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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上了船。
钟荩以后还要从长江上走,船老大把像女人细腰般婀娜多姿的木船一转,拐进了一条大河。
山是碧绿的,一沓一沓地浸透了看不见的远处,仿佛只要用手一拧,那山便可淌出浓浓的绿色浆汁来。
坐在船上的钟荩心情不禁好了起来,这样意外的美景,真是让她打着的“旅游”旗帜名副其实。船老大介绍,河两边的岩石上有许多悬棺,还有古栈道、柑橘树。这一带的柑橘,非常出名,这个季节,还没挂果,只有满山遍野的果树,但钟荩不遗憾了。
岸边出现了一棵几人都抱不拢的大榕树,钟荩抬手想问船老大那树有多少年了,抬了几次,都没成功。低头一看,她贪看美景,身子不住往外倾,早已滑到了船边。常昊怕她落水,一直紧紧地拽住她的衣袖。
他脸上的神情绝不是温情脉脉,反而像一个疼爱孩子的家长,故作张牙舞爪,内心却是慈祥和蔼。
钟荩忽然有了一丝感动。
两个人是第二天上午到达宜宾的。宜宾沾着五粮液的香气,小城繁华而又热闹。两个人找了家宾馆坐下。
登记时,总台小姐热情地问两人是来旅游的还是访友的,如果旅游,宾馆可以帮着租车、找导游。
两人已经两夜没睡好,今天不作考虑,先睡饱再说。常昊谢绝总台小姐的好意。
“你是宁城人?”总台小姐核对钟荩身份证时,兴奋地叫了一声。
钟荩纳闷,宁城可不是小城,在国内的名气很大,城市人口一千多万,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总台小姐捂着嘴笑,“宁城人真漂亮,男人高大英俊,女人清丽修长。”
“你见过几个宁城人?”常昊嫌这小姐话多,有点不耐烦了。
总台小姐脸红了,“我去年刚来这宾馆,一开始就是做导游,我接待的第一个游客就是宁城人,他姓汤,要去龙口镇。我陪他过去的。”
钟荩下意识地去看常昊,龙口镇正是他们下面的行程。“他很帅,笑起来有点邪魅的样?”
“你认识他?”
钟荩脱口说道:“是的,我认识汤辰飞。”
总台小姐嘴巴张得大大的,“天啦,这世界真小!”
本来就是一村庄,村里谁家的祖宗十八代,人人都能倒背如流。“他喜欢古玩,是去那儿寻宝的吗?”
“不是,他去找一个人。”
“谁?”
总台小姐抱歉地笑笑,“我不清楚,他让我在镇子口等着的。”
宾馆只有四层楼,房间在三楼,没有电梯。在第二个楼梯口时,常昊扭头看了钟荩一眼,“汤辰飞有多帅?”
钟荩不明所以。
“品相不错的蘑菇通常有毒。”
49,迷雾(六)
常昊和钟荩没有租车,而是像普通人一样跑去车站坐公共汽车。
“你租辆车,一进镇子,人家一看就是外地人,自然有防卫心理,你要打听个什么,人家不一定和你说实话。”常昊说。
钟荩瞅瞅他,觉得这是掩耳盗铃。两人穿的都尽量朴素了,但和山民们站一块,区别还是很大。再一张嘴,谁会当他们是本地人?但她也认为坐公共汽车比较好,汤辰飞租了次车,都过去一年了,总台小姐还记忆犹新。
车开得非常慢,路上只要有人拦,不管是不是站台都会停。一停还不是一会半会,司机仿佛和谁都认识,趴在窗口,和路边的行人家聊天。车上没人催促一声,显然这是一个正常现象。
钟荩搞不清方位,又听不懂他们的话,不免露出烦燥之色。
常昊却非常泰然。“对于改变不了的事物,你要么直接放弃,要么安下心来接受。你选择哪个?”
“你应该去做个教师!”讲出来一套一套的,钟荩朝他扔过去一个白眼。
“我本来就是教师。”
“不是吧?”
