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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左旂威打来的。左旂威这一天也在省城银州,周一粲没有问他来省城做什么,但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除了跑省城活动,还能做什么?
一想活动,周一粲的心就越发暗了,她突然感觉到自己一个女人,只身打拼,真是太辛酸、太艰难,关键时候,竟连帮她说一句话的人也找不到。丈夫车树声倒是闲着无聊,整天陪秦西岳在沙漠里疯来疯去,但这事能指望他帮?他不把自己骂成一堆臭狗屎就不错了。这么想着,她的眼里涌出一层泪,有几滴,凄然落在了握着手机的手上。
左旂威在电话里说:“周市长,我知道你心里堵,省上这样做,不堵才怪。我家老爷子还为你鸣不平呢,说省委真是昏了头,不把姓强的弄走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两边的大权都交他手里。河阳看来是没戏了,非让姓强的折腾着塌了天不成。”
周一粲本来是很烦左旂威的,若不是看在宋老爷子的分上,她是断然不会理他的。可这阵,她忽然觉得,左旂威的声音充满了亲切感,甚至带股亲人的味儿。她抹了把泪,强撑起精神,道:“左院长,我没啥堵的,省委这样做有省委的道理,我们不要瞎议论好不?”
“哎呀呀周市长,都说你心软,让强伟欺负了还要装笑脸,我原来还不信,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信了。这种时候,你还能记得组织原则,可见你周市长心胸有多宽。好吧,我也不啰唆了,我有几个朋友,想认识一下你,不知你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尽管知道左旂威说的是假话,奉承话,周一粲听了,还是觉得暖和。她略一思忖,问:“你们在哪?”
左旂威紧忙说了一个地方,是银州有名的一家食府,品位和档次都不错,以经营川菜而闻名。周一粲在那里面吃过饭,是请省报几个大记者,还有省委宣传部两位处长,后来她的专访上了省报二版头条,配着大幅照片。
周一粲再次犹豫一番,终究是耐不住这无人理睬的落寞,点头道:“好吧。”
“周市长你在哪儿,我开车来接你。”左旂威一听周一粲答应了,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
周一粲撒谎道:“我刚从省委出来,你不用接了,让胡处长顺道送我过去。”
这晚的周一粲真是喝了不少酒,左旂威果然是冲她撒谎,所谓的朋友,都是河阳来的。东城区公安局副局长,西城区法院副院长,还有宋老爷子以前的秘书、现在的市人大办公室副主任,总之,都是平日跟左旂威搅在一起的。里面职位最高的,还算是沙县人大主任李源汉。
既然来了,周一粲也没打算后悔,况且,一桌人市长长市长短的,又是给她敬酒,又是给她夹菜,隔空儿,还要跟她掏上几句心窝子话,给她表表忠心,直把她心里那股阴影给奉承没了。后来她索性甩开膀子,三呀五呀地猜起拳来。
回到家,她让车树声给她倒杯水,车树声趴在书桌上,没理。她又说了一句:“我想喝杯水,听见没?”
车树声头也没抬:“暖瓶里有,自己倒。”
“你没见我喝了酒吗?”
车树声这才抬起头,目光很陌生地扫她脸上:“怎么,喝了酒就是理由?”
“我没理由,我就让你倒杯水,不行吗?”周一粲忽然就抬高了声音。
车树声啪地扔掉手中的书:“我不是你的秘书,你用不着跟我摆架子。”
“车树声,谁跟你摆架子了?我是你老婆,我要喝口水,就是摆架子?”
车树声恨恨地盯了她几眼,没再还口,但水还是没倒,一甩门,钻卧室里去了。
周一粲扑进去,这个时候她的霸道劲儿就上来了,在家里,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车树声这样做,就是公然蔑视她。“起来,给我倒水去!”
“周一粲,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是你的秘书,也不是你那些手下,少冲我发号施令。”车树声也较上劲了,其实他是恨周一粲喝酒。这么晚回来,喝得摇摇摆摆,浑身酒气,太不像话了!
