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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后来兵们便把目光定在指导员在窗帘上,有风,是微风,熊猫和竹子在窗帘的引导下一飘一动的。
中午的阳光很热,也很亮,兵们都眯了眼睛,虚虚地向那边望。
连长的宿舍和指导员的宿舍连在一起,连长的家属没有来,他宿舍的窗帘自然不用拉上。连长的午睡显得很不踏实,不停地起来喝水,不停地扇扇子,因此,连长显得很烦躁。还不以两点,连长就起床了,先是去了一趟厕所,厕所与连长的宿舍和兵们的宿舍是等距离的。从厕所回来后,连长就蹲在连部门口看地上爬着的蚂蚁,然后就不停地清理嗓子。连长的喉咙很不舒服的样子,在指导员家属住的那二十几天时间里,连长一有空就清理嗓子,直到指导员家属走了之后,连长清理嗓子的毛病才彻底消失。
连长是连里土生土长起来的,先是当战士,后来当排长,后来又当技师,最后才当连长。这么多年,连长的家属就来过连队一次,长得什么样,新兵没有见过,年老的一些兵见过,却已想不起来长得什么模样了。因为那次连长的家属来队,一共在这里待了三天,好像是出差路过这里。然后便再也没有来过。每年都是连长回去,大都是春节前后,在家里住上一月大半月的便又回来了。在兵们面前,连长从不提家属。在连长的房间里的桌子上,以前放过一张女儿的照片,那是周岁照片,很文静的一个小女孩,后来也不知去向了。
拉开了窗帘,露出了一家人活动的身影,家属在洗脸,小宝扒着窗子好奇地向兵们这边看,指导员一会蹲下,一会站起来的不知道忙些什么。
三点的时候,指导员终于出来了,他的表情是笑着的,眼神也很有光泽,他带着兵们就去菜地了。每年夏季,连队都要自己种菜,茄子、土豆、西红柿什么的。连队没有开机任务的时候,连长、指导员就会带着兵们在菜地里忙活,整个夏天,连队吃菜,大都自己种菜。城市兵刚开始觉得还很新鲜,情绪很高地随在连长、指导员屁股后面浇水、锄地的。农村兵刚一脸不屑,这一切他们从小看到大,现在又看都烦了。烦归烦,该干还得干,一切行动听指挥嘛,后来城市兵也烦了,那样子比农村兵还要烦。
那天下午,兵们的情绪都很愉快,不论新兵老兵,一律都很愿意和指导员说话,嫂子长嫂子短地询问一些指导员家属的情况。指导员就一一答了。兵们不时地抬起头,望一眼指导员的宿舍,宿舍在兵的眼里已经很模糊了,但兵们还是自然不自然地抬头望上一望。
王旺从医院里回来,指导员特批他休息半个月,他就站在地头上,讲医院里的故事,还讲“备皮”,兵们再次笑,指导员也笑,惟有连长不笑。
那天晚上,吃过饭不久,指导员带着小宝来到连队活动室和兵们一起看了一会儿电视,电视里演的“射雕英雄传”,小宝也熟了,在兵们中间串来串去。兵们把最前排的位置让给了指导员的家属,家属带着洗发香波的气味坐了一会儿,她说武汉这片子早就播过了,便带着小宝回去了。过了一会儿,指导员也走了。以前指导员可不是这样,他要一直等到两集电视剧播完,他才走。指导员一走,兵们的情绪似乎也很不稳定,出来进去的。当两集电视剧播完,兵们走出活动室时,发现指导员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第二天早晨,连长吹响出操哨的时候,指导员已经起床了,他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往队列里走。连长就说:老马,你休息吧。连长一直称指导员老马,指导员刚称连长为老龚,连长姓龚。
指导员就说:没事,没事。
指导员房间的窗帘仍是拉着的,可以想象,指导员的家属还没有起床。
