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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鸡婆在河滩的一棵乌桕树下停了下来,石萍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乌鸡婆停止了招魂。乌鸡婆把一颗颗河滩上的鹅卵石堆在树下,树下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鹅卵石的小石堆。石萍和秀秀躲在不远处的茅草丛中,观望着乌鸡婆的举动。乌鸡婆在那小石堆前盘腿坐下了,灯笼被她用绳子固定在一根树枝上。乌鸡婆双手合什,喃喃地说着什么。石萍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说的是当地很怪异的土语,好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语言。
石萍小声问秀秀,你能听清乌鸡婆在说什么么?
秀秀说,当然能。
石萍又说,那你能告诉我她在说什么么?
秀秀说,她在诅咒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肖莉莉的妈妈。
石萍问,她为什么要诅咒肖莉莉的妈呢?
秀秀说,因为肖莉莉的妈和别人私奔了。
石萍就没有再问下去。乌鸡婆的声音在秋风中飘来荡去的,异常的古怪和诡秘,石萍觉得乌鸡婆的诅咒就像一条冰冷的蛇在石萍的皮肤上游动。石萍皮肤上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她此时的确不想看下去了,她有一种逃离的欲望,这种现场阴森极了,让人会产生无望的幻觉。
石萍对秀秀说,我们回去吧。
秀秀没有答应她。
石萍觉得瞪着的双眼有点酸,她想站起来,可两腿软软的。
石萍又对秀秀说,秀秀,我们还是回去吧。
秀秀还是没有回答她。
秀秀是不是着魔了?在黑暗中,石萍看不到秀秀的脸,手电筒也在秀秀的手上,她想用手电筒照照秀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石萍伸出手,想推一下秀秀。她刚要伸出手,就觉得有人在后面伸出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下,她可以感觉到那是一只粗糙的手,她的细嫩的皮肤被磨痛了。
石萍惊悚地回头喊了一声,谁?
只有风在吹,她身后黑乎乎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就在这时,那棵乌桕树上的灯笼也不见了,乌鸡婆也不见了,乌鸡婆的声音也无影无踪了。原野上一片黑暗,死一样的黑暗。石萍身上像是结上了一层冰,她大声尖叫起来。昏红的手电的光柱朝她射了过来,她听到秀秀说,石记者,你怎么啦?你看看我,在这里蹲一会就睡着了。
石萍急促地对她说,秀秀,快回去吧!
秀秀一定不知道她被吓坏了。
这场秋雨终于落下来了。秋雨是在天将破晓时落下来的。刚开始时,雨下得猛烈,约摸下了一个多小时猛雨,雨水才缓缓地小下来,变成了一场绵绵的秋雨。石萍就是被那场猛雨吵醒的。当她睁开迷离的双眼,听着哗哗的雨声,感觉天光渐渐明亮起来的时候,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身边摸了一下。石萍的头侧向了那一边,她没有发现秀秀。
她叫了声,秀秀。
没有人回答她。
石萍发现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秀秀的踪影。秀秀什么时候离开这个房间的,石萍一无所知,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记忆告诉石萍,昨天夜里,她和秀秀跟在招魂的乌鸡婆后面,然后躲在一丛茅草后面,蹲在那里,看着乌鸡婆在诅咒。后来乌鸡婆不见了,石萍感觉有人伸出粗糙的手在她嫩滑的脖子上摸了一下,然后就尖叫起来,她的尖叫吵醒了秀秀。
石萍就和秀秀往回走。
石萍让秀秀把手电筒给了自己。
秀秀还是走在前面,她打着手电跟在秀秀的后面。
石萍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跟着自己,她往后看了看,用手电的光柱在后面来回扫射,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几次下来,她就不敢往回看了,只是加快了脚步。石萍还让秀秀快点走,本来就走得快的秀秀跑了起来,石萍也飞快地跑起来,她跑得越快,就越感到身后有人跟着,而且那人也跑了起来。
回到招待所里,上气不接下气的石萍对秀秀说,秀秀,你晚上和我一起睡好么?
秀秀答应了她。
当时秀秀就睡在她的边上,她还说秀秀睡得那么直,睡在那里一点也不占位置。
她们躺下来后,石萍还问秀秀,为什么乌鸡婆不见了。
秀秀说她也不知道。
秀秀看上去很困了,不一会,她就睡着了。石萍老是想着乌鸡婆诡秘地盘腿坐在那小堆石子前诅咒的样子和那只黑暗中摸她脖子的手,越想心里就越害怕,真想马上就离开水曲柳乡村,回到赤板去。石萍真的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按道理说,她在那种心情下根本就无法沉睡,难道是一种什么神秘的力量让她在恐惧中沉睡?
天完全大亮后,石萍从床上爬了起来。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石萍拉开了白色的窗帘,她心里陡地抖了一下,在窗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个撑着黑布伞的人正在朝她这里凝视,她看清楚了,那人就是和她一起坐农用车到水曲柳乡的干瘦青年。
难道昨夜在黑夜中就是他伸出粗糙的手摸自己脖子的,那么他究竟是谁?石萍的心狂跳着,她刷地拉上窗帘,此时她不想看到那个人,那个人老是用奇怪的目光追踪她,她受不了了。
石萍端起了脸盆,把毛巾和装着牙膏和牙刷的杯子放进了脸盆,打开了门,穿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朝楼下的盥洗室走去。她把脸盆放在了洗涮台上,她从盥洗室的窗户上看出去,那人还站在树下朝这边张望,石萍心里突然想,她要去问问他是谁,为什么要用目光追踪自己。石萍一阵小跑出去,她刚走到招待所的门口,就发现那人消失了。
她站立在那里,心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李美凤朝她走过来了。
李美凤撑着一把花哨的红布伞,扭着肥硕的屁股走过来。她见石萍呆立在那里,就笑吟吟地对石萍说,石记者,起那么早呀,怎么不多睡一会?