“那你是什么,说啊,你是什么?”周一粲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是臭狗屎,行了吧?”车树声扔下一句,想往客厅去。周一粲一把抓住他:“你给我说清楚,谁是臭狗屎?”
就为“臭狗屎”三个字,他们干了一夜,干得周一粲酒全醒了,还是没干出个结果!
“臭狗屎”三个字,是他们夫妻俩第一次吵架时车树声脱口骂出的,此后,这三个字,就成了一种象征,一种评价,一种弥漫在他们婚姻里再也驱不走的浓浓的糜烂味儿。
第七章 黑幕惊显(1)
秦思思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跟她一道站在秦西岳面前的,是强伟的儿子强逸凡。
看见强逸凡,秦西岳愣了一愣,不过他没给女儿难堪,强装着笑说:“路上辛苦了,快进屋坐吧。”强逸凡赶忙问了声“秦伯伯好”。秦西岳的目光在强逸凡脸上停留了好几秒钟,他发现,强家的小子出息了,已看不出当年那傻乎乎的样子。
未等强逸凡屁股落沙发上,思思便奔向母亲房间,秦西岳怕她惊了可欣,紧忙跟出来:“思思你说话轻点,别吓着你妈。”思思嗯了一声,人已进了可欣睡房。
华可欣安静地睡在床上,听见声音,眼睛睁了睁,空荡荡地望了一眼,又闭上了。思思道:“老爸,你不是说我妈已恢复正常了吗,咋见了我,看都不看一眼?”
“别急孩子,这得一个过程。”秦西岳说着,拉住女儿的手,把它放在可欣手里,“你现在唤她,轻点声,多唤几遍。”
思思便轻声细语唤起母亲来。过了半天,可欣又睁开眼,木呆呆地望了一眼她,目光挪到秦西岳脸上,张了张嘴,像是在问:“她谁啊?”秦西岳赶忙道:“可欣,思思回来了,我们的女儿回来看你了。”可欣听了,并没像秦西岳和思思盼望的那样说出令人鼓舞的话来,她的脸毫无表情,眼睛缓缓合上了。
思思目光一暗,失望了,转过脸来瞅住秦西岳,秦西岳笑道:“女儿呀,你指望一来就让她认出呢,老爸我花了八年时间,才让她认出来。”
思思笑了,父亲对母亲的付出,她铭记在心,要说这世界上有什么值得她感动的话,父亲对母亲的爱,还有父亲对婚姻对家庭的责任,怕是最最值得她感动的。
这么想着,她脑子里闪出欧阳的面孔来。那是一张令她琢磨不透的脸,尽管已嫁了他,做了他的妻子,可思思有时候也很恍惚,他真的是自己的丈夫吗?