“我每个月都会到政法学院做讲座。作为未来的律师,他们不能只坐在课堂上纸上谈兵,他们必须接触实例,更需要与实践者面对面的交流。”
“他们怕不怕你?”这张个性鲜明的脸,还有那些传闻,看着并不性情温良。
“了解了就不怕。”常昊慢条斯理。
“那还是有人怕的?”
“你怕我吗?”
钟荩咽了下口水,觉得有点热。幸好,车终于动了,有风从窗外飘进来,冲淡了车内的一些闷热。她回想了下和常昊接触的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足已看清了他的为人,还不算坏,但要是想喜欢上,也不容易。
“我又没犯罪,干吗怕你?”
“你要是犯了罪,我会无条件地帮你辩护。”常昊说时,竟然带着笑意。
钟荩也是一笑而过。这明显是个非常低级的笑话。
几个月之后,常昊独自坐在北京公寓的阳台上,想起这次谈话,都有把自己捏死的冲动。
坐在前排的一个扎着马尾巴的女子突地回过头,朝两人笑笑,“你们是北京人吗?”
她说的是普通话。
常昊清咳一声,“是的,听说龙口镇有座古庙,庙里有不少好东西,我们想过去看看。”
女子笑了,露出一口整齐又洁白的牙齿,“拜拜佛还可以,想寻古董就趁早回吧。真正的古董早没了,现在的都是仿制的,然后做旧。我去过北京呢,在那打过半年工,现在我在天津。”
常昊在座位下悄悄踢了钟荩一把,让她接话。他和年轻姑娘没话说。
钟荩友好地笑笑:“这样啊,那其他有什么好玩的吗?”
女子非常热心,“龙口镇很小,镇口是座石桥,桥下有棵大槐树,过去就是古庙了。镇子上就四五家店铺,你们要是想过夜,只能向人家借宿。”
钟荩看看常昊,他们都没想到这一点。
常昊用眼神示意,到时再说。
“听着真有点失望,我们在宜宾听导游介绍,说龙口镇风景秀美,古韵流长,还出过不少名人。”
“名人?”女子狐疑地眨眨眼,“你们听错了吧,龙口镇读大学的都没几个,哪来名人。”
钟荩和常昊都愣住了。
“有一位叫戚……”
话音未落,车子突然一个急刹,钟荩往前一倾,下意识地抓住常昊的手臂。正是那条伤臂,常昊疼得脸都白了。
“对不起!”钟荩慌忙松开,一脸愧疚。
常昊反过来安慰她,“不疼啦!”
那边,司机已经骂开了,“戚疯子,你又不想活了!”
回答他的是一记高亢而又嘹亮的歌声:“嘴里喊哥哥,手里摸家伙。世上没有几个清白人,大河涨水小河满,远水解不了近渴哦……”
很奇怪,钟荩和常昊居然都听懂了。
一车的人全笑了。
钟荩站起来,车前面站着一老头,看不出岁数,像是六十多岁,可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说七八十也差不多。这么热的天气,他还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头上戴着唱戏的那种乌纱帽。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直到腰间。此时,他双臂张开,像飞翔的鸟儿般。那双眼睛贼亮贼亮的,还透出一丝不为人察的邪光。
司机跳下车,朝他吐了口唾沫,“我今天要是把你给撞死,我不会赔一分钱,你却没个人帮你收尸。滚,滚!”
老头蓦地往后一仰,就那么横在车前面,又高声唱道:“大河行船不怕风,有心恋郎不怕穷。结情只为情义好,无油炒菜味也浓……”
车上的人起哄地鼓起掌。
老头来劲了,唱得更高更欢。
司机好气又好笑,踢了他两脚,“大仙,我错了,你给小的让个道。行不?”
