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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傻子(指着轨道)天边?从天边?你也坐火车?(慢慢地)漆叉卡叉,吐免图
吐?(向后退,一面回头,模仿火车打倒轮)
仇虎(明白狞笑)嗯,“漆叉卡叉,漆叉卡叉”!(也以手做势,开起火车,向白傻子
走近)吐免图吐,吐免图吐。(进得快,退得慢,火车碰上火车,仇虎蓦地抓昔
白傻子的手腕,一把拉过来)你过来吧!
白傻子(痛楚地喊了一声,用力想挣出自己,乱嚎)哦!妈,我不跟你走,我不跟你!
仇虎(斜眼盯着他)好,你会“漆叉卡又”,你看,我跟你来个(照着白胸口
一拳,白啊地叫了一声,仇虎慢悠悠地)吐——兔——图——吐!(凶恶地)把
斧头拿给我!
白傻子(怯弱地)这。。这不是我的。(却不自主把斧头递过去)
仇虎(抢过斧头)拿过来!
白傻子(解释地)我。。我。。(翻着白眼)我没有说不给你。
仇虎(一手拿着斧头,指着脚镣)看见了么?
白傻子(伸首,大点头)嗯,看见。
仇虎你知道这是什么?
白傻子(看了看,抹去唇上的鼻涕,摇着头)不,不知道。
仇虎(指着铁镣)这是镯子——金镯子!
白傻子(随着念)镯子——金镯子!
仇虎对了!(指着脚)你跟我把这副金镯子敲下来。(又把斧头交还他)敲下来,
我要把它赏给你戴!
白傻子给我戴?这个?(摇头)我不,我不要!
仇虎(又把斧头抢到手,举起来)你要不要?
白傻子(眨眨眼)我。。我。。我要。。我要!
[仇蹲在轨道上,白倚立土坡,仇正想坐下,伸出他的腿。
仇虎(猜疑地)等等!你要告诉旁人这副金镯子是我的,我就拿这斧头劈
死你。
白傻子(不明白,但是——)嗯,嗯,好的,好的。(又收下他的斧头)
仇虎(坐在轨道上,双手撑在背后的枕木上,支好半身的体重,伸开了腿,望着白)你敲吧!
白傻子(向铁镣上重重打了一下,只一下,他停住了,想一想)可。。可是这斧头也。。
也不是你的。
仇虎(不耐烦)知道,知道!
白傻子(有了理)那你不能拿这斧子劈了我。(跟着站起来)
仇虎(跳起,抢过他的斧头,抡起来)妈,这傻王八蛋,你跟我弄不弄?
'野地里羊群又在哀哀地呼唤。
白傻子(惧怯地)我。。我没有说不跟你弄。(又接过斧头,仇虎坐下来,白傻子蹲在
旁边,开始一下两下向下敲)
[野塘里的青蛙清脆地叫了几声。
白傻子(忽然很怪异地看着仇虎)你怎么知道我。。我的外号。
仇虎怎么?
白傻子这儿的人要我干活的时候,才叫我白傻子。做完了活,总叫我傻王
八蛋。(很亲切地又似乎很得意地笑起来)唏!唏!唏!(在背上抓抓痒又敲下去)
仇虎(想不到,真认不出是他)什么,你——你叫白傻子。
白傻子嗯,(结结巴巴)他们都不爱理我,都叫我傻王八蛋,可有时也。。也
叫我狗。。狗蛋。你看,这两个名字哪一个好?(得不着回答,一个人叨
叨地)嗯,两个都叫,倒。。倒也不错,可我想还是狗。。狗蛋好,
我妈活着就老叫我狗蛋。她说,你看,这孩子长得狗。。狗头狗脑
的,就叫他狗。。狗蛋吧,长。。长得大。你看,我。。我小名原
来叫。。叫。。(限得意地拍了自己的屁股一下)叫狗蛋!唏!唏!唏!(笑
起来,又抹一下子鼻涕)
仇虎(一直看着他)狗蛋,你叫狗蛋!
白傻子嗯,狗蛋,你。。你没猜着吧!(得意地又在背上抓抓)
仇虎(忽然)你还认识我不认识我?
白傻子(望了一会,摇头)不,不认识。(放下斧头)你。。你认识我?
