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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金,令其练习。事也凑巧,圈赌之中恰有一位,书办不费周折,即将此位同仁荐给诚存。诚存令其试临,下得笔来,惟妙惟肖,果不其然。于是交付五百两银票,令他只管临习。这位赌场惯徒,名叫范从秀,京城人氏,只因从小家境贫寒,立志举考成名。于是饱览诗书,深诸文理,学富古今,腹有春秋,加之聪颖过人,才华早溢,自虑但凡开考,不致名落孙山。然而官场昏晦,考场亦是丑状迭出,买通主考作弊者,比比皆是。范从秀虽文章畅达,技艺娴熟,然苦于出身孤寒,拿不出重礼来,竟使考官不作理会。所以连年人试,不曾题名,连个秀才也未捞得。范从秀心灰意冷,求仕之望渐消。遂混迹市井,作些低贱营生,勉强糊口。然而“近墨者黑”,耳儒目染,禁不住怂恿,竟与诸赌徒厮混,结交杂役,经年累月,酗酒殴架,形同无赖一般。此番得到城府重用,敢不竭诚?很快摹成字体,但见挥笔落纸,一笔一画,竟与兴德保所书如出一辙。倘如放置一起,确实难分真伪。恰值陈德刺驾一事,讯审已毕,却无从获知预想的种种曲折,大出意外、诚存暗道:“天助我也!”遂想到陈德之审纸漏明显,如把兴德保父子牵涉进去,凭那以假乱真的字迹,捏造一封书信,足可将兴德保拖进无底深渊,再难逃脱。而讯审时核对字迹来,绝能饰过众目,瞒天过海。因此字迹绝似,勘视不破,诚存方才信心笃定,大胆施为。多方筹划之后,终于致使兴家父子逮罪人狱,抄没家产。诚存看在眼里,大喜过望,自以为大功告成,此后高枕无忧了。孰料审讯之初,还没有动用酷刑,皇上竟起了疑心,不教屈打,唯是慢慢搜索,细致查访。纸里兜不得火,以往两家积怨洞若观火,很快查得清清白白,顺藤摸瓜,诚存竟也被生拉硬拽地拖进了此案。最让诚存痛心的却是侄儿的不禁刑逼,软弱招承,致使全盘筹算毁于一旦,反误了卿卿性命。勒保得供,乐得心花怒放,遂依供词中所述,捉拿范从秀归案,一面提审诚府书办,并兴府内役李绪。范从秀仍在市里闲混,一抓便得。诚府书办自然插翅难逃。三头六面,任是怎样滑赖之徒,也不敢半点支吾。于是,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悉数交供不讳。
勒保录其实供,签字划押,方才重新审理城江保。你道为何再审诚江保?原来这诚江保亦刁滑异常,不亚其叔父。几番审讯,失职玩忽之事,料知瞒不住,只好吞吞吐吐地认了大半。惟一法及诬兴之事,便一副披冤难辩的模样,任你软磨硬挫,就是闭口不认。自然也死去活来几番。将昔日衣冠楚楚的来阳父母官折腾得遇到鬼也不知是谁吓着了谁的地步。但诚江保拼死撑着,一问不知,再问摇头,弄得主审茫然无计。“有钱难买神开口”,诚江保越发坚定。这厮暗忖:“只要否认诬告之事,保全了叔父,叔父自会四出活动,即使被押,他亦会抵死不招,谅主审无把柄可抓,幸许还有得一线生还希望。”忽闻传审,诚江保挣开双目,抖抖锁链,神情漠然地包斜刑役,等其来拖也颇有些趾高气扬,可惜足步蹒跚,由不得己了,上来刑堂,两边威肃,虎视眈眈,诚江保犹自不惧。主审勒保端坐堂上,见犯人推进,却不虚张声势,只是微微颌首,双目似睁未睁,嘴角带一丝浅笑,一副志得意满,稳操胜券的模样。却也不急于开口,慢慢地抬起目光,视定犯人,缓缓道:“城江保,”他面带微笑,“本官讯你数场,不料你再三隐饰,徒遭一番刑苦,倒也十分为难你。这次讯审,已非由你招与不招,因此案铁定,已水落石出,纵你千般抵赖,怕是再难翻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官不拟再用大刑,你亦只管招承便了。识时务者乃为俊杰,免得留憾终生。”