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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没出息,没有办法,——唉,天生是这么一个可怜的人!我不
管他,谁管他?(发现了宇宙真理一般)哼,爱情!从前我不懂,现在我
才真明白了。
陈白露(讽刺地)哦,你明白了爱情,就无怪你这么聪明了。
顾八奶奶我告诉你,爱情是你甘心情愿地拿出钱来叫他花,他怎么胡花你
也不必心痛,——那就是爱情!——爱情!
陈白露怪不得人家老跟我说爱情是要有代价的,现在我才完全明白这句话
的意思。
顾八奶奶是啊,所以我想还跟胡四再加点“代价”。我想找潘四爷替他在
电影公司找个事。白露,我们是好姊妹,你在四爷面前替我跟他说
说,我真有点不好意思再多麻烦他啦。
陈白露哦,你说你要他当电影明星?
顾八奶奶(热烈地)嗯,他当明星,准红!你看他哪一点不像个电影明星?
身材,相貌,鼻子,眼睛,我看都不错。
陈白露可是,你不怕旁的女人追他么。
顾八奶奶不,这一点我最放心他。他什么都不好,就是对我死心眼,总像
个小狗似地跟着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大符事实)呃。。呃,。。自然这
两天他没有见我,可是这也难怪他,他要用三巨块钱,我没有给他,
他劝我换一辆小雪佛兰的汽车,我一时没有那么多的钱,也没买。
后来,他就跟我求婚,——我告诉你,这是第十二遍了——我又没
有答应他,难怪他气了。
陈白露所以你想,你要跟他做个好事,叫他平平气。
顾八奶奶我这次可许了他了,只要他当了电影明星,我就想法子嫁给他。
我跟你痛痛快快他说吧,我都想过,画报上一定登那么老大的照片,
我的,胡四的,我们两个的,报纸每天登着我们蜜月的新闻。并且。。
——
陈自露恭禧,恭禧,恭禧你现在又觉得结婚有意思了,我得好好吃你一杯
喜酒。不过,你的大学小姐呢?休怎么办?
顾八奶奶(不以为然的口气)嗯,胡四当了电影明星就大不同了。我叫胡四在
她的什么慈善游艺会,以电影明星的资格,唱个浪漫歌,(手势)跳
个胡拉舞,你看,她不乐得飞飞的。
陈白露八姐,我一定替你办,你真聪明,想得真周到,我答应你,我一定
找潘四爷,明天就设法叫他入电影公司,好吧?
顾八奶奶(感激莫名)谢谢你!谢谢你!你青,我说过你是个“空前绝后”的
杰作,那是一点也不错的。
(福升由中门上,拿着许多账单。
王福升哦,八奶奶在这儿?
顾八奶奶你干什么?
工福升我找小姐。
陈白露是为你手里拿来那些账条么?
王福升是,小姐。潘四爷已经把昨天那些应该付的钱都替你付了,他叫我
把这些账条交给您。
陈白露你把它烧了吧。
王福升是。。是!可是这里(正要由口袋取出)还有一把——
陈白露还有?
王福升要不,您听着——(正要念下去)
陈白露你没有看见这儿有客么?
王福升是,是。
'张乔治由左门上,他穿一身大礼服,持着礼帽,白手套。象牙手杖,还带着一束花。
得意扬扬地走进来。
张乔治(满腔热诚)Hello! Hello!我一猜你们就在这间屋子!(拉手)Hello!
Hello!(那样紧紧地握着两个女人的手)
顾八奶奶哦,博士来了!
张乔治顾太太!(打量上下)你真是越过越漂亮了。
顾八奶奶(眉飞色舞)真的么?博士?
张乔治(望着露)Oh,my!我的小露露,你今天这身衣服——
陈白露(效他那神经的样子,替他说)Simply Beautifu1!。。 ①
张乔治一点也不错!还是你聪明,你总知道我要说什么。(转过身,向着福升)
By the way,哦,Boy!。。 ②王福升也斯(Yes),死阿(sir)。。 ③张
乔治休跟里面的人说,说我不去陪他们打牌了。
王福升也斯,死阿!
