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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光是哪里来的?”我不想用地球上的名字来称呼他,略去了这一点。
“那是能量之光,从我们的飞行器上直射过来,带给我活下去的营养和思想,并且一点一点地打碎这水晶,尽快放我出去。”他变得得意起来,仿佛自己有着某种强大的后援力量似的。
“那么,你们先进而伟大的飞行器在哪里呢?”迄今为止,地球上发现的外星飞行器千奇百怪,却没有人能肯定的说某一只是属于火星人的。
“哈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给我一个理由?”他很激动,在“心声”里大笑起来。
当然,得到火星人的飞船下落也没用,假如那个地点在幽深的海底或是地表下一万米以外,即使探明了它的具体三维坐标,也根本毫无意义。人类是不可能到达那个深度的,就像无法在地球上凿一个隧道,令美国与中国无时差相通一样困难。
我看到无数影子投射在我面前的地面上,接着是四五道强力电筒的光芒照进来,落在我的额头、脸上、身前,但我无法动弹,也不能抬头看,直到一双十指粗短的手伸下来,抱住了我的两肋,将我缓缓拉起来,由侧卧变为直立。
在我对面是一堵巨石垒起的墙,火星人靠在墙边,占立的姿势看起来古怪而难受。水晶形成的年代在千年以上,如此计算的话,他已经被半蹲着囚禁了几百年。其实,在任何一个地球人看来,这种外星来的侵略者最好能永久地囚禁下去,或者直接拉到博物馆里供地球人参观之用。
“那么,就此告别,你还是继续禁锢在这里吧,我朋友已经来救我了。”我认出了摩拉里的手,并且感到身体正在上升。
苏伦就在我的侧面,以一种奇怪的飘浮姿势被凝固住,右手仍旧插在裤袋里。她的头发披散着,每一根发丝都清晰可见,如同一只完美的琥珀,但我宁愿不要这种珍贵的艺术品,要的只是活生生的苏伦。
我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心里不断地大叫:“先救她,先救苏伦!”
终于,我升上了水晶的表面,几乎是脱口而出:“摩拉里,先救苏伦,先救她!”
十七炼气士在甬道里站成一排,后面的人双掌搭在前面的人肩膀上,站在第一排的是摩拉里,他的脸上一直在流汗,头顶也一直蒸腾着热气。
“风先生,我们会救……她,马上……”他大口喘着气,向侧面挪动了一下脚步,随后缓缓地俯身,十指指尖压在水晶表面上。
一股沉郁的诵经声响起来,十七个人同时开口,颠来倒去念诵的只是一句经文。我听得懂他们的话,那句话属于冰岛境内的一个小语种,意思是“无穷玄力起于深海,万物由此而生”。目前世界上掌握这种语言的,已经不超过三十个人。
我没看到冠南五郎和叶萨克,但只要能救出苏伦,无论谁冲在最前面都无所谓。
摩拉里的中指第一节进入了水晶,然后速度骤然加快,手指、手掌、手腕、小臂、肘弯依次沉入水晶里。只是苏伦沉没的地方至少离开我们有十米开外,单凭一个人的手臂真的是望尘莫及。
诵经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连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默诵起来。
海洋是地球人的永恒故乡,考古学家和地质学家们早就有证据表明,一切陆地生物都是由海洋生物演变而来。因为最古老的地球是被海水覆盖着的,后来海水消退,陆地出现,一部分善于适应环境的生物便发生了身体的变异。
“无穷玄力起于深海,万物由此而生;无穷玄力起于……”随着这种声音,摩拉里的双臂从肘部以下缓缓延伸出去,比液压驱动的机械臂更神奇,一直伸向苏伦,终于在三分钟内碰触到了她的肩头。
我摒住呼吸,冷静地注视着那双被延长了二十倍有余的小臂,其粗细比例并没有发生变化,如同一块被拉长了的口香糖。
苏伦被缓缓地拉了上来,当她的头发露出水晶时,我一下子跪倒在地面上,伸出颤抖的双手准备拥抱她。终于,她的眉眼、鼻子、嘴巴、下颏完全地显现出来,随即发出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风哥哥——”
别后重逢,再加上劫后重逢,等她完全脱离危险之后,我重重地抱着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越来越紧地抱着,生怕她再次凭空消失掉。
这才是真正的苏伦,看着她的眼神,听着她的呼吸声,也感受到她的身体里那种充满生命力的跃动。
“那么,藤迦呢?去了哪里?难道是跟天象十兵卫一起被带进了幻像魔的脑子里?”我心里未免有明珠暗投的遗憾,像她那样忠贞苦守、坚忍等候在蝉蜕里的一个灵魂,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或多或少,总是令人唏嘘。
摩拉里无声地倒下来,他身后的白袍人以同样的姿势东倒西歪,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战一样,每个人头上都蒸腾着滚滚的热气。
苏伦左右张望,没有发现冠南五郎与叶萨克,立刻从我的怀抱里弹出来,向“亚洲齿轮”的方向冲去。她关心着那两个人,自己脱困,马上就能顾及别人。
我在摩拉里身前蹲下来,抓住他的左手,放在自己双掌之间。他是运功过度,太虚弱了,所以我的内功灌输对他非常有用。
“不……不能,你不能给我……”他半闭着眼睛,气喘吁吁地推脱着。
“为什么?你救了我,我当然得反过来救你,不是吗?”我阻止了他的乱动,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他的身体里。
“你是我们的……小……小……”他急了,一个侧翻跌倒甬道的另一边,彻底避开我,同时瑟缩着身子,蜷曲成一团。