诚江保早已诧异非常,听完此语,只道是诳他,遂亦歪歪端踹跪下诉屈,免不了一番涕泪挥洒,只说原无此事,请上明察。勒保见其不认,道:“果是顽固不化,这等奸滑之徒,出你诚家实乃不幸。既不可理喻,看来唯有当面对质,方才叫你心服口服。”遂命司吏,“传诚存上堂,”司吏学舌一般吆喝:“传诚存上堂。”镣链响处,但见两刑吏架着干柴般的一名犯人上堂。诚江保惊愕万状,一时慌张不能自持。勒保道:“诚江保,令叔父大人已具实招供,你还有何话说!?”那名干瘦的犯人此刻睁开眼来,看定诚江保,裂眦大骂:“该死的畜牲,你害得我好苦哇广诚江保一听,顷刻什么都明白了,如山倾陷,一落千丈,大哭道:“叔父,你好糊涂哇!怎么竟然招了,你好糊涂呀!”一句刚完,气噎不下,竟然昏了过去。诚存正怨气填胸,才要发泄,忽听侄儿言语,一时愣怔了。
勒保见目的达到,遂斥刑吏押下诚存,救治诚江保。一番折腾,诚江保回过神来,已是软不能跪,瘫在地上,手足搐动,哀哀地哭阵半晌。勒保待其神志清明,遂命其笔墨招供,诚江保再无半点推赖,一边泣泪,一边书写,手指抖个不住。纸上亦斑斑点点。好容易将供词写完,签字画押,又掷笔昏过去。勒保见事圆满,命将犯人押监,退堂。
嘉庆接讯审上疏,大为满意,遂将兴、诚两家交诸部议处。不久,发布硃谕,道:
“朕三令五申,亦曾亲自缉查开圈聚赌之事,然诸臣不谅朕之衷苦,阳奉阴违,事有旁出。兹工部尚书兴德保严重失察,家人侣赌,招引内外赖散之徒,始终不知,又府内放债,有违禁律,实在责不可卸,既令革去半年钱粮,拔去三眼花翎,仍旧官复原职,其子兴夔亦照例复职。家人李绪结伙窝赌,竞又私通诚家,同谋陷主,罪大恶极,处以绞刑。内侍诚存挟怨诬陷,用心险恶,几致颠倒黑白,失朕之所望,依律处以绞刑。来阳县令诚江保玩忽职任,纵贼逞凶,曾不及兵弁马卒,兼又拘陷朝廷大员,行这败坏,依律处以绞刑。从犯范从秀、诚府书办等受主唆使,专营非务,发戍伊犁充军。余人不作深究,唯愿以此为戒,凡事勿以私意见行。朕特诏白其事,以醒众目,俟后作奸犯科,当予以重惩不贷。”
此诏下发,请部列卿王公大臣察嘉庆严厉整治,俱各有检点,严束家门,一时间风气倒还平正,独诚府自诚存叔侄追陈德去后,蒙圣上恩恤,未动家产,痛定思痛,自此清肃家风,兢兢业业,倒也能勉强度日。
嘉庆皇帝01
01
区区一个直隶司书,居然家财万贯,而私刻的那两枚官印,更令奉旨惩贪的庆格心惊肉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清藩属安南国,竞然全不把天朝威严放在眼里,派兵冒充海盗骚扰中国东南沿海,搅得百姓不得安生,然而,嘉庆这时连兴师征讨的钱也拿不出来了
每年的夏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嘉庆十一年的六月更是特别的酷热。连日来,艳阳高照,大地如着了火一般,各种农作物在骄阳的蒸烤下,有的低下了头,有的弯下了腰,各色人等尽管为了生计,要连续不断地劳作,不敢稍有片刻的松懈,也不得不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就连那整日里不能安分下来的野狗,也伸长了舌头,专找那浓荫快活去了。皇宫中的嘉庆皇帝当然能够免了承受常人所受的一些苦,吃有佳肴美味,应时果品,清热解暑,喝有专门从千里之外运来的各地名泉,更兼有成群的宫娥嫔妃不时地在身前背后用那名贵的香扇不失时机、而又恰到好处地扇几下,多多少少减轻了一些酷热,抵消了一点太阳的威力,但这也无法消除嘉庆皇帝心中的焦躁,他正为一件事焦躁不安,寝难眠,食无味。
