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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是什么病?”丁姆问道。
“他们还不能确定。”爱莉答道。
剑龙脊背上那些坚韧硕大的甲片稍稍垂下来。它的呼吸缓慢而吃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声软弱无力的呻吟。
“它的病传染吗?”莉丝问道。
他们朝着剑龙小小的头部走去,葛兰和兽医正跪在那里,朝剑龙的口腔深处窥望。
莉丝皱了皱鼻子,“这家伙的确很大,”她说,“而且很难闻。”
“对呀。”爱莉早已注意到剑龙的臭味很独特,就像腐坏的鱼臭味一样。这使她想起了某种她知道的东西,可是又没法准确说出。不管怎样,她以前从未闻过剑龙的气味,也许这便是它特有的气味吧。不过她又心存疑窦。绝大多数的食草动物都不具有强烈刺鼻的气味,就连它们的弃便也不例外。臭气薰天似乎是食肉动物专有的特徵。
“它是因为生病才这么难闻吗?”莉丝问道。
“可能吧,别忘了兽医已经对它使用了镇静剂。”
“爱莉,你看看这舌头。”葛兰说道。
那暗紫色的舌头从剑龙口中软绵绵地挂出来。兽医以一束灯光照着舌头,以便让她看清上面那些微小的银色水疱,“小水疱,”爱莉说道,“真有意思。”
“这些剑龙可让我们日子难过了,”兽医说道,“它们疾病不断。”
“都有些什么症状呢?”爱莉问道。她用指甲轻轻刮擦剑龙的舌头。一股清澈液体从刮破的水疱里渗出。
“啊呀呀。”莉丝叫了一声。
“眼肌内分泌作用不均衡、方位感丧失、呼吸吃力,以及严重腹泻,”哈丁说道,“似乎每隔六星期左右会发作一次。”
“它们不停地进食吗?”
“是的,”哈丁说道,“像这样大的动物每天至少要吃下五、六百磅的植物,以维持活动所需的能量。它们整天都在吃草料。”
“这样看来因植物而中毒是不太可能的。”爱莉说道。一刻不停地吃草料的动物,如果吃进一种有毒植物,就会一直生病。绝不会是每隔六个星期发病一次。
“的确如此。”兽医说道。
“我可以看看吗?”爱莉问道。她从兽医手里接过手电筒,“镇静剂有没有引起瞳孔反应?”她边说边用手电筒光照射剑龙的眼睛。
“有的。出现了缩瞳反应,瞳孔缩小了。”
“可是它的瞳孔却放大了。”她说道。
哈丁看了一眼。毫无疑问:剑龙的瞳孔放大了,而且连灯光照在上面也没缩小,“我真该死,”他说道,“那是药物反应。”
“正是。”爱莉站起来,环顾四周,“这只动物的活动范围有多大?”
“大约方圆五英英里内。”
“在这片综合区域中?”她问道。他们正置身于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只见岩石稀稀落落地露出地表,从地上间歇地冒出团团雾气。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天空在低暗的乌云下露出一抹淡红。
“它们的活动范围大部分在此地的北边和东边,”哈丁说道,“不过每当生病时,它们通常会来这片特定区域的某处。”
这真是个饶富趣味的谜题,她思忖迫。应该怎么解释中毒的周期性呢?她伸手指着草地的另一边,“你看见那些低矮的、外形柔嫩的灌木丛了吗?”
“那是西印度群岛丁香木,”哈丁点着头说道,“我们知道那是有毒的。动物都不吃它。”
“你确定?”
“确定。我们透过监视幕对它们进行观测,为了能加以确定,我还检查过它们的粪便。剑龙从来不吃丁香木。”
西印度群岛丁香木又称为楝树,含有若干种有毒的生物硷。中国人用这种植物来毒鱼。
“它们不吃丁香木。”兽医又说道。
“有意思,”爱莉说道,“要不是你这么说,我会认为剑龙显现出了楝树中毒的所有典型症状:昏迷,黏膜出水疱和瞳孔放大。”说罢,她走到灌木丛旁去作更仔细的观察。她朝地面低低地弯下腰去,“你说得很对,”她说道,“这些植物生长得很好,没有被吃过的迹象。一点迹象也没有。”
“还有六星期一次的周期。”兽医提醒她道。
“这些剑龙多久来这里一次?”
“大约一星期一次,”他答道,“剑龙在它们的巢区领域内缓慢地绕一圈,一边走一边吃草料。它们大约在一星期内绕完。”
“可是它们每隔六星期才生一次病。”
“是的。”哈丁说道。
“真没意思。”莉丝说道。
“嘘……”丁姆说,“塞特勒博土正在用心思考呢。”
“思考不出任何结论。”爱莉说罢,朝那片地的深处走去。
她听见莉丝在她身后说:“谁想玩小顽皮游戏?”
