激情如同火山爆发,他一把将她的手抓住。
  “雪怡,雪怡……”他呓语般地喃喃说。
  雪怡剧烈地震颤起来。她羞怯地低着头,用另一只手,把他的指头一个个掰开。她说:“姐夫,别这样。”
  高喜扬说:“雪怡,我对不起你。你是我的恩人,这辈子我都没法报答你。可我……”
  雪怡说:“这样的事情假如发生在前些年,我不会拒绝你;可现在已经晚了,你和我,在各自的岔道上越走越远了。”
  被心仪的女人拒绝,这使高喜扬尝受了极大的挫伤感。窄小的空间变得局促起来,他想待着又待不住,想走开又走不开,都不敢再看雪怡了。幸好丛峰回家了,原来是他当灯笼的罐头瓶子被摔碎,回来更换新的。高喜扬为儿子弄好,就随他走出去,对着寒冷的原野和喜庆的开天村,深深呼吸了一口除夕的空气,——那空气真叫凛冽,竟像碎玻璃一样,把他的五腑六脏扎疼了。
  高喜扬咀嚼着雪怡言简意赅的话,在认真清理着自己的感情脉络,觉得宋兰说他委琐,也真是不无道理。妻子去世之后,正当盛年而且绝对健康的他渴望能有女人替补,而且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雪怡。自己之所以没能朝前迈上一步,一是雪怡本身闭关自守,二是他彷徨四顾,畏首畏尾,想得太多。如果他在第一时间就明确态度,或者直接把阵地插上自己的旗帜,事情就不会一错再错了……如今,王顺和迟建军都已偃旗息鼓,他再像战地接收队似的掉过头来接受妻妹,不仅是愚人绕远,也会贻笑大方了……想来想去,他竟然生起自己的气来,掣出手,煽了自己一耳光,似乎这才明白,一切都是他想得太多,结果一再贻误战机,以至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了。
  除夕夜的开天村张灯结彩,尽管那些灯具都很简陋,有的竟是用铁桶冻成的冰灯,但它们对夜色的装饰效果却毫不逊色。王顺很快就搞到了酒,问题是他喝得上晃,走上了丛峰滑冰车的那段冰路,一不小心,就跌了个大仰八叉,手里的酒瓶子立即被摔成一地碎片。宋兰看着他的狼狈相哈哈大笑,过来拉他,王顺却哼哼唧唧地躺着说:“我摔坏了,起不来了。”
  宋兰紧张了,忙问:“哪儿摔坏了?”
  王顺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起不来了。”
  宋兰信以为真,就用胳膊揽住他的脖子,想把他扶起来。王顺假装配合,也伸出手,把宋兰揽住。在酒气氤氲的雪地上,两个人如此切近,眼睛在夜色里荧荧发亮。王顺借着酒劲儿,立刻把宋兰扳向自己,接着就把嘴递了过去。宋兰本来是想躲避的,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假意推拒一下,竟然默契地配合起来,于是两个人就变成了小兽般的撕咬。不知是怎么搞的,彼此都流出了欣喜的泪水。
  高喜扬在雪地上信步徜徉,刚好碰到这场面,便触电般定住。静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一时半晌并没有罢休的意思,只好别过脸去咳嗽一声,这才打破了僵局。
  王顺赶忙爬起来说:“师傅,不好意思,大概是我喝多了!”
  高喜扬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吧!”
  宋兰格格笑:“高队长,谢谢你的酒。我还是头一次喝到这么好的酒呢。”
  高喜扬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人喝了酒才是最真实的。”
  王顺和宋兰的关系急剧升温,这种撕咬也就一再发生。过了大年初五,迟建军回来了,带给高喜扬和王顺一些腊肠、梅干菜之类,虽然嘴上不明说,隐含的谢意彼此也都知道。宋兰正在男宿舍里帮王顺洗头,迟建军没见过她,还以为是新来的女理发师。哪知王顺揩干了头发,当着他的面,故意到宋兰的嘴上啄了一口。这让迟建军大为惊讶,目瞪口呆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王顺炫耀说:“迟队长,你服不服?好饭不怕晚,这么多年,我算没白等。我可不像高队长那样慢抻筋,我是速战速决,趁你走了这么几天,一举拿下了。我也不像你,虚头巴脑玩花活,拿什么诗啊词啊的忽悠人;我不过送了四个嘎啦哈,就把媳妇搞定了。”
  宋兰站在一旁格格笑。
  迟建军尴尬起来,说:“王顺,你这么搞爱情大跃进,质量真能保证?不会弄来弄去,最后推倒重来吧?”
