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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露出的肌肤。
黑色的长发随风飘舞,她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痛苦,身体不停扭曲,像在一张网中不停挣扎,然后渐渐静止,只剩下漠然。
破裂的衣衫丝缕如水般滑落,露出温润光滑的肌肤。
那个瘦削的普通的病弱的张楚楚不见了,此时出现在人间的张楚楚,是一个美丽女子。
无论是五官还是身体,都那样的不可挑剔,完美到了极点。
完美的身体与容颜,配上圣洁存漠然的神性,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感觉,仿佛就像是某些道门教派供奉的昊天女神像。
此时的张楚楚和天女像唯一的区别便是她的肤色,她的肤色依然显得有些黑,一如从前。
她的双脚却很奇妙地洁白如玉,如两朵雪莲花。
斋主看着这幕画面,感慨说道:“身在黑暗,脚踩光明,原来如此。”
张楚楚的身子是黑的,像炭一样。
张楚楚的双脚是白的,像玉一样。
秦杰替她洗过澡,最喜欢抱着她的脚睡觉,很熟悉她的身体,熟悉她的双脚,熟悉她的一切,此时看着这具黑白分明的完美身躯,却觉得无比陌生。
张楚楚是黑的,也是白的,就像她在烂柯寺最后一局棋落下的那颗黑子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在草原马车里变成了一颗白色的棋子。
至此秦杰再没有任何侥幸的希望。
这个世界没有修罗,昊天便是修罗。
这个世界没有冥界,当昊天让末日来到时,人间便是冥界。
无数的光明从张楚楚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平静的泗水水面像镜子一般,把那些光线凝成一道光柱,然后反射到高远的碧蓝天空之上。
河畔也开始光明大作,无数光丝从斋主的身体里钻出,与张楚楚喷涌出的光线系在一起,他的一部分在张楚楚的体内,于是他便无法离开。
斋主望向自已身体里渗出的光丝,觉得很有趣,甚至还伸手去摸了摸,就像弹琴一般轻弹,然后他问道:“到时间了?”
张楚楚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声音也没有任何情绪,分不出来男女,没有任何波动,却并不是机械的。
只是透明空无的。而且那道从她身体里响起的声音。
拥有无数多的音节,复杂的根本无法听懂,更像是大自然的声音。
斋主听懂了。
于是他笑了笑。
秦杰没有听懂,但他知道分离的时刻到了。
一个是自已最敬爱的师父,一个是相依为命多年、生命早已合为一体的女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人所能想像到的最痛苦的抉择时刻,幸运或者不幸的是,他此时没有能力做选择,或者说可能不需要做选择。
秦杰不能动,只能坐在泗水畔的草地上,看着被无数万道光丝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望向张楚楚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淡漠。
“人间之事我管了太多年,有些累,也有些烦,有些厌恶,所以我不想再管了,你看,事实上人间的这些人也不想我管。”斋主把飘到眼前的一根光丝挥手赶走,看着秦杰说道。
秦杰没办法动,只能看,只能哭,所以他大哭起来,泪水在脸上纵横,然后他又开始笑,莫名其妙的笑,神经质般地笑。
斋主有些讷闷说道:“当时在草原上,昊天终于找到我,所以它很高兴,才会又哭又笑,你这时候又是为了什么犯病?”
秦杰忽然发现手能动,抬袖擦掉脸上的泪水,说道:“我是在恨。”
“恨什么?恨你媳妇儿?”斋主大笑说道。
秦杰看着斋主,说道:“我恨师父你不负责任。”
斋主怔了怔,说道:“我哪里不负责任了?”
“您就这样上天了,天道盟怎么办?清梦斋怎么办?”
“这种小事,我都不感兴趣,更何况昊天?”
“就算昊天没兴趣,那道门怎么对付?”
“如果你们连人间的敌人都对付不了,又怎么对抗昊天?”
斋主微笑说道:“再说,我又不见得一定会输。”
笑容渐渐在斋主的脸上消失,他看着飘在泗水之上,浑身大放光明的张楚楚,忽然说道:“我就知道是你,而在你找到我的同时,我也找到了你,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天我一直在做什么?”