接下来,连长就带着兵们跑操,先是在院子里跑,然后就出大门,跑到外面马路上去。连长带队出西门还是出东门,这要依据连长的心情而定了,连长高兴了,就出东门,不高兴则出西门。兵们都情愿出东门。出东门,可以看到一位长得挺漂亮的姑娘。那位姑娘在县城里上班,每天兵们出操的时候,正是她上班的时间,骑着单车,一路摇着车铃,在兵们的身边骑过去。今天,连长就带着队伍出了西门,看样子连长的情绪不太好。
指导员家属来队的第二天,指导员果然就不出操了,兵们跑步回来,才见指导员睡眼惺忪地起床。
细心的兵们,发现指导员家属来队之后,他也有了些许的变化,最明显的是,指导员总显得睡眠不足的样子,精神就不振作,总是不断地打着哈欠。
有一个老兵在背后就说:指导员抗旱呢。
刚开始兵们不懂,但看了老兵的神色就懂了,于是兵们就很有内容地笑。
白天的时候,兵们见了杨莎目光中就有许多内容。
杨莎来队的第三天,便开始洗东西,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东西可洗,先是指导员和自己的衣服,花花绿绿地洗了,又繁华地挂出来,最后又把被、褥拆洗了。
每次杨莎去水房洗东西时,水房里都挤满了洗东西的兵们。他们和杨莎搭讪着,就是没有东西可洗的,也要进到水房里,洗一洗手或擦擦脸什么的,然后抽空冲杨莎说一句:洗衣服哇嫂子。杨莎就应了。
小宝和兵们熟了,一起打闹在一起。兵们有时带着小宝各处转一转。有一天晚上,有兵还把小宝带到宿舍,和这个兵挤在一张床上,小宝扬言要在这里睡。
这个兵就很有内容地问小宝:小宝你晚上睡觉是妈妈搂还是爸爸搂?
小宝说:谁也不搂。
半晌小宝又补充道:我妈搂我爸睡。
兵们就很有内容地笑开了。
杨莎在来队的二十几天时间里,兵们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感染了。直到杨莎离开连队,指导员不再打哈欠了,兵们的那种情绪才慢慢消失。
3。骑单车的姑娘
每天早晨兵们出操的时间正是骑单车的姑娘上班的时候,姑娘似乎很想引起兵们的注意,每次骑到连队门口,便开始摇车铃,引得兵们便对她侧目,这时她从不向战士们这边看,目不斜视,很高傲的样子。
每次姑娘骑着单车从出操的兵们身边经过时,本来跑得很整齐的随便,脚步声明显杂沓起来,兵们的脖子都一律向一个方向扭着。每天早晨都是连长出操带队,在姑娘出现前,连长似乎已有准备,把口号喊得很响,兵们的口号也出奇地响亮。但每次姑娘经过,脚步还是杂沓下去。直到姑娘消失,铃声也消失,连长又声嘶力竭地喊过几遍口号之后,脚步声才重新又整齐起来。
也有过偶然的时候,兵们出操没有看见姑娘。收操后,兵们的动作都出奇的麻利,马上端了脸盆到水房里打水,水房并没有几只龙头,容不下更多的兵洗脸,这次都不一样,把水打出来,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东门方向。果然,姑娘的身影出现了,车铃已经摇响,兵们洗脸刷牙的动作就很夸张。
连长每天早晨从不急于洗脸刷牙,而是要先吹一曲笛子,连长酷爱吃笛子,据说在团机关文艺调演中还得过第一名。当年连长提干也和吹笛子有关,团里为了保留文艺骨干,便把连长从战士直接提干了。连长的笛子果然吹得很有功夫,连长要是心情愉快,笛音自然也和平清朗,让人感受到森林里的百鸟在歌唱。连长要是心情不好,便让人感到满天的乌云密布,且雷声滚滚。这样的时候,连长的脸色一天都阴沉着。连长是一位不爱说话的人,没事就蹲在墙角想心事,没人知道连长想的是什么,于是,兵们都认为连长这人很深,不好琢磨,平时都有些怕他。
