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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信之的车开过来了,陈信之回过头来,问东方长青带了车没有,东方长青的车其实放在远处,却回答说:“司机把我送过来后,局里要用车,开回去了。”陈信之亲切地说:“坐我的车吧,我们一起去。”东方长青就跑过去给陈信之开了车门,用左手护着车门上方,待陈信之坐好了,才轻轻地给他关上车门,自己也上了车。
不一会儿车就到了神州大酒店,张晓明和郑莽子早已经等在大门外了,陈信之的车刚一停下,郑莽子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给陈信之开了车门,说:“陈书记,我可是望眼欲穿啊。”
陈信之不慌不忙地下了车,把郑莽子长长地伸出来的手握了一下,说:“你郑莽子请客,我不能不来啊。就是有一点,怕你们的酒。”
郑莽子连忙说:“这次不喝酒,这次不喝酒,其实您老海量,只是喝得太实。”陈信之就笑,说:“看来你们平时喝酒在弄鬼啊,欺负我人老眼睛差?”郑莽子就笑,说:“陈书记你是大人大量,我们怎么敢和你比酒量。”说着,见东方长青从车上下来,愣了一下,也伸过手来握,说:“东方局长,好久不见了。”东方长青说:“郑局长,我今天也来蹭你一顿饭啊。”郑莽子说:“欢迎欢迎,什么我的一顿饭,都是陈书记的饭,他是缁煦市的当家人嘛。”
东方长青一听,不由得佩服郑莽子的机智,心想这人说话这么圆滑,不露痕迹就拍了陈信之的马屁,这样的修炼只怕不是一日之功可以完成的。陈信之见说,笑指郑莽子道:“越说越离谱了,怎么都是我的饭?”郑莽子笑着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您老是缁煦市父母官,我们是给您打工,当然也是吃你的。”陈信之就越发笑了起来,说:“莽子同志,今天我把东方局长叫来,是专门来对付你的,今天可不能不喝酒呀。”
张晓明也走了过来,和陈信之握手,说:“陈书记,我是被莽子绑架来了,没办法,就把您也捎上。”陈信之笑说:“他敢!好大胆子,常务副市长是他绑架得了的?”东方长青见他们言语间非常亲热,不由得就有了一种被冷落的感觉,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和张晓明打招呼:“张市长您好!”
张晓明这才转过脸来,说:“东方局长也来了?”
陈信之笑着说:“我请来的保镖。”
东方长青陪着笑不答话。当下跟着陈信之,张晓明和郑莽子进了酒店,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进了包厢,刚一坐下,服务员就送上湿热毛巾,抹了一下,菜就开始上了。陈信之笑着说:“果然是来吃饭的呀,这么利索。”郑莽子笑着说:“特意请陈书记和张市长来吃一顿饭,我难道还敢摆什么鸿门宴不成?”说得大家都笑了。张晓明从旁笑着插话:“我说郑莽子,你小子可逃不掉陈书记的照妖镜,说说吧,你那栋财政局的宿舍大楼,怎么搞?”
郑莽子笑笑,说:“张市长,你什么时候听说财政局要修宿舍大楼了,公房改革都好多年了,我可不敢去触这根高压线。我们是准备修一栋财政培训中心大楼,项目正在往省里报。不过,我们财政局人多,干部职工都有个想法,觉得那么大一块地皮,只修六七层浪费了,大家就想自己集资,往上面再加几层,这也是公私两利的事。”
陈信之就笑,伸出一根肥大的手指指着郑莽子说:“假公济私吧,你以为天下人就你郑莽子聪明。”
郑莽子连忙赔笑道:“陈书记英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
陈信之大笑,说:“虽然有点假公济私的嫌疑,但也似乎说得过去,这样吧,你们变通一下,修了也就修了,只是,个人筹资部分,一定要弄好啊,不然,出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东方长青在一边默默地看着郑莽子的表演,不由得感慨万千,心想看别人办事,真是太容易了,谈笑间就把事情搞定,仿佛不费力似的。其实,这所谓的单位干部职工个人集资建房,个人确实也要出一部分的,甚至房产部分要私人全额负担,但地价,电梯,一切附属设施却都是项目拿钱,这样建起来的个人集资房,一平方米比市场上要便宜两、三千元。
当下,陈信之又说:“我就知道,你郑莽子宴无好宴的呢。”说着,又指了东方长青道:“还有东方局长,你们呐,都是把我往火上烤呢。”
张晓明和郑莽子就笑着盯着东方长青看,东方长青明白过来,就嘿嘿傻笑着,对张晓明说:“张市长,我又挨领导批评了。”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要钱的报告来递给张晓明,一边装着委屈的样子说:“其实我也是为了提振下我们缁煦市的文化风气,就请领导理解理解。”
张晓明满腹狐疑地展开报告,看了一下,笑了起来,说:“陈书记,您是错怪了东方局长呢,这怎么是拿您往火上烤,东方局长有他的考虑嘛,我们市的文化风气是要好好提振一下了呢。再说,您的诗我也读过不少,都是赞美我们缁煦市优美的自然环境,歌颂我们缁煦市的改革成就的,比那些酸文人无病呻吟的歪诗强多了。”又对东方长青说:“东方局长,我说你这预算,只怕也太小气了一点,25万元,这研讨会能开出个什么档次?”