作为一国之尊的皇帝,特别是经过多年内禅的嘉庆,比起那些乳臭未干就坐上皇位的皇帝,嘉庆帝对自己的大清朝的情况,特别是那腐败不堪的官场的恶浊,虽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之累,不能明察秋毫、洞若观火,但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所以嘉庆皇帝自从其父皇驾崩,尸骨未寒之时,自己亲政仅五天,就开始向那腐败的官场开刀,而且首先就向被其父倚为臂膀长达二十多年的“贪污大王”和说叮计涠踝镒矗黄浼也铣渚粑唬鹆钇渥跃 >」芎瞳|那巨额的财产后来下落不明,民间留下了“和梗吻斐员ァ钡难栌铮褪钦庋患露哉龃笄宄喽嗌偕僖惨鹆艘恍┱鸲沟玫背拇蟠笮⌒〉奶肮傥劾裘怯兴樟病5谴忧『笃诰鸵研纬傻奶拔鄹苤纾⒉皇羌虻サ厣币桓隽礁龊瞳|所能解决得了的,再加上从嘉庆即位元年(公元1796年)起就爆发的大规模的川、楚白莲教起义,遍及五省、延续九年,为镇压这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更是耗尽了本已十分空虚的清朝国库。为弥补国库亏空,财政赤字,嘉庆朝分地卖官鬻爵,不同官级各有标价,而那些买来的官上了台之后,其才能不大,搜刮百姓的本领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至,所以,嘉庆皇帝自从即位后,就整日被那层出不穷的贪污、受贿案件弄得顾此失彼。
嘉庆十一年的六月,为整顿吏治,嘉庆皇帝对各地官吏又进行了一些调整,如调姜晟为工部尚书,秦承恩为刑部尚书,以奏封失实罪将庆成削职发配戍守黑龙江,任命特清额为成都将军,但直隶布政使一职的人选却使嘉庆帝颇费踌躇。
布政使全称承宣布政使司,又称藩司,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为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控制,于洪武九年(公元1376年)废除元朝设立的、权限极大的行中书省改为承宣布政使司,后来定制设立十三个布政使司,每司设立左、右布政使各一人,成为一省的最高行政长官。后来为加强统治力量,专设总督、巡抚等官,布政使的权位渐轻。到了清代,则把布政使正式定为总督、巡抚的属官,专门负责管理一省的财赋收支和官吏的考察升迁,到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每省设布政使一员,不分左右,又进一步改变旧制,废除直隶地区不设布政使的惯例,直隶地区亦设立布政使。布政使一职,比起总督巡抚来说,地位要低,权势要轻,但从其专管一省的财赋和人事来看,也不可小觑,既可以说是皇帝的摇钱树,也可以说他是皇帝安插在地方上的耳目,其它地方倒还稍在其次,直隶的布政使则使得嘉庆帝不能不慎之又慎。况且近来不断传来的一些消息也令嘉庆皇帝感到十分不安。
前几天接密探来报,近来直隶地区民情有异。虽说这几年,直隶地区水旱灾害不断,老百姓受点灾、吃点苦是在所难免的,政府对这一地区也是给予特别厚待的,按理说不应该出什么大问题的,但却传来说不仅白莲教有死灰复燃之势,而且那新的什么邪教——天理教也正蠢蠢欲动,种种烦心事搞得嘉庆帝焦躁不安,头痛欲裂,但这时一个人影闪现在嘉庆帝的脑际之中。
两年前的一个隆冬的夜晚,嘉庆皇帝御幸到一后妃处,受到精心周到的侍候。一番云雨之后,极度亢奋的嘉庆帝,兴之所至,突发奇想,忽然传令:“到军机处走走去。”值班太监听此出乎寻常的命令后,露出一脸的惊愕,但也不得不打着灯笼在前引路。到了军机处门前,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当班的军机大臣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