张楚楚面无表情。
像是没有听到这个问题,身上的光丝越来越繁密,渐要成流。
斋主看着张楚楚说道:“在你眼里,人类都是蝼蚁。如这些年来。你想尽一切办法要找到我,邀我上天一战。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很想邀你来人间做客?”
无限光明里,隐约可以看到神情若冰的张楚楚,细而精致的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斋主的这番话,对她确实构成了某种威胁。
斋主微微一笑。
然而片刻后,她蹙起的眉心便平伏如镜,光明再盛,与斋主紧紧相联,然后映于平静的泗水水面,再被折射成一道光柱投向碧空之中。
光柱落在碧空的位置,渐渐出现一道光门。
那扇门正在开启,门后隐隐可见光明的神国。
斋主把他从草地上拎起来,手臂一振,扔向北方。
斋主飘身而起,离开泗水,飞向碧空里那道光门。
斋主抖了抖脚,把鞋底的泥土岩屑抖掉。
他看了人间一眼,又望向张楚楚问道:“想回去?你回不去了。”
张楚楚完美的脸上本来没有任何情绪,此时却忽然流露出极大恐惧。
光明大作,然后散开。
昊天神国的大门,就此崩塌。
天穹开始震动,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极细的裂痕。
天空里极细的裂痕,对人间来说其实已经无比开阔。
无数非金非玉的白石,自天而降。呼啸而落,与空气急剧摩擦,变成数万颗流火的陨石,落在宽阔无比的海洋上。
海上生起无数巨大的lang花。
生出无数炽热的水雾。
水雾里有无数死去的鱼与鸟。
人间无恙。
在数万颗流火陨石里,有一颗近乎透明如同水晶般的石头。
当流火入海时,那颗水晶,折射着天穹散放的光明。
在空中画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向着人间北方而去,最终不知落在何处。
极北寒域从来没有下过雨,只下雪,当黑夜延长,荒人部落南迁之后。这片全无人烟的静寂之地,更是连雪都很少下。
但就连这个地方都开始下雨。
热海表面的雪层,被暴雨击打的千疮百孔。
那座世间最高的雪峰上,也因为暴雨产生了几次滑坡雪崩。
其中有一处最大的豁口,看上去就像是被天外飞石击中一般……秦杰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已在草原之上。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他只能从身旁青草上的水珠和泥泞的土地。
判断出这里曾经下过好大的一场雨。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但想来已经是段很长的时间。
很多天食水未进,他的身体虽然强横,依然感到了虚弱,被斋主填饱的肠胃早已空空如野,但他什么都不想吃。
他坐在雨后的草地里,坐在泥泞的原野间,抱着双膝,瑟瑟发抖,看着雨后的天空,瘦削的脸颊被天光照的非常苍白。
天还是那个天。
没有任何变化。
师父与昊天的这一战,应该是输了吧?
师父死了。
张楚楚是昊天,回去了,也就是死了。
他很痛苦。
最令他痛苦的是别的事情。
直到此时,他才想明白师父登天之前对自已说的那番话。
他本来有可能改变这一切。
但因为很多原因,他没有想到,或者说不想想到,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眼睁睁地看着昊天找到了师父。
他眼睁睁地看着师父登天一战,然后失败。
秦杰抱着双膝,看着天空。
他就这样坐着。
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想。
他不知道自已该做些什么。
就这样,从白天一直坐到日落,坐到黑夜来临。
秦杰看着渐黑的夜空,忽然呆住了。
他站起身来,摇摇欲坠。
他放声而笑,笑声越来越大,因为声音很嘶哑,所以听着像是在哭。
他躺倒到湿漉的草地上,纵情地笑着哭着,像孩子一样打滚蹬腿……一轮明月,出现在夜空里。
那当然不是真的月亮,或者说,不是秦杰熟悉的那个月亮。
他的视力很好,没有看到环形山,只看到温暖的光明。
斋主还活着,还在天上战斗,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斋主说过,那一定很美。
这画面真的很美。
完本
【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