兵们的脸大都洗过了,连长甩甩笛子,把吹到笛子身体里的唾液什么的甩出去,然后才洗脸刷牙。连长洗完脸刷完牙,就是吃早饭的时间。吃完早饭,一天的工作才正式开始,早晨的一切只是铺垫,或序曲。一天的工作大体分为几点,要么战备值班,要么劳动,要么政治或业务学习,有时这几样也交替着进行。
在这种单调的日子里,兵们就盼望着傍晚早些来临,只有到了晚饭后这段时间兵们才可以自己支配,重要的是,每天晚饭后也是骑单车的姑娘下班的时候,天气好的话,她便披着满身的晚霞,摇着车铃,快快乐乐地回来。姑娘的家住在离连队不远的一个小村里,村子不大,大约也三几十户人家,连长和那个村的村长熟悉,经常被村长请去喝酒,研究军民共建的事,有时村长来到连里,提上一瓶酒,到连长宿舍里,没人知道连长和村长都说些什么。喝完酒之后,村长和连长的脚步是踉跄的,连长会一直把村长送出连队的东门,相互哥们儿地拍着肩膀,村长就一路高低不平地走回村子里。
连队东门那条路,村人和兵们都叫军民共建路,是村里和连队共同修建的。在那几年军民共建的事情里,大约只有这条路算是共建的结果。
那年夏天一连下了几场大雨,把军民共建路冲得坑坑洼洼。起初并没有引起兵们的重视,直到有一天,兵们出操,看见骑单车的姑娘在一个坑洼前掉下来,把一双洁净的皮鞋弄得全是烂泥。这是早晨的事。中午的时候,老兵李胜利扛着铁锹一摇三晃地来到路旁,修整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的路,他一边修还一边自言自语:出操要是崴了脚可不是闹着玩的。
又有两个兵扛着工具过来,加入到修路的行列。接下来,差不多全连的兵都加入到了修路的行列,他们一边修一边说:军民共建路呢。很快,路就焕然一新了。
那天傍晚,姑娘下班时,车铃摇得很响,兵们一直这么认为。
晚上看完“射雕英雄传”之后,连长狠狠地把老兵李胜利表扬了一回。这在李胜利的历史上是不多见的,李胜利已经当满四年兵了,到秋天的时候就该复员了。李胜利是城市入伍兵,他当兵的目的很实际,就是回去能找一份固定的工作。当新兵那会儿,他也积极地努力过,争取入个党什么的可是他只是分钟热血,做好人好事又坚持不下来。和平年代的军营想有所突出表现的确不容易,比别人早起一些扫院子,还有平时严格要求自己,做听连长、指导员的话的好战士,这些一般人都能做到,李胜利也做到了,却并不突出,连长、指导员也很少表扬他。李胜利的热情就消退了,随着兵龄的增长,李胜利对积极要求进步什么的已经麻木了,连长的表扬,让他感到的不是高兴,而是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躺在床上,他就冲同宿舍的王旺和司机肖石说:我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王旺和肖石就笑。
李胜利又说:我都复员了,还没住过医院呢,赶明个我也去医院住两天去。
王旺就像过来人似的说:去吧,医院很好玩。
肖石说:李老兵,你也要“备皮”嘛。
李胜利就在被窝里说:“备皮”得手术,我又不用手术。
王旺就梦呓似地说:护士白晓才十八岁。
王旺说完这句,半晌没人说话。
久久之后,肖石又说:白晓有那个姑娘漂亮吗?
王旺说:我看差不多。
在这之后,便没人说话了。三个人在床上折腾了许久,床板也跟着响了许久,才慢慢地睡去。
又是一傍晚,兵们又都走出宿舍,身披晚霞,冲着东方说一些天气之类的话,那个姑娘摇着车铃下班了。突然,车铃不响了,姑娘下车查看,原来是自行车坏了。姑娘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