东方长青一听,简直就有些喜出望外了,说:“张市长批评得对,我们思想开放不够,打预算的时候有些保守了,我叫局里重新打一个,立即送来。”
陈信之在一旁弥勒佛一样笑着,对郑莽子说:“也怪不得长青同志啊,文化单位清水衙门,平常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怎么开放得起来,你们以后多支持他一点吧,不能忽视文化工作啊,经济工作半边天,文化工作也要占半边天的。”
郑莽子就笑,说:“东方局长今天是拿到了尚方宝剑了。”
东方长青笑着,说:“这可不是我告的状啊,陈书记明察秋毫。”说着,出了包厢,躲到一边给王小毛打电话,叫他另外再打十万元的报告,立即打的送到神州大酒店来。打完电话,回到包厢,服务员已经把酒斟好了。大家开始喝酒,有了刚才亦庄亦谐的一翻话后,气氛已经很融洽了,东方长青心里高兴,却不敢太喝醉,一心盼着王小毛赶快把报告送来。
半个多小时后,王小毛才把报告送来了,东方长青把两张报告都递给了张晓明,张晓明接过去后,东方长青马上拔出水笔,捏开了笔盖递过去。张晓明看都不看,把报告摁在饭桌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字,也不退给东方长青,直接就给了郑莽子,郑莽子也不推辞,接过笔签了,三十五万,一分也没有签少。报告签好了,东方长青让王小毛带走了,才放心地喝酒,到最后,不禁也有些迷糊起来,心里却还明白,三十五万元,给文联二十五万,文化局还可以落下个十万。就是文联那二十五万,开一个诗歌研讨会都会有不少剩余,文化局还可以从中间划走一些的。
陈信之的诗歌作品研讨会如期召开了,开得很成功。
正如东方长青预料的,周冲之请的那些诗人、评论家和教授中,果然有许多泥古执坳,不知变通的角色。读完那些评论文章时,东方长青不由得生出后怕来,有几个个性孤傲的老头子把陈信之的诗谈得一文不值,极尽了嘲笑讥讽之能事。东方长青想,亏得自己对事情早有预料,早有准备,规定了每一篇论文都必须经过自己这个组委会主任审阅,不然,恐怕还真的要好事变成坏事呢。还有一些人在貌似推崇的文笔下,骨子其实表达了一些不屑。对于那些极尽嘲讽的人,东方长青干脆就不要他们参加。对于后者,东方长青组织了几个写手,把文章进行了修改,让假推崇变成了真推崇。在选择发言人的问题上,东方长青更是动了脑筋,筛选了再筛选,还亲自和预备发言的人见面,做好思想工作,许以高报酬,以免在这些人上了台后心血来潮信口开河,说出让陈信之不高兴的话来。东方长青再三交待工作人员,凡是到了台上有可能胡说的人一个也不许上。
研讨会开两天,会议地点放在神州大酒店,可见级别之高。第一天议程是组织与会者游览缁煦市的山光水色,用两台丰田中巴拉着大家游玩,陈信之书记没有参加。晚上陈信之书记带着在家的市委常委到宾馆一一看望与会的专家教授,陈信之和大家一一握手,对各位专家学者表示了感谢。第二天的讨论会上,陈信之作了一个发言,介绍了自己多年来诗歌创作的历程,发言材料是宣传部的笔杆子写的,按照东方长青的授意,发言材料把重点放在缁煦市多年来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中,着重抒发了陈信之对家乡的热爱和建设家乡的豪情,写得很动情,也很动人。陈信之读得也很动情,赢得了热烈的掌声。东方长青就想,看来陈信之很聪明,知道自己的诗并不怎么样,因此在感情上投入了,也就把另一面给掩盖了。
研讨会结束时,会议还给每一个写有论文的专家学者都发了2000元的补助,宣读评论文章的发5000元,与会者都派发了几百元的纪念品,于是皆大欢喜。《缁煦日报》还辟出专版,报道了“缁煦情怀”研讨会的实况。
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陈信之因为高兴,到每桌给大家敬酒,喝了不少,有些醉了。临上车的时候,拉着东方长青的手,说:“长青同志,你把我灌醉了,罚你送我回办公室吧。”东方长青一愣,不由得心中一喜,说:“长青有罪,把您给灌醉了,我送您回办公室。”
上了车,和陈信之坐在后面的座位上,陈信之慈祥地笑着,突然用宽厚的手拍了拍东方长青的手背,说:“长青同志,后生可畏啊。”陈信之说得很突兀也很模糊,东方长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就笑着说:“都是领导栽培的结果,长青惭愧。”陈信之说:“好好干吧,是金子,在哪儿都会闪光的。”
到了陈信之的办公室,已经下班了,市委大院静悄悄的。司机和东方长青扶着陈信之上了楼,进了市委书记办公室,陈信之对司机说:“小侯,你去休息吧,我和长青同志聊一会天,要走的时候再叫你。”司机答应了,给两人泡好茶手,掩上门走了。
东方长青说:“陈书记,您可真是海量啊,今天喝的不下一斤呢,还不见您怎么醉。”陈信之笑,不说酒,而是说:“长青啊,你那个文化体制改革的方案我看了,不错,操作性很强,是你主持制定的吧,可见你的能力也很强啊。”
东方长青谦虚地说:“主持是我主持的,可方案却是大家共同来制定的,长青不敢贪天之功。”陈信之大笑,说:“你很谦虚嘛,这很好。你到文化局一年多了,工作的起色很大,成绩也很突出,这些市委市政府都看在眼里的,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啊。最近市委将召开一个常委会,专题听取你的汇报,研究文化体制改革的问题。”
东方长青说:“谢谢书记的关心,我一定把这项工作抓好,只是,这项工作涉及面很广,比如许多项目的报送,还要通过发改局、计委那边。”
陈信之说:“这些事,到时候市委会作考虑的,你不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两个要聊着,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暗下来,已经是晚上了。陈信之始终亲切地注视着东方长青,显出一种信任和欣赏,仿佛父辈在慈爱地看着孩子。这目光使东方长青觉得无比的温暖,亲切。东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