强逸凡被冷落在另间屋子里,心中未免有些尴尬。强逸凡这次回大陆,原本也是公干。他所在的香港大旗国际投资公司目前正在做进军祖国西北大陆的战略准备,他这次来,一是考察银州还有西北其他省份的投资环境,另则,他跟父亲有话要谈。父亲再三托付他,侧面调查一下瑞特公司的资信程度,还有他们到西北投资的真实战略意图。父亲一方面想牢牢抓住瑞特公司,另一方面,却显得信心不足,对瑞特还有欧阳,父亲言语间透出一种吃不准的味儿。“这事可不能出偏差啊,要是出了,你爸这辈子,就成了罪人。”父亲说。
强逸凡弄不清父亲为什么会这么矛盾,在他心里,父亲并不是一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更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父亲对瑞特公司的态度,让他想了许多。
强逸凡已经获得一些信息,碍于欧阳跟思思的关系,这事他没跟思思提,但心里,他是为思思捏着一把汗的。甭看思思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内心里,她单纯得很,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怕还停留在高中生的水平。当然,强逸凡指的是世界的复杂性、阴暗性,还有男人的多面性、可怕性。
是的,他承认,男人是可怕的,越是所谓的精英,心理的阴暗面就越怕人,只不过他们善于用成功的一面来包装自己罢了。这个“他们”中,或许就有他自己。
强逸凡并不否认,他的心里照样有很阴暗的东西,当初跟思思,就是因阴暗面的暴露才没能走到一起,错失了一生中最大的幸福。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但已无奈,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正如父亲说的那样,人生是不能错走一步的,错走一步,你就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头。好在,他跟思思现在还是很好的朋友,两人有空就在一起,香港的街道上,确也留下了他们亲密的身影。
乱想了一会儿,强逸凡起身去看华可欣。华可欣身体不好,强逸凡常常挂记着。上大学的时候,华可欣对他很是关心,好像在她心里,他比儿子如也还要亲。也正是因这点,强逸凡才有机会跟思思恋爱,那个时候,华可欣真是拿他当准女婿看待的,可惜时过境迁,一切都已不再。当年亲如母亲的华可欣,被病魔折磨了数年,一心想促成的婚事,终也半途而废,成了遗憾。为这事,他还开罪了视女儿为掌上宝的秦西岳,到现在,秦西岳都耿耿于怀,不能原谅他。想起生活中这诸多变故,强逸凡心里,就乱纷纷的了,他真怕可欣阿姨苏醒后问起他,他该如何向她交代?
强逸凡走进来,见思思抓着可欣阿姨的手,眼里有泪花儿在闪。这个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也敢说没事的超级无心分子,这一刻总算伤了心。强逸凡没敢吱声,悄悄站思思身后,秦西岳瞅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去,继续盯着可欣。他们都在盼可欣能认出女儿,能跟思思说话,就连姚嫂,也急得在窗前打转。过了十几分钟,可欣再次睁开眼,这一次,她的目光在思思脸上停得长一些,思思颤着声音说:“妈,我是思思,我回来了呀!”秦西岳也发了急:“可欣,你就说句话吧,孩子这么远的跑来看你,你咋又跟先前一样了,这不成心让我难堪吗?”
可欣嘴巴艰难地挣扎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说话了,思思一阵喜:“妈妈,你是不是认出我了,你快说呀,是不是认出你的女儿了?”
可欣的嘴巴却又再次闭上。
思思再也不相信秦西岳跟姚嫂的话了,一泄气道:“爸,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啊,我的心都快要让她揪出来了,算了,我受不了,再这样,我也要疯掉。”
“思思!”秦西岳呵斥了一声,他是不容许别人在可欣面前提这个“疯”字的,包括自己的女儿。思思吓得吐了下舌头,扮个鬼脸,从床上跳下来,一看强逸凡在后面,不好意思地说:“你咋也进来了?”
强逸凡道:“我来看看阿姨,她的气色不错,看不出是病人。”
“谁说她是病人?”秦西岳扭头就冲强逸凡恶了一句。
“爸,干吗冲他发脾气,你讲点礼貌好不好?”思思嗔道。
秦西岳没再说话,今儿个真是邪门了,可欣居然连他也认不出。江医生提醒过他,可欣这样子,还不能说是恢复,病人有时候会出现偶然性记忆,会给人一种恢复的假象,医学上的恢复跟这有很大的不同,秦西岳记不住江医生讲的那些,反正他认为,可欣只要认得出人,就已往好的方向转了。
不行,说啥也要让可欣认出女儿来,一定要让女儿亲眼看看,可欣是有希望恢复过来的。
秦西岳急得乱抓手,一时又找不到好办法。
强逸凡忍不住就往床边靠了靠,轻轻唤了声:“阿姨,我是逸凡。”
可欣没动静,她今天就像没睡醒似的,眼睛睁不了多久,就要闭上,一闭上就是老半天,急杀人。
“可欣阿姨,我是逸凡,我来看你了。”强逸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