仇虎(等了一刻,冷冷地)不,不认识。(忽然急躁地)快,快点敲,少说废话,
使劲!
白傻子天快黑了!我看不大清你的镯子。
仇虎妈的,这傻王八蛋,你把斧头给我,你踉我滚。
白傻子(站起)给你?(高举起斧头)不,不成。这斧头不是我的。这斧头是焦。。
焦大妈的。
仇虎你说什么?(也站起)
白傻子(张口结舌)焦。。焦大妈!她说,送。。送晚了点,都要宰。。宰了
我。(摸摸自己的颈脖,想起了焦大妈,有了胆子,指着仇虎的险)你。。你要是
把她的斧头抢。。抢走,她也宰。。宰了你!(索性吓他一下,仿佛快刀
从头颈上斩过,他用手在自己的颈上一摸)喳——喳——喳!就这样,你怕不
怕?
仇虎哦,是那个瞎老婆子?
白傻子(更着重地)就。。就是那个瞎老婆子,又狠又毒,厉害着得呢!
仇虎她还没有死?
白傻子(奇怪)没有,你见过她?
仇虎(沉吟)见过。(忽然抓着白傻子的胳膊)那焦老头子呢?
白傻子(瞪瞪眼)焦老头子?
仇虎就是她丈夫,那叫阎王,阎王的。
白傻子(恍然)哦,你说阎王啊,焦阎王啊。(不在意地)阎王早进。。进了棺
材了。
仇虎(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什——么?(立起)
白傻子他死了,埋了,入了土了。
仇虎(很恶地)什么?阎王进了棺材?
白傻子(不在心)前两年死的。
仇虎(阴郁地)死了!阎王也有一天进了棺材了。
白傻子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光屁股来的光屁股走,早晚都得入土。
仇虎(失望地)那么,我是白来了,白来了。
白傻子(奇怪地)你。。你找阎王干。。干什么?
仇虎(忽然回转头,愤怒地)可他——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没有等我回来才
死!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顿足,铁镣相撞,疯狂地乱响)不等我!(咬
紧牙)不等我!抢了我们的地!害了我们的家!烧了我们的房子,你
诬告我们是土匪,你送了我进衙门,你叫人打瘸了我的腿。为了你
我在狱里整整熬了八年。你藏在这个地方,成年地想法害我们,等
到我来了,你伸伸脖子死了,你会死了!
白傻子(莫明其妙,只好——)嗯,死了!
仇虎(举着拳头,压下声音)偷偷地你就死了。(激昂起来)可我怎么能叫你死,
叫你这么自在地死了。我告诉你,阎王,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阎王!杀了我们,你们就得偿命;伤了我们,我们一定还手。挖了
我的眼睛,我也挖你的。你打瘸了我的腿,害苦了我们一大堆人,
你想,你在这儿挖个洞偷偷死了,哼,你想我们会让你在棺村里安
得了身!哦,阎王,你想得太便宜了!
白傻子(诧导)你一个念叨些什么?你还要斧子敲你这镯子不要?
仇虎(想起当前的境界)哦,哦,要。。要!(暴烈地)你可敲啊!
白傻子(连忙)嗯,嗯!(啐口吐沫,举起斧子敲)
仇虎那么,他的儿子呢?
白傻子谁?
仇虎我说阎王的儿子,焦大星呢?
白傻子(不大清楚)焦。。焦大星?
仇虎就是焦大。
白傻子(恍然)他呀!他刚娶个新媳妇,在家里抱孩子呢。
仇虎又娶了个媳妇。
白傻子(毗着白牙)新媳妇长得美着呢,叫。。叫金子。
仇虎(惊愕)金子!金子!
白傻子嗯,你。。你认识焦大?
仇虎嗯,(狞笑)老朋友了,(回想)我们从小,这么大(用手比一下)就认识。
白傻子那我替你叫他来,(指远远那一所孤独的房屋)他就住在那房子里。(向那
房屋跑)
仇虎(厉声)回来!
白傻子干——干什么?
仇虎(伸出手)把斧头给我!
白傻子斧头?