(福升由左门下。
陈白露你不要这么猴儿似的,你坐下好吧。
张治乔哦,Please,Please ,excuse me, my dear lulu。。。 ④
顾八奶奶喂,你们两个不要这么叽哩瓜啦地翻洋话好不好?
张乔治 oh,I ’m sorry,I ’m exceeding1y sorry!。。 ⑤我是真对不起你,说
外国话总好像方便一点,你不知道我现在的中国话忘了多少,现在
还好呢,总算记起来了,我刚回来的时候,我几乎连一句完全中国
话都说不出来,你看外国话多么厉害。
顾八奶奶博士,还是你真有福气,到过外国,唉,外国话再怎么王道,可
怜我这中国话一辈子也忘不了啦。
陈白露 Georgy,今天你为什么穿得这么整齐?
张乔治你不知道,在衙门里做事是真麻烦。今天要参加什么典礼,明天要
当什么证婚。今天部里刘司长结婚,我跟他当伴郎,忽然我想到你,
我简直等不了换衣服,我就要来。哦,这一束花是我送给你的,我
祝你永远像今天这么美,并且也让它代表我的歉意。昨天晚上,我
原来的意思,跑到你房里是——
顾八奶奶昨天晚上你们怎么了?
陈白露(以目示意)没有什么。
张乔治没有什么!那好极了,我知道你向来是大量的。
顾八奶奶博士,你这两天没跟胡四一起玩么?
张乔治胡四?前两天我在俱乐部看见他很亲热地跟一个——
顾八奶奶(急躁地)一个什么?
张乔治跟一个狗一块走进来走进去。
顾八奶奶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他情愿跟一条狗走,不跟我在一起。
张乔治怎么,你们又闹翻了么?咦,那他在门口坐在汽车里做什么?
顾八奶奶什么!他在楼底下?门口?
张乔治奇怪!你不知道?
顾八奶奶博士,你真不像念书的人,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张乔治念了书不见得一定算得出来顾八奶奶想见胡四呀。
顾八奶奶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匆匆忙忙地走到中门,回身)可是白
露,你得记住我刚才托你的事。见着四爷,别忘了替我说一声。
陈白露好吧。
顾八奶奶博士,“古得拜!”“拜——拜!”(顾八奶奶下)。。
①英语,意为“漂亮极了”!
张乔治(嘘出一口气)好容易这个宝贝走了。(很热烈地转向白露)白露,我告诉
你一件好消息。
陈白露什么好消息?是你太太又替你生了少爷了?
张乔治(又是他那最得意的一甩手)Pah!岂有此理。
陈白露那么你一定又是升了官了。
张乔治这个喜信跟升了官也差不多少。我告诉你(拉着白露的手,亲密而愉快地)
昨天下午我跟我太太离婚了,正式离婚了!
陈白露离婚?怎么,你太太替你生了三个小孩,你忽然不要了?她辛辛苦
苦替你抚养着孩子叫你好上学,你回了国几年就跟她离婚?
张乔治咦,我给她钱;我有钱,我给她钱啦。你这个人,我没有想到你这
样不通人情。
陈白露是啊,所以我现在要跟你学学,“人情”这两个字究竟怎么讲。
张乔治不,露露,我们不谈她,忘了她。让我跟你谈谈第二个好消息。
陈白露 Georgy,今天你的好消息真多呀!
张乔治(忽然非常温存地盯着她)露露,你知道昨天晚上我为什么到你这里来?
陈白露(讪笑着他)难道你也是要跟我求婚来的?
张乔治(惊愕)Oh,my!my good gracious!。。 ①你简直是上帝,你怎么把我心
里的事都猜透了?
陈白露(惊怪)什么?你——
张乔治不,露露,你应该可怜可怜一个刚离过婚,没有人疼的男人,你必
须答应我。
陈白露怎么,你昨天晚上,闹成那个样子,(非常厌恶地)吐了我一床,你原
来是要我嫁给你?
