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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想起口袋里的纸倏。她用手把它卷折起来。
会场的入口前面,修一和美奈子从领班接过一支叉直叉长的金棒,用来点蜡烛。每张桌子的中央摆着还没点火的粗蜡烛,新人将要握着捧替所有桌子点火。这是最近流行的“点烛服务”节目。
“各位,久等了!”
场内叉再响起司仪的声音。上西抚胸安心下来。走廊那一关平安渡过了。
板本揉揉眼睛,慌忙熄掉灯。会场暗下来,聚光灯集中照在入口处。领班用打火机点亮他们金棒先端的小蜡烛,打开了门。
罗曼帝克的音乐扬起,穿白礼服的修一和粉红晚礼服的美奈子,共握一支点着火的金棒进来,音乐混着掌声和喝采声四起。远藤望见修一的纯白礼服装扮,不禁哑然。
聚光灯跟着他们慢慢移动。一对新人在领班的引导下,开始绕着六张桌子走一圈。
走廊上的两名刑警禁不住大伸懒腰。
“现在可以安心了!”
“稍为休息一下如何?”
两人在最靠近的沙发上坐下来。一名女侍应捉住这个机会,越过他们身边,悄悄拉开宴会场的门溜了进去。当刑警们在沙发坐定,眺望走廊时,已经不见她的综影。
站在入口处的侍应发觉有人开门进来。
“喂!你干甚么?”
女侍应把香烟拿给他看:“上面叫我推销这个给客人。”
“唔。小心不要打扰人家!”侍应虽然觉得奇怪,但不阻止。
“是。”女侍应在黑暗中逐惭前行。
修一和美奈子来到第三张桌子点蜡烛。每点一支就有掌声和欢呼声。雅子沿着墙壁,慢慢接近正面的桌子方向。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新人身上,没有觉察雅子的存在。加上光线太暗,无法看得清楚。
第四张桌子的蜡烛点起。雅子来到正面桌子的旁边位置,身体紧贴墙壁。她把口袋里的两把刀拿出来,一手一把,垂在围裙下面。
第五根蜡烛不好点,费了一点时间才点着。点最后一张桌子的蜡烛时,修一和美奈子必须从雅子的对面绕过去,回到正面席位上。那一刻,他们将会完全背向她。会场的灯也会在那时亮起。这是决定性的瞬间。雅子握着刀屏息等候。
两人移近第六张桌子。那是他们的学友聚集的一桌,相当吵闹。其中一个已经烂醉的是修一的老友,当他们走近时,突然“哗”一声大声喊起来。
站在总掣开关前的板本快要昏昏欲睡。点蜡烛服务相当花时间,他在等候之际更加敌不过睡神的引诱。就在那时,突然听到第六张桌子的客人大喊一声。板本惊醒过来,错觉上以为那是信号,于是慌忙开灯。
第六根蜡烛还没点,全场的灯都亮了。
上西刚好坐在正面对着雅子的位置。正在奇怪那里怎会有个女侍应时,跟她的眼相触。
雅子不认识上西。但在视线相遇的瞬间,她领悟到那是自己的敌人,看破自己的秘密!
必须行动了!没有时间迟疑不决。雅子跳出来,手里的刀闪闪发亮。上西尖叫一聱:
“远藤!”
远藤瞥见一位少女从眼前跑过去,手里有刀!他踢倒椅子站起来,拔出手轮,瞄准伸手向修一挺进的女侍应,手指在轮扳机上一扣!他没时间打她的脚。子弹命中她的背部,血液迸飞。她倒在地,两把刀刺进地毡里面。
一瞬之间发生的事。会场内充满恐惧的尖叫声。修一和美奈子呆若木鸡,望着倒在他们面前的雅子。
雅子坐起上半身。她感觉身体很重,背部湿漉漉的。是血!全场鸦雀无声。雅子用尽全身力气,往修一的方向爬过去。知道再也爬不动时,她的右手伸向修一。怎么还是落得一个人孤独的死去?其实她早有这种预感。不管怎样,都要摸一摸修一的手才死得甘心!她想抬起手来,可惜有心无力。修一的睑逐渐模糊。她彷佛听见美奈子对修一说:
“拿起她的手吧!”