老头嗖地坐了起来,伸出脏兮兮的手,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司机。
司机重叹一声,单膝跪下,让他摸了摸头。然后,老头站起身,唱着走远了。
“妈的,今天真是倒霉了。”司机上车后,不住地用手去掸头,仿佛那儿黏着什么。
“他是不是受刺什么刺激了?”钟荩问前坐的女子。
女子笑道:“他说他是峨眉山上的无眉大仙,到凡界普渡众生的。哈哈!他没受什刺激,他们一家都是疯子。”
“遗传?”出声的是常昊。他转过身对钟荩耳语:“精神病患者的病因,一是遗传,二是社会心理因素。中医称为癫症和狂症。”
女子撇撇嘴,“我不知道,听我奶奶说,这家人中了邪,他爹就是疯疯癫癫,生了三个儿子,也这样。哦,他是戚老大。”
“他姓戚?”钟荩失声惊问。
女子点点头,“是呀,这个姓在龙口镇不多,就他们一家。”
“那还有两个儿子呢?”
“老二好像是有次失足从山上摔死了,老三从小就送到庙里寄养,希望能驱掉邪气。”
“老三叫什么名字?”
女子害羞笑笑,“戚老三的年纪比我爸爸还大,我哪知道呀!”
50,迷雾(七)
此戚是彼戚么?
钟荩和常昊带着疑惑下了车,车站就在古庙前。其实根本不算是个站,一块大木牌上写了三个黑字“龙口镇”。
女子打过招呼,先走了,她家离龙口镇还有四五里路,她还要走几十分钟的山路。有一个当地的男孩从庙后面闪了出来,十四五岁的样,趿着拖鞋,脸晒得黑黑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常昊和钟荩,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捧类似清朝铜钱样的东西,“要不要?”
常昊递过去一张老人头,男孩摇摇头。常昊又加了一张,小孩把铜钱往常昊手里一塞,抢过老人头,笑了。
接下来一切就方便多了,在小孩的指点下,两人先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饭店吃午饭。以这家店为中心,四周散落着几户人家。
饭店还是老字号,从爷爷辈就有了,现在的老板兼伙计是孙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男人。他告诉常昊他姓余,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还看见过外国人。
都是山里的野味和自留地里种的蔬菜,非常新鲜。四菜一汤,很快就端上来了。余老板用毛巾擦擦头上的汗,自来熟地端了张长板凳坐到饭桌边,看看钟荩,呵呵一笑:“你媳妇蛮俊的,看得出,她挺疼你的。”
钟荩正在给常昊夹一筷腊肉,毕竟他胳膊受伤了,一听这话,筷子抖了下,肉掉地上了。一条大狗从门外跑进来,含着肉就跑。钟荩吓得腿一缩。
常昊朝狗瞪了一眼,温和地看向钟荩,“真不该带你来这,这一上午给吓两次了。”
“咋的?”余老板挺好奇。
“一个疯子差点被车撞了。”
余老板哈哈大笑,指指对面的一座破旧木楼,“他常干这事。你别看他疯,到了晚上还知道回家。那是他老婆。”
从木楼里走出一个佝着腰的老妇人,听到说话声,朝这边看了看。
“他还有老婆?”钟荩问道。
余老板笑嘻嘻地回道:“他又不是生下来就疯,到三十来岁才疯的。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媳妇也漂亮。他疯了后,她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钟荩同情地叹了口气:“那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精神病是可以治的。”
“看过,就是好不了几年就又发病。他家男人都这样,以前他爹还怕人,见人就咬,家里人不得不用一根链子把他锁在家里。我小的时候看见他就哭。”
“你的意思是他们疯的程度是不同的?”常昊问道。
“人有百性,疯也有百态。戚疯子不伤人,就是爱唱个歌。他弟是个闷葫芦,和谁都不搭话,像只猴子似的,整天呆在山上,吃树皮、野果,最后还死在山上。”
“他们就没一点相同之处?”
余老板抓抓头,“哈,都有一股子仙气呗!”
里间的厨房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叽叽说了好一会,钟荩和常昊看着余老板,他们一句都没听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