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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客们和主要的政治新闻记者都休息度假去了,二线的议会记者们绞尽脑汁想要填补这个空白并借此上位,达到事业上的飞升。所以他们不放过眼前的任何蛛丝马迹,誓要刨根问底,挖出个究竟。比如,周二某条消息还不过是第五版的“豆腐块”,内容也不过是些推测猜想的泛泛之词。但到了周五就有可能成为头版的长篇大论。八月还在跑新闻的这些记者们都想要干出一番事业,而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亨利·科林格里奇的名誉上。那些早就无望高升,被时间遗忘的后座议员们发现自己的名字突然荣登重要新闻,并被称为“党内高级官员”,而那些初涉政坛的人们则变成了“政坛冉冉升起的新星”。而且,只要他们表达的观点有料又下流,就有时间畅所欲言,言无不尽。关于首相不信任内阁同僚的谣言甚嚣尘上,当然报纸也大肆报道内阁成员对这位首相的不满。那些有足够权威否认这些谣言的人都不知去哪儿逍遥快活了。于是乎,沉默就被大家自动认作是官方对这些谣言的承认了。推测与炒作愈演愈烈,渐渐变得不可控制。
玛蒂的报道中略略提到了关于对内阁成员泄露机密进行“官方调查”的传言,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就有人对此进行添油加醋的预测和猜想,认为秋天的时候肯定会有一次姗姗来迟的内阁重组。威斯敏斯特周围的传言是,亨利·科林格里奇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尽管他现在正在千里之外的法国戛纳附近,于一处私人宅邸中度假。
八月酷热的三伏天,就连首相的哥哥也成为洪水猛兽般新闻报道的对象。当然他的名字主要出现在八卦专栏上。唐宁街的新闻处电话响个不停,很多来电内容差不多,都是听说首相越来越经常地去债主们那里帮“亲爱的老查理”救急,债主甚至包括了国税局,请新闻处就此事发表意见和看法。当然,唐宁街不会发表任何看法——这是私人的事情,跟官方没有关系。于是乎,就像对所有稀奇古怪和天马行空的指控那样,新闻处用官方辞令统一回答说,“不做评论”。这四个字一出现在新闻中,就会引得无数人瞎想,“不做评论”的意思,也就是真有其事?一切都呈现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八月将首相与他一文不名的哥哥空前地拉近。其实查尔斯并没说什么蠢话,他毕竟还是有点常识,懂得远离麻烦。但某家最爱煽风点火的星期日小报接到一个匿名的电话,说查尔斯住在法国波尔多郊外一家便宜的旅馆。这家报纸立刻派出一个记者前去找到查尔斯,给他灌了好多酒,想从他嘴里套点话,并引他做出一些可以“上得了台面”的丑事。结果事与愿违,查尔斯只是吐了一大堆东西在记者和他的笔记本上,接着就昏死过去。记者迅速找来一个大胸妹,让她靠在这摊呼呼大睡的烂泥身上,接着摄影师就拼命按动快门,把“查尔斯和不知名女子的温柔一刻”记录下来,以呈现给后世子孙和报纸的一百一十万读者。
“我一无所有,糟糕透顶。”查尔斯如是说。这个头条标题尖叫着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接下来的文章里就详细报道了首相的哥哥如何穷困潦倒,在婚姻失败,弟弟过于杰出和著名的压力下如何濒临崩溃。在这样的情况下,唐宁街仍然不松口,表示“绝对不做评论”,这比平时显得更不近情理。
报道后的第二个周末,同样一张查尔斯酩酊大醉的照片又出现在头版显著位置,不过旁边多了一张首相在法国南部舒适悠闲地度假的照片。在英国民众看来,首相度假的地方和身处窘境的查尔斯的栖身之所不过咫尺之遥。两张对比照片的含义昭然若揭,亨利在豪华舒适的游泳池边乐不思蜀,都不愿意稍微跑跑路,帮帮自己的亲哥哥。也是同一家报纸,上周还详细报道过亨利如何无所不用其极地帮查尔斯解决经济上的困难。但这报道似乎已经被人遗忘了。唐宁街终于沉不住气了,给编辑打了个电话提出抗议。
“你们他妈的还想干吗?”对方回应说,“我们的报道都是很公正、很全面的。在整个选举期间我们都全心全意地支持他、捧他。现在应该寻找一下平衡嘛!”
是的,八月的报纸内容真是糟糕透顶,真他妈的糟糕透顶。
【九月至十月】
后来更是每况愈下。九月伊始,反对党领袖宣布自己将辞职让位,而新来的这位将运用“更强大的臂膀高举我们的旗帜”。这位领袖讲话一向有点啰啰嗦嗦,这也是他被迫让贤的原因之一。当然啦,最大的原因还是输掉了选举。合力挤掉他的这些仁兄都是他周围比较年轻的得力助手,比他更有活力,更有野心,悄无声息地行动上位,等他意识到引狼入室的时候,为时已晚。当时他正在威尔士腹地自己的选区接受一次深夜访谈,说到动情处,就宣布了自己辞职的打算。但到周末的时候,他就好像有些动摇了,因为他那仍然野心勃勃的妻子给了他太多压力。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在自己的“影子内阁”中,他已经没有一个死忠,没有一票会坚定地投给他。不过,他一退位,反对党这边嘴巴上还是对这位前领袖歌功颂德。他的牺牲让这个政党空前地团结在一起,比他在任时团结多了。
旧人的黯然离去,新政党领袖的到来让媒体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无比,他们就像饿虎扑食一样抓着这块新鲜的肉不放。当然,这块肉满足不了他们,只不过是道开胃菜,让他们想吃更多。一个领袖倒下去,还有更多领袖会倒下去吗?