仇虎我要自己敲开我这副金镯子送给焦老婆子戴。
白傻子(又倔强起来)可这斧头是焦——焦——焦大妈的。
仇虎(不等他说完,走上前去,抢斧头)给我。
白傻子(伸缩头,向后退)我!我不。(仇虎逼过去)
仇虎(抢了斧头,按下白的头颈,似乎要斫下去)你——你这傻王八蛋。
〔轨道右外听见一个女人说话,旁边有个男人在一边劝慰着。
白傻子(挣得脸通红)有——有人!
仇虎(放下手倾听一刻,果然是)狗蛋,便宜你!
白傻子(遇了大赦)我走了?
仇虎(又一把抓住他)走,你跟着我来!
(仇拉着白走向野塘左面去,白狼狈地跟随着,一会儿隐隐听见斧头敲铁镣的声音。
[由轨道左面走上两个人。女人气冲冲地,一句话不肯说,眉头藏着泼野,耳上的
镀金环子铿铿地乱颤。女人长得很妖冶,乌黑的头发,厚嘴唇,长长的眉毛,一对
明亮亮的黑眼睛里面蓄满魅惑和强悍。脸生得丰满,黑里透出健康的褐红;身材不
十分高,却也娉娉婷婷,走起路来,顾盼自得,自来一种风流。她穿着大红的裤袄,
头上梳成肥圆圆的盘髻。腕上的镀金镯子骄傲地随着她走路的颤摇摆动。她的声音
很低,甚至于有些哑,然而十分入耳,诱惑。
[男人(焦大星)约莫有三十岁上下,短打扮,满脸髭须,浓浓的黑眉,凹进去的
眼,神情坦白,笑起来很直爽明朗。脸色黧黑,眉日间有些忧郁,额上时而颤跳着
蛇似的青筋。左耳悬一只铜环,是他父亲——阎王——在神前为他求的。他的身体
魁伟,亮晶的眼有的是宣泄不出的热情。他畏惧他的母亲,却十分爱恋自己的艳丽
的妻,妻与母为他尖锐的争斗使他由苦恼而趋于怯弱。他现在毫不吃力地背着一个
大包袱,稳稳地迈着大步。他穿一件深灰的裤褂,悬着银表链,戴一顶青毡帽,手
里握着一根小树削成的木棍,随着焦花氏走来。
焦大星(那男人)金子!
焦花氏(不理,仍然向前走)
焦大星(拉着她)金子,你站着。
焦花氏(甩开他)你干什么?
焦大星(恳求地)你为什么不说话。
焦花氏(瞋目地)说话?我还配说话?
焦大星(体贴地)金子,你又怎么啦?谁得罪了你?
焦花氏(立在轨道上)得罪了我?谁敢得罪了我!好,焦大的老婆,有谁敢得
罪?
焦大星(放下包袱)好,你先别这么说话,咱们俩说明白,我再走。
焦花氏(抖眼望着他)走,你还用着走?我看你还是好好地回家找你妈去吧!
焦大星(明白了一半)妈又对你怎么啦?
焦花氏妈对我不怎么!(奚落地)哟,焦大多孝顺哪!你看,出了门那个舍
不得妈丢不下妈的样子,告诉妈,吃这个,穿那个,说完了说,嘱
咐,嘱咐,就像你一出门,虎来了要把她叼了去一样。哼,你为什
么不倒活几年长小了,长成(两手一比)这么点,到你妈怀里吃咂儿去
呢!
焦大星(不好意思,反而解释地)妈——妈是个瞎子啊!
焦花氏(头一歪,狠狠地)我知道她是个瞎子!(又嘲笑地)哟,焦大真是个孝子,
妈妈长,妈妈短,跟妈带这个,跟妈带那个;我跟你到县里请一个
孝子牌坊,好不好?(故意叹口气)唉,为什么我进门不就添个孩子呢?
焦大星(吃一惊)你说什么?进门添孩子?
焦花氏(瞟他一眼)你别吓一跳,我不是说旁的。我说进门就跟你添一个大小
子,生个小焦大,好叫他像你这样地也孝顺孝顺我。哼,我要有儿
子,我就要生你这样的,(故意看着焦大)是不错!
焦大星(想驾地,但又没有话)金子,你说话总是不小心,就这句话叫妈听见了
又是麻烦。
焦花氏(强悍地)哼,你怕麻烦!我不怕!说话不小心,这还是好的,有一
夭,我还要做给她瞅瞅。
焦大星(关心地)你——你说你做什么?
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