石萍也笑了笑,说,没什么,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如果那人还站在那里,石萍一定会问她,那人是谁。遗憾的是,那人仿佛有先见之明,在石萍要搞清楚什么的时候消失了。
石萍重新回到了盥洗室。她刷完牙,把清水泼打在脸上,她把毛巾放在脸盆里洗了洗,然后拧干,在脸上脖子上擦了擦。擦完,石萍觉得脖子上有点痛,她把身子歪过来,在镜子上照了照。
石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脖子红了一块,那红的地方像一块胎记,她轻轻地用手指头摸上去,有种火辣辣的感觉。石萍顿时想起来了,这正是昨天夜里被那只粗糙的手摸过的地方。石萍觉得事情变得不可思议了,难道水曲柳乡村里真的有鬼魂在飘荡?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这时,秀秀表情木然地走进来,她的手上拿着拖把,她一起床就要开始打扫卫生,拖楼道上的木地板。石萍看着秀秀,秀秀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
石萍对秀秀说,秀秀,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我房间的?
秀秀抬起头,看了看石萍,仿佛她不知道石萍在说什么。
见她如此迷惑的样子,石萍又问,秀秀,难道你忘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们一起去看乌鸡婆招魂的?
秀秀还是木然望着她,好像石萍说的是天方夜谭。秀秀说,石记者,你说什么?昨晚我和你去看乌鸡婆招魂了?
石萍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难道是得了健忘症?石萍说,秀秀,你不会忘得那么快吧,你和我一起去的,在河滩的那棵乌桕树下,乌鸡婆在诅咒肖莉莉的妈妈,然后我们一起跑回家的,你还答应和我一起睡,当时你的确躺在我身边的,你睡得很直,我还说你睡觉一点都不占地方。
秀秀用古怪的目光看着石萍,然后说,石记者,昨天夜里我很早就睡了,怎么会和你去干什么事呢,也不可能和你一起睡的呀,我们招待所是有规定的,不能和客人一起睡觉的。
石萍迷惘了,顿时,她觉得自已陷进了一场迷雾之中。
石萍不死心,她压低了声音问秀秀,你是不是怕李所长听到你昨晚和我在一起,所以才不敢承认的,是不是?
秀秀说,石记者,你好奇怪呀,我真的没有和你去干什么事情。
石萍正要说什么,李美凤站在了门口,她凶巴巴地对秀秀说,秀秀,还不快干活去!成天拖泥带水的,就知道磨洋工。
秀秀拿着洗好的拖把,匆匆而去。
石萍端着脸盆回到了房间,在关上门前,她又看了看在走廊里拖地的秀秀,她想,秀秀为什么要否认昨夜的事情呢?难道昨天夜里的事情真的没有发生,是一场噩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石萍突然想起了那棵乌桕树下用鹅卵石堆起的小石堆。如果那小石堆还在,那么证明昨夜的事情真的发生过,如果没有了那个小石堆,那么石萍情愿那是一场噩梦。石萍迫不急待地下了楼,她向李美凤借了一把伞,匆匆地朝河滩走去。李美凤见石萍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石萍走出门后,她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她和那人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异常的焦虑。
石萍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棵河滩上的乌桕树。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记忆力十分的惊人,她甚至可以记起几年前和史未来第一次约会时史未来穿的什么颜色的袜子。石萍在这个秋雨绵绵的清晨准确地找到了那棵乌桕树,她还记得当时乌鸡婆的灯笼是绑在哪一根树枝上的,那根树枝上还存留着那根缠绕着的绳子,树下,那小石堆果然还在。
小石堆像一个坟墓,不知是谁的坟墓。
石萍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坟墓是她自己的。冥冥中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告诫她,让她赶快离开水曲柳乡村,否则,她有可能会死在水曲柳乡村。水曲柳乡村弥漫的死亡气息让在这里的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心存恐惧,不知道死亡何时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石萍真的就产生了离开水曲柳村的念头,她撑着那把红布伞,走在河滩上,落雨的声音增加了肃杀的气氛,也让水曲柳乡村变得更加的迷茫,让她的心也变得更加迷茫。
石萍走着走着,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石记者,你站住!
那声音是浑厚的男中音,夹带着一种沙哑,和那个夜里打来的电话十分相似,石萍听到那声音,心里像是抓住了一点希望的光亮。她没有回转身,心里想,这个人终于出现了。如果是打电话的那个人,他一定知道很多真相,他或许会解开水曲柳中学死亡的疑团。石萍满怀希望地转过了身,可就在刹那间,她的心又沉入了黑暗,她看到的就是那个打着黑布伞的瘦高个青年。
石萍有些恍惚,又有些不安,此时,没有别的人的野河滩上,她独自面对这个神秘的男人时,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大声地质问他是谁,为什么老用怪异的目光追踪她了。
那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石萍往后倒退着。
那人说,石记者,你后退什么呢?
石萍没有和他搭话。
那人前进一步,石萍就后退一步。
那人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害怕,你真的很害怕。
石萍突然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她厉声说,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