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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意见吗?
上的是我很喜欢的意粉,味道纯正,和看门大爷吃的炸酱面有一拼。他冬天戴着我转手的那条亲自织的围巾,托着大碗在院门口的传达室吃,碰到我经过会透过玻璃窗会对我招招手,咬一口黄瓜吃口大蒜。
他的胃口好,给我家整理的信件水电单子也整齐,规规矩矩摆在信箱正中。爸爸妈妈感谢他,但不知道他喜欢的那条围巾是我亲手织的。那时候我刚刚和冯纶撇清了暧昧。我哭了一晚上,把剩下的毛线剪碎了,
自此吃饭的时候我更专心了,不想冯纶。从小爸爸妈妈教育我吃不言,睡不语。我总说梦话,所以吃饭就不能再说了。
现在也是,上菜了,除了刀叉偶尔和盘子相触地轻微声音,我只能听到酒吧里播放的音乐,好像是部老电影的配乐。从我的角度抬起头,二楼有一桌男人也正在吃东西,他们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鸡尾酒杯子,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
小野丽莎的歌声出现了,我很喜欢,很陶醉,感觉情调来了,虽然对面是不喜欢的人,但我吃饭的心情好了很多,几乎忘了刚刚尴尬要死的一幕。至于他要问我的问题,我的第七个男朋友是谁都暂时无暇顾忌!
我和杨宪奕中间有细竹丝编织的小篮子,像个精致的小摇篮,中间放着几片松软的圆面包片,旁边润白的磁碟里有黄油,还放着一把小巧的黄油刀。我想拿起一片面包放在鼻子边闻闻面粉的香,想用那把可爱的小黄油刀把润润的黄油均匀涂抹在面包上一大口吞下去。陪着小野丽莎,我喝了一口红酒,脑子里想像着美妙的一幕,伸出手要碰到那把小巧的奶油刀时,我的梦又像个肥皂泡一样破了。
有根针扎了一下,我的泡沫就破了。我没摸到黄油刀,我正摸到杨宪奕的一只大手。
他没动,反而我像是被烫到慌忙缩回来,差点把酒杯碰倒。撇撇嘴,我强压下镇定,拿起刀叉继续享受意粉,掌心里还是刚刚相触的感觉。
他的手凉凉的,皮肤干爽,我感觉有点别扭,我摸了他,反而觉得我吃了个小亏,心里也还不甘的惦记着篮子里的面包。
我用余光打量他抹黄油的动作,很斯文的举止,也很熟练仔细,每个角落都抹到了,反反复复,好像那片薄薄的面包是他的情人。
我喜欢懂得生活的人,观察一个人吃饭的举止判断对方是否有教养,是否受过良好的教育。杨宪奕吃的很少,他面前的意粉几乎没有动,他应该喝了不少酒,因为瓶子里只剩到一半,而我喝了不到一杯。
我又把身子挺直,能看到他刚正的下巴上绷紧的线条,这样的线条就给我拘泥古板的感觉,还有他衬衫上的条纹,他做什么的我忘了问方睿慈,本来没有把相亲当事情。看他抹面包的样子,我一边垂涎着吃面包的事情,一边开始猜测他到底做什么工作。
他三十七岁了,我刚刚看过他的腕表,表中间还有个小表盘,我想肯定不是指南针,应该满高级的。方睿智他们都说他好,但也没说他哪里好,我只知道他是方睿慈老公的大伯子,还不是同一房的,他是长房长孙。他爷爷奶奶还活着吗?盼曾孙竟然盼了十年?这样的家庭肯定很封建!
想事情总是太跳跃,我又回到他的工作上,一时猜不出来他做什么。他也许有钱,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开车来的,是的话也没机会看他的车。他的衣服是不是极昂贵我说不出来,我对男装没有研究,关浩的衣服不失体面,但并不贵,杨宪奕的看起来很舒服,很板很正。
那片面包终于抹完了,我想吃,但是我自己会抹,才不会跟他要。我赶紧低下头继续专注于盘里的意粉,等着那把可爱的小黄油刀到我手上。
等了一会儿,意粉吃饱了,虽然还剩下不少。我嘴不是很挑,不常常浪费粮食,但是我食粮不是很大,我想留着肚子再吃一小片面包就刚刚好了。心理正构思的完美,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
“你有几个男朋友?”