张乔治那是因为我喝醉了。
陈白露我当然知道你是喝醉了。
张乔治那是因为我太喜欢了。我,我一刻也忘不了我就要成世界上最幸福
的人,我知道你一定会嫁给我。
陈白露奇怪,为什么你们男人们自信心都那么强?
张乔治露露,我现在在广东路有一所房子,大兴煤矿公司我也有些股票,
在大丰银行还存着几万块钱现款,自然你知道我现在还在衙门做
事。将来只要我聪明一点,三四千块钱一月的收入是一点也不费事
的,并且,我在外国也很不坏,我是哲学博士,经济学士,政治硕
士,还有。。
陈白露(喊起来)达生,达生,你快出来。
[方达生由右面寝室走出。
方达生(看见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哦,你们两个在这儿,对不起,我大概听错了。
(回身)
陈白露我是叫你,你来!你赶快把窗户打开。
张乔治干什么?
陈白露我要吸一点新鲜空气。这屋子忽然酸得厉害。
方达生酸?
陈白露可不是,你闻不出来,(转过话头)小东西呢?。。
①英语。意为“哦,我的天哪”!
方达生在屋子里。这孩子很有意思,我非常喜欢她。
陈白露你带她走,好吧?
方达生自然好,我正少这么一个小妹妹。
陈白露那我把她送给你了。
方达生谢谢你!就这么定规了。
张乔治喂,白露。你。。你!请你也跟我介绍介绍,不要这样不客
陈白露咦,你们不认识?
张乔治(看了看)很面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似的。
方达生可是张先生,我可认识你,你洋名乔治张,中名张乔治,你曾经得
过什么硕士博士一类的东西,你当过几任科长,。。
张乔治(愣住,忽然)哦,我想起来了。我们见过,我们是老朋友了!
陈白露(忍住笑)真的?在哪儿?
张乔治啊,我们是老朋友了。我想起来了,五年前,我们同船一块从欧洲
回来。(忽然走到达生面前,用力地握着他的手,非常热烈地)啊,这多少年了,
你看这多少年了。好极了,好极了,请坐,请坐。(回头取吕宋烟)
陈白露(低声)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达生(微笑)谁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李石清由左门上。他原来是大丰银行一个个职员,他的狡黠和逢迎的本领使他目
前升为潘月亭的秘书。他很萎缩,极力地做出他心目中大人物的气魄,却始终掩饰
不住自己的穷酸相,他永远偷偷望着人的颜色,顺从而谗媚地笑着。他嘴角的笑纹
呆板板地如木刻上的线条,雕在那卑猥而又不甘于贫贱的面形上。当他正言厉色的
时候,我们会发现他领上有许多经历的皱纹,一条一条的细沟,蓄满了他在人生所
遭受的羞辱,穷困和酸辛。在这许多他所羡慕“既富且贵”的人物里,他是时有“自
惭形秽”之感的,所以在人前,为怕人的藐视,他时尔也扭捏作态无中生有地夸耀
一下,然而一想起家里的老小便不由得低下头,忍气吞声受着屈辱。咆恨那些在上
的人,他又不得不逢迎他们。于是愤恨倒咽在肚里,只有在回家以后一起发泄在自
己可怜的妻儿身上。他是这么一个讨厌而又可悯的性格,——他有一对老鼠似的小
眼睛,头发稀稀拉拉的,眉毛淡得看不出,嘴边如野地上的散兵似地只布着几根毛,
扁鼻子,短下巴,张开嘴露着几颗黑牙齿,声音总是很尖锐的。他恨瘦,很小,穿
一件褪了颜色的碎花黄缎袍。外面套上一件崭新的黑缎子马计。他格登登地走进来,
脚下的漆皮鞋,是不用鞋带的那一种,虽然旧破,也刷得很亮,腿上绑着腿带。
李石清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