  王顺说:“你放心吧,我可不能再让高队长操心了。”
  王顺这话隐藏着的影射,迟建军不会听不出来。可他故意装做没感觉,因为一旦说破,他的自尊会受伤害,他的身份也会受伤害。唐秀的舅舅已经把事情办妥,——一个副科级干部,在基层看似极不容易,对上头而言,其实也就是一句话。迟建军明白,他得压抑着自己的欣喜,做出无所谓的淡漠来,否则会招骂的。凭他的才能,副科级仅仅是第一个台阶而已,他不会就此止步;惟有的愧疚,是他从高喜扬这个让他不得不钦佩的人头上跨了过去,他总觉得对不住他。
  这个春节,迟建军和家人过得特别惬意。他和唐秀之间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沉浸在虚假的美满和谐里,虽然老温的阴影仍然无处不在,可他心里的快慰足以抵消这些了。在那张具有讽刺意味的大床上,他表现得空前饕餮,经常加班加点,没有餍足的时候,似乎要把两地分居的损失全都补回来。唐秀对此疲于应付,看他那副体力透支一摊烂泥的样子,心里既怜悯又发笑,就预支了官衔,调侃他说:“迟副科长,你也太贪了吧?就算是蜂蜜,你喝多了也齁得慌。”迟建军攥着妻子的双乳,就像骑手紧抓着奔马的鬃毛,生怕被甩下来。他明明知道,身下是个不贞的妻子,可这个女人是实用的,为了比别人活得好,他不能没有她。他闭着眼睛,嘿嘿地笑着说:“你可真好,真稀罕人哪!”唐秀又一次发出了她那标志性的冷笑,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弄着我,心里想着的却是高喜扬的小姨子!”真是一语中的,迟建军立刻翻身落马,叹息着应付说:“秀啊,你能不能含蓄点儿?那都是谣传。哪个小猫能守着鱼光看不吃?其实高喜扬和他小姨子早就有一腿了,我哪能跟着凑那份热闹?”唐秀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鄙夷着神情说:“你可真卑鄙呀,为了洗清自己,把老朋友都出卖了。高喜扬我又不是没见过,他那种人,比你高尚多了。如果你真跟我离婚,我就嫁给他!”迟建军被点中了穴位,只好勉强反击地喃喃说:“你想嫁给他?恐怕他还不愿意呢!”
  因为怕见雪怡,迟建军把带给高家的东西都交给了丛峰。丛峰对大人之间的事不甚了了,就问:“迟叔叔,你咋不到我家来了呢?家里还给你留着好吃的呢!”迟建军摸摸他的头,无声地叹息说:“叔叔到不到你家,也能天天见到你们。叔叔和你们,是心连心的。”丛峰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迟叔叔,眨着灵秀的眼睛,好半天也没弄懂。

  《国血》 第十八节(1)

  十八
  雪怡收拾好了东西,执意要走,家属队的大姐姐们知道,她是一个“干着粗活的细人”,全都舍不得她,就成梯次轮番劝阻。
  李秀芳在表达上没有优势可言,就拉着她的手,泪唧唧地动情感化。她一会儿叫雪洁,一会儿又叫雪怡,一是这位平凡的妇女陷在琐碎的家务里难以自拔,记忆力严重衰退,二是她实在分不清这对神形都很相似的姊妹花。她是没法说服雪怡的,雪怡也实在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孩子们都大了,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何况她满怀期冀的那个男人把她给诓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不想自找难堪。
  秦月晖以现身说法的形式,跟她大谈嫁给石油工人的好处,说在油田上干了这么多年轻易就走,就等于把油田家属的身份给扔了,这么做不是太任性,就是太傻了。这个简单的道理不言自明,雪怡毫不为动,只是凄惨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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