既然他不接受我的好心,我也只能罢手,转身盯着地面以下的阴影。那的确是幻像魔的影子,可惜我们无法尽快消灭它,只能任他被囚禁其中。
“他还能被关多久呢?”阿尔法与土裂汗大神交战时,封印之门曾经被人撞响,这样看来,幻像魔是偶尔能够以“元神出窍”的方式自由行动的。
摩拉里慢慢站起来,招呼着自己的同伴列成一排,突然向我跪拜:“小师叔,弟子们有眼不识泰山,没认明您的身份,多有失礼,请您原谅。”十七个人一起俯首在地,然后卧倒,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从他们默诵那句经文时,我已经料到了这种结果,感紧去扶摩拉里的胳膊:“快起来吧,我跟冰岛赛迈乌镇祈福上人没有师徒之名,大家不用拘泥于礼节。”
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摩拉里他们弄起来,但这一行人仍然垂首合掌,规规矩矩地分列在两边,静等我的指示。
祈福上人,就是教会我所有武功和异能的人,而他的真实身份则是昔日中国江湖上的一代武林盟主。隐居冰岛之后,他不再提自己过去的威名,而给自己起了个“祈福”的新名字,希望能重新开始。他教过我很多,但从来不让我叫“师父”,所以只有师徒之实,而没有师徒之名。
“我们兄弟是祈福大师的徒弟荷兰异术师盖亚的弟子,盖亚老师去后,所有门徒都想各自回家,重操旧业。只有我们十七人被青龙会纳入麾下,并得到重用。现在,只要帮冠南五郎大师料理完本地的事,很快就能得到一大把赏金。”
摩拉里显得很无奈,进入这一行修行,本意是脱离俗世凡尘,成为不受钱财权色束缚的世外高人,结果他们却重新回来,再一次深陷在名利场中,岂不是对他们修道的初衷最大的讽刺?
我单刀直入地问:“冠南五郎大师要你们做什么?难道仅仅是打开封印之门这么简单?还有没有其它更重要的任务?”
看在大家都是祈福大师门下的份上,马上就变成了可以贴心交谈的“自己人”。
摩拉里指向其中一个后背高高隆起的白袍人:“他的身上,带着强力的无线通讯天线,接下来,可能会对外发出某种无线电讯号。其它的,我就不明白了,如果论动武杀人,有叶萨克先生和小师叔你,岂不胜过千军万马?”他拍了拍额头,又想起了一点,“大师身上带着一只黑色的铅匣,虽然只有一本书大小,却加了九位数字的暗锁,一直由自己保管,绝不托付给他人。”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只是冠南五郎不会带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身上,只要是出现在“亚洲齿轮”这个世界里的,就一定会有用,无论是人还是物。
白袍人起身向后退,只有摩拉里跟在我身边。
“小师叔,刚刚你发出‘三昧真火’时,整条甬道都被火焰充满,所以我才认出这种祈福大师的无上神技。等过了这些日子,能不能请您提携一把,前些日子与冠南五郎大师会面后,他几乎每天都要称赞你三五次,有一次我不经意地听到他自语,如果‘大杀器’交给你来操作保管的话,他自己也就真正放心了。”
摩拉里的年龄已然不笑,谄媚的功夫却显得有些幼稚,刻意说这些话的时候,生硬而阴冷,根本达不到任何效果,因为我并不是个喜欢听奉承话的人。
“大杀器?”我拍拍他的胳膊,让他停下叙述,“‘大杀器’在哪里?铅匣里?”
思想一转,我马上联想到在北海道时,神枪会与忍者集团围绕“大杀器”展开的一场场厮杀。这个吸引了全球野心家们关注的焦点,怎么会突然从冠南五郎手里出现?
“小师叔,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引述大师的自语。而且,那是我偷偷听到的,根本连他当时在干什么都不知道。”摩拉里为自己辩解着,偷听他人私密本来就是江湖上的大忌,绝对不是光彩的好事。
“你确信,他说过‘大杀器’这件东西?”我慎重地追问。
摩拉里咽了口唾沫,再缩着脖子想了想,重重地点头:“对,就是这句话,就是‘大杀器’。小师叔,我用性命担保,绝没有错。”
前面马上就要走到洞口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摩拉里,回到地面上以后,我会开一张支票给你,最起码够你们十七人生活一辈子。江湖上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还是趁早退出去为好,再说,替青龙会做事,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麻烦,听懂了吗?”
祈福上人只有盖亚这一个弟子,而且他生性淡泊,一旦退出江湖,就不想再跟外面的人追名逐利。假如不是手术刀请动了中国大陆上十一位高手联名血书举荐,他也不会收下我。所以,即使没有师徒之名,我对他的感激也是无法言述的。
我替摩拉里抵挡过天象十兵卫的飞轮袭击,他又从水晶体里救出我和苏伦,我们之间立刻达成了某种同进退、共患难的默契。一直以来,我总觉得异术界的人不该被金钱所左右的,不该为钱而活,过多的贪恋荣华富贵。
祈福上人说过,盖亚的资质非常普通,连自己的十分之一传授都领悟不了,所以,开馆授徒,差不多算是误人子弟而已。这样的人闯荡江湖,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命赔上。
摩拉里有了精神,搓着手眉开眼笑:“谢谢小师叔,谢谢小师叔,那么我冒昧地打听以下,那支票是个什么数字?”
能够被青龙会用金钱收买的人,似乎心灵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倾斜,只对五颜六色的钞票感兴趣,而置个人面子于不顾。
“一千七百万,每人一百万,总能找一行重新开始吧?”我希望自己此举能让他们明白,永远不要荒废武道,而且要走正路,不能沦为别人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