接到赶快回办公室的命令时,玛蒂正在卡特里克母亲的家中,这是一所古老的石质屋舍,母女俩坐在厨房里谈心。
“你来了还没多久啊,亲爱的。”她寡居的母亲十分不舍。
“他们离不开我啊。”玛蒂安慰她说。
这话让妈妈很是受用。“你爸爸会很为你骄傲的。”她一边说着,玛蒂一边从刚刚自己烤焦的一片吐司上把黑屑刮下来。“你真的不是赶回去见什么小伙子吗?”她满脸笑容地打趣女儿。
“是工作,妈妈。”
“不过……你在伦敦真的没有遇到什么人,让你有想法什么的?”母亲不屈不挠地问道,一边把新鲜出炉的培根和煎蛋摆到玛蒂面前,用打探的目光看着女儿。玛蒂回家以来的这几天安静得有些不像话。肯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你和那个谁分手的时候我特别担心你。”
“托尼,妈妈,他有名字,托尼。”
“他那么蠢,居然不要你,在我这儿就叫‘那个谁’。”
“是我不要他的,妈妈,你知道的。”托尼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说是好男人,但根本不想南下,就连跟玛蒂一起去闯都没勇气。
“那么,”她妈妈用茶巾擦着手,小声问道,“在伦敦,遇到合适的人了没?”
玛蒂没说话,她直直地看着窗外,再也无心美味的早餐。这无声的回答已经很明确了。
“刚开始,是不是,我的乖女儿?嗯,挺好的。你知道吗?你去伦敦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啊。那个地方举目无亲,没有朋友。但如果你觉得挺开心的,我就没问题。”她往茶杯里放了一勺糖,搅了搅,“可能我不该说这话,但你也知道,你爸最担心你的是什么。你安定下来,成家立业,他肯定比什么都高兴。”
“我知道,妈妈。”
“能说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玛蒂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妈妈。”
但做母亲的早已经看出端倪。玛蒂脸上的表情明显可以看出,她的心思早就飞回了伦敦,从她一到家就看得出来。她用手搭住玛蒂的肩膀。
“一切都刚刚好。你爸爸会很为你骄傲的,乖女儿。”
“他会吗?”玛蒂很是怀疑。她只是牵了牵那个男人的袖子,但接下来的好几个星期都对他念念不忘,辗转难眠,电话一响就跳起来,希望是他打来的。如果父亲还在,这个男人都比他还年长三岁,而她却对他想入非非。不,父亲永远不可能理解这种行为,更别提赞赏了。玛蒂自己也不太明白自己的感情,所以,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埋下头继续吃起已经变凉的早餐。
第十五章
〔党派会议有时候特别欢乐。大家像一窝叽叽喳喳的布谷鸟。这时候你可以安静地坐着,看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大家都拼了老命要把别人挤出窝去。〕
十月初,反对党年度大会之前不久,该党派就推选出了新的领袖。选择新“代言人”的过程好像给反对党注入了新的活力,给了他们新的希望,让他们貌似系上了象征复兴与拯救的红丝带。当党派的全体成员聚集在一起开会时,面貌焕然一新,早已不是仅仅几个月前输掉选举的那群乌合之众了。整个大会在欢庆的气氛中举行,大家的头顶上悬挂着一条巨大而简单的横幅:胜利。
而接下来的一周,科林格里奇召集同僚们开会时,气氛和情绪则形成了鲜明对比。位于伯恩茅斯的会议中心聚集了四千名党派成员。如果他们充满热情,一心一意地支持自己的领袖,那现场气氛一定热烈得快要掀翻屋顶了。但此时却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没有精神,没有野心,没有勇气。砖墙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挂,现场的设备和装饰也冷冰冰的。唯一的作用就是强调聚集起来开会的这帮人有多么消沉颓废。
如此一来,奥尼尔就面临着重大的挑战。作为宣传处处长,他的任务就是“包装”整个会议并提振大家的士气。然而,他却不得不带着越来越激动不安的情绪,和党派成员们一个个地谈媒体上那些乌七八糟的报道。他不停地道歉、解释、讲道理,并把责任推给别人。特别是在喝醉的时候,他会指名道姓地批评威廉姆斯勋爵。党主席把各类预算都削减了,对各类问题迟迟不下决断,根本把握不住局势。四处传播的谣言说主席想让党派会议进行得低调些,因为他觉得会议上首相可能不太好应付。“执政党对科林格里奇的领导能力表示怀疑”,这是伯恩茅斯会议期间,《卫报》第一则相关报道的标题。
会议大厅中,根据之前设定的严格程序,激烈的辩论继续着。讲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标语:“找到正确的道路”。在很多人眼里这话显得十分矛盾。每个人上台发表讲话都拼尽全力想尽量符合党派的指导方针,但往往离题万里。会议厅里议论纷纷,负责维持秩序的干事们根本控制不了。小小的咖啡厅和休息区处处都是围做一团的记者和政客,他们搅着杯中茶,脸上全都忿忿然露出明显的不满。所到之处,媒体听到的全是批评之声。最近刚丢掉席位的前议员们诉说自己的沮丧与挫败,但大多数人都要求报道里不要引用他们的话,因为害怕下次选举再次当选无望。然而,他们的选区主席可丝毫没有这样的警惕性,大肆发着牢骚。他们不仅仅丢掉了议员的席位,接下来还要忍受长达好几年反对党成员在当地市政对他们发号施令,呼风唤雨,提名市长和委员会主席,享受各种特权,把所有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
而且,根据一位前首相的经验之谈,可能将一个已经身处困境的人推向愤怒和绝望的巅峰的考验,就是“事件,亲爱的,大事件”。本周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