刀叉还没放好,在我手里撞在一起,吃饭过程中放松的警惕性又恢复了。我拿过酒杯喝了一大口,坚定的告诉他“七个!”
“嗯。”
他的刀叉平放在盘中间,想是不吃了。我看到他把那片抹好的面包放在意粉旁边,一口也没吃,那把黄油刀就在面包旁边。一切布局完美,但是刺痛我的眼睛,离太远了我够不到黄油刀,他一个招手动作,侍者很快上来撤走了盘子和装面包的小竹篮,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看清楚。
他不争得我同意就撤席很没礼貌,就此盖棺定论,他是个没有涵养的大沙猪,恩,肯定是这样的!
他给我倒酒,我想着怎么对付他,仰头注意到二楼一桌的老电影播完了,他们转而在看一个国际广告大赛的竞赛片。二楼觥筹交错的声音不大,并不像单纯的男人拼酒,好像挺有艺术圈聚会附庸风雅的感觉。我算半个小小资,对搞艺术的感兴趣。
“最后一任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我突然听见他这么问,马上绷紧了弦,时刻准备投入战斗。按常理说,我的第二个暧昧是关浩,我们没开始也算不上结束,他正和陈科长在温泉享受,所以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的逻辑思维很好,但还是考虑了一下,想到他是半年前离婚的,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说,“半年前。”
“那上一个呢?”
我不能让他绕进去,我还要写他离婚的报告文学,所以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你先说离婚的事我再告诉你。”
“我半年前离婚了,没有孩子。”
他说的很简单,我不好找素材,虽然知道他和前妻是因为生育问题离婚的,但这样私密的事随便张嘴问还是太唐突了,所以我绕了个聪明的小弯子。
我问:“为什么不要孩子,你也不年轻了。”
杨宪奕绷直的唇线又弯了,我感觉这次是心怀不轨的笑,他笑的时候不像严肃起来那么吓人,但是他的笑带着老狐狸一样的味道。我虽然逻辑思维能力不差,会看人,但是我对老谋深算的人很怕。每次都是我被别人勾心斗角,就好比早晨根本没看出关浩不带我去温泉的心思。
我猜测了一把他的答案,男人都顾忌面子肯定不会实话实说,我想着要怎么戳破他虚伪的面具,给他个下马威,报刚刚一闷棍的仇。
他干了杯子里的酒,收敛了笑容,沉默良久才玩味的盯着我说。
“等着以后生,你有意见吗?”
落入陷阱了?!
“没有,当然没有。”
干笑了下,我主动帮他倒酒,酒瓶还没碰到他杯口,我就反应出来自己答得不妥,我后悔了,马上改口“我有。”
“没关系,说说你第六个男朋友什么时候分手的?”他又绕回到我的身上,我刚从上个陷阱里爬出来,勉强招架住,随口说了个“两年前。”
“那是很久了。”杨宪奕透过杯子在看我,我赶紧往第五个男朋友身上想,怕他又问细节,而且还要编的得当,结果我费劲编到初恋了,后面他却没再问,大半的时间就是只喝酒,听听音乐,望着窗外来来往往散步的陌生人。
他这么能喝酒我没想到,我们又点了一瓶红酒,他给我倒了大半杯。关于他和前妻的故事我想等他半醉了再问,所以就开始东拉西扯些和自己不着边际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谈到了方睿慈的婚礼。
他话不多,说了没几句我们不约而同都沉默了。
我以前经历的几次相亲,恨不得两个人拿着户口本、毕业证书、各种资质证明一样样匹配,条件合适就继续谈,不合适就结帐走人,很少耽误太多时间。可这次不一样,好久我们就这样不说话,我也不看他,抬头看了会儿二楼的广告片,还跟着笑了笑,广告片看完了,我才偷偷瞄了眼手机,竟然快九点了,再不绕到正题上就没时间了,我和他不可能再有见面机会。
看看桌上的酒瓶,又喝了大半,我感觉差不多了,就抓紧时间问他。
“那个,你为什么离婚啊?”