爱莉疑视着地面。许多地方布满了岩石。她能够听见从左边什么地方传来浪涛拍岸的声音。岩石堆中散着不少浆果。说不定剑龙就是吃了这种浆果才生病的。可是这样也说不通。西印度群岛丁香木的浆果苦得要命,根本不会有动物喜欢吃。
“有什么发现吗?”葛兰走过来和她一起察看。
爱莉叹了口气,“净是些石头,”她答道,“我们确定这里离海滩不远,因为这里的石头表面很光滑。而且石头是一小堆一小堆的,真有趣。”
“有趣的小石头堆?”葛兰问道。
“到处都是。那边就有一堆。”她用手指了指。
爱莉刚抬起手臂来,便明白了自己所注视的是什么了。那些石头都已腐蚀,但和海水的冲刷毫无关系。这些石头被堆成许多小堆,简直像是按某种方式扔在那里的。
这是成堆的砂囊石。
许多鸟类和鳄鱼都有吞食小砂石的习惯,这些砂石聚集在被称作砂囊的一个消化道袋囊中。在砂囊肌肉的挤压下,砂石在硬植物到达胃部之前帮助胃对其进行碾磨,从而促进消化。有些科学家认为,恐龙也有砂囊石。理由之一是,恐龙牙齿太小,磨损得也太少,因此不可能被用于嚼食。人们推测,恐龙是把食物囫囵吞枣地吞下,再靠砂囊来碾碎植物纤维的。人们在一些恐龙的骨骸中发现,其腹部含有一堆小石头。不过这点从未得到证实过,而且——
“砂囊石。”葛兰说道。
“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它们吞下这些石头,经过几个星期,石头就磨光滑了,于是它们将石头吐出,留下这么一小堆,再去吞新的石头。在这个过程中,它们同时也吞下了浆果,然后就得病了。”
“我真该死。”葛兰说道,“我相信你是对的。”
他低头看着石头堆,一边伸手擦摸着那些石头,听从古生物学家的直觉。
他突然停下手来。
“爱莉,”他说道,“你看看这个。”
“往那里扔!扔进这个旧棒球手套!”莉丝高声叫喊,金拿罗把球扔给了她。
她使劲将球掷回,弄得他手掌一阵刺痛,“轻一点!我可没带手套!”
“真没用!”她轻蔑地说道。
他恼羞成怒,将球狠狠朝她扔去,只听皮革手套发出“啪!”地一声,“这才像回事嘛。”她说道。
金拿罗站在恐龙旁边,一边继续玩接球,一边和马康姆交谈,“这只生病的恐龙用你的理论该怎样解释呢?”
“这早在预测之中。”马康姆说道。
金拿罗摇了摇头,“有没有什么事没有被你的理论预测到的呢?”
“喂,”马康姆解释道,“这事与我毫无关系。我搞的是浑沌理论。但是我发现没有人愿意倾听这门数学理论的意义。它暗示了对人类生活的许多重大意义;其意义远超过人人都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的海森伯格原理或哥德尔定理。这些理论事实上学究气十足,是哲学的思考。而浑沌理论却是涉及人类的日常生活。你知道人们一开始制造电脑时是为了什么吗?”
“不知道。”金拿罗答道。
“来个好球。”莉丝嚷道。
“电脑产于本世纪四○年代后期,原因是约翰·冯·尼曼这类科学家认为,如果你拥有电脑——一部可以同时处理许多变项的机器——你就能预测天气。气象最后将被人类理解。在接下来的四十年中,人们对这个梦想深信不疑。他们坚信预测只不过是一种追踪事态发展的作用而已。只要你有足够的了解,你就可以预测任何事情。那是自牛顿以后一直为人们所坚持的一种科学信念。”
“还有呢?”
“浑沌理论把这种信念完全抛弃。它认为你根本无法对某些现象做出预测。你永远预测不了几天以后的天气情况。花那么多钱去搞什么长期天气预测,近几十年来这笔开支约高达五亿美元,其实都是白白浪费了。这完全是傻瓜干的事,就好像忙着想炼铅为金一样毫无意义。当我们回头去看那些炼金的术士们时,我们嘲笑他们的所作所为,可是未来的人们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来嘲笑我们。我们一直在尝试着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为此耗费了巨资。因为事实上,涉及固有不可预测性现象的范围实在太大。”
“浑沌理论是这样说的?”
“是的。但令人惊讶的是,很少有人愿意静下来听,”马康姆说道,“早在哈蒙德破土动工以前,我就把这个信息告诉他了:你打算用遗传工程来繁殖一批史前动物,并将其置于一座小岛上吗?很好。这是一个美丽的梦想,很迷人。但它不会按照你的计画发展的。它就像天气一样,涉及固有的不可预测性。”
“你对他说过这些了”金拿罗问道。
“说过。我还告诉过他什么地方会出现偏差。显然地,动物对环境的适应就是一个因素。这只剑龙有一亿岁了,它不适合我们的世界。空气改变了,太阳幅射量改变了,陆地改变了,昆虫改变了,声音改变了,植被改变了。一切都改变了。空气中氧的含量已减少。这只可怜动物的处境就像一个人被搁在一万英尺的高度上一样。你听听它喘得那么厉害。”
“还有其他因素呢?”
“笼统地来说,还有公园对生命形态滋蔓的控制能力。这是因为进化史就是一部生命逃脱一切障碍的历史。生命挣脱出来,获得自由。于是生命扩张到新的领地。这过程是痛苦的,也许甚至是充满危险的。但生命却找到了出路。”马康姆摇了摇头,“我并不想说得充满哲学味,但情况就是这样。”
金拿罗朝远处望去。爱莉和葛兰站在开阔地区的那一头,正一边挥舞手臂,一边高声叫喊。
“你替我拿可口可乐来了吗?”当马尔杜回到控制室里时,丹尼斯·乃德瑞问道。
马尔杜懒得回答。他径直走向监视器,注视着正在这时发生的一切。他从无线电上听到哈丁的声音在说“——剑龙——剑龙最后——控制——现在——”
“那是什么意思?”马尔杜问道。
“他们已到了南端,”阿诺说道,“因此他们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我来把他们调到另一个频道。不过他们已经发现剑龙的病因了,是因为吃了某种浆果。”
哈蒙德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那个问题迟早会解决的。”他说道。
“它并不十分引人注意,”金拿罗说道。在渐浓的暮色中,他将那片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