他从窗外转过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不敢太赤裸裸的盯他,就直着眼望着他衬衫的领口,他没笑,看起来有点厉害。
“你好像对我离婚特别感兴趣。”
“没有啊!就是随便问问。”我感觉他话里不像醉了,想再给他倒酒,却被他一手挡住了酒瓶。
“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他声音突然变得很低,我听清了却没听懂。我不知道他指哪件事。
昨天一共也没几件事,一是我在大厅险些摔倒,二是我在婚宴厅摔倒了,最后是我喝醉了,在饭店房间睡了一觉。
难道我还做什么了?
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我皱紧了眉头仔细回想细节,什么都没有了,方睿慈姐俩包括方妈妈给我讲的前前后后的经过也只有这些。
“什么事?”我追着问他,可他脸上瞬间闪过的认真消失了,他微微对我笑了笑,好像馆长宣布要给我涨工资前一刻的笑。那一刻,我以为我被学校开除了,大家知道了我和关浩的事,但其实,馆长只是要给我涨工资而已。
“没什么,记不起来就算了。”他靠回沙发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介意我抽支烟吗?”
我的魂魄还在他刚刚说的事情上,顾不得和他在意这些小事,只是摇摇头,咬着嘴唇开始一遍遍回想昨天的事。从早上我起床那一刻想,一直想到我吃完爸爸妈妈准备的小蛋糕又上床睡觉。
他一定是钓我胃口,或者干脆吓吓,昨天除了送我回房间休息,我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而就睿慈的说法,我进门就睡了,很乖,酒品很好没有吐,只说了一些梦话而已。
想到说梦话,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餐厅里的冷气一下子太冷了。我爱说梦话,小时候爸爸给我讲完睡觉故事,我自己在梦里还要说上几句,有时候还哼歌,当然,撇清暧昧那段时间梦里也哭过。
我改不了这个毛病,但是昨天我说什么了吗?或者他听到什么?
我不敢问,一问很可能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想我可能提了关浩或冯纶的名字,否则他今天不会问我很多男朋友的问题。
我说没说冯纶喜欢大胸女呢?或者关浩已经结婚了的事?
我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吃饭过后的气定神闲荡然无存,我又开始觉得热,脑门直冒汗,用餐巾擦了好几次。杨宪奕却始终对着窗外的景致抽烟,把烟灰弹在窗边的烟灰缸里,没有看我。
我待不下去了,也不想知道他和前妻那些破事了,我在意自己的隐私被窥探,那样的感觉很不舒服。
腾的站起来,我说是去洗手间,其实在里面洗了把脸,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畏惧他。
回到桌边桌上的酒瓶酒杯都撤干净了,他见我出来叫来侍者买单,我听见那个数字心里咯噔了一下。
刷卡买单,完成的很快。他陪着我走到餐厅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告别,我仰头也没看清他脸上最后的表情,只匆匆说了句谢谢掉头就跑了。
跑到胡同口的小牌坊我才放慢脚步,脑子里还想着他刚刚说那句话的口气,“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昨天到底有什么事?
我让热风吹得脑子更不清醒,感觉酒劲又有点上来,往公车站走,越想越不对劲,我决定给方睿慈打个电话再问问昨天在饭店事。
摸到包里的小口袋,没有手机,我打开拉链在包里翻,还是没有。着急用的时候掉链子,是我手机的一贯特点,这次我是生气了,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还是一无所获。
我想起来了,饭吃到一半我偷看过时间,就把手机放沙发上了,从洗手间回来一定忘记收起来。没办法,我只好掉头回去。
离与食俱进还有十几米的地方,我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