雅子恍惚地看到修一把手伸给她。就在那一刹那,她觉得四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在黑暗里。
第十九回:最终
四月五日。
“上西先生!”打开门时,修一禁不住喊一声。
“能不能打搅一会?”
“请请请。还没收拾好,乱糟糟的!”
两房一厅的新公寓,清洁爽朗,家俱和日用器具的摆置整洁清新,一如女主人美奈子的风格。
“美奈子出去买东西了。”
“唔,我知道。”
“你遇到她?”
“不,我见到她出去的。”
“是吗?我来泡茶。”
“不必客气。”上西在饭厅的椅子坐下。
“真是辛苦大家了。”修一把茶叶放进陶茶壶里。
峰岸雅子的死,以及她那份手记的公布,在新闻界掀起空前骚动,迄今尚未平复下来。
“你们也不得安宁吧!”
“是啊。目前还是每天平均有三单杂志和报纸要求访问的电话打来,全部被我拒绝了。”
“新闻界还在激战之故。”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跟到我们蜜月旅行的地点来了。”修一笑道。“真是,怎样查到的!”
酒店宴会场的惨剧发生后,上西告诉修一和美奈子,留下的事情他会和远藤处理,叫他们照原订计画去旅行,不想让他们为这宗突发意外而牺牲私人生活。
“不过,幸好她……雅子留下那份手记,才能解明她连续杀人的动机。”修一接着说。
“我是为这件事情而来的。”
“怎么说?”
“读了那份手记,你怎么想?”
“这个什!也许这种说法不正确,我觉得她很可怜……”
“当然,每个人都会那样想。”
“也可以说,她是被命运所操纵的人吧!”
“她本身也这么认为。手记之中,她说她被一名“先生”施暴。记不记得?”
“啊!想起来了。她说她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对。”上西点头。“可是,她不晓得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真正的意思?”
“操纵她这个提绕木偶的,不是神也不是命运。”
修一露出讶异的神色:“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燥纵她的,是人!”
修一睁大眼:“……那么,是谁……有人在她背后燥纵她?”
“是的。”
“别吓我。上西先生,你怎么晓得?”
“因为,所有人都针对那份手记胡说八道!”
修一在上西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一般人都对那份手记囫囵吞枣。我却冷静地详细分析过,结果找到许多矛盾。”
“譬如?”
“首先是她杀的那四个人。关于她提及在轻井站的木屋住宿的事,乃是六年前的事了。可是,她所杀的最后一名男教师田中,却是四年前才执教的,即是木屋事件之后的事。也就是说,六年前他还不是“先生”。这是第一个矛盾。第二,她所杀的那个律师,在那年的夏天入院做胆结石手术,不可能去轻井站。”
“换句话说,她搞错对象……”
“可不可能连连杀错两人!不仅如此,还有一项最大的矛盾点。”上西停顿一下,才用无表情的声音继续说:“替峰岸雅子验尸解剖时,我也在场。。……她是处女!”
“什么?”
“正如她在手记中所承认的,她是个无法分辨现实与空想界限的少女。那桩施暴事件,实际上并没有发生。那是在她想像中的世界发生的事。”
修一用做梦的表情听上西讲话。
“那时她发烧,似睡非睡。也许那时真的有个男人喝醉酒进错房间。他走出去时,木屋老板叫他“先生”的事可能也是事实。可是其间发生的事,全是她因发烧而空想出来的产物。也有可能,那是患有异常洁癖症的她在内心压抑的欲望所造成的,变成空想,而她本身以为是事实。”
修一摇头。“我没那样怀疑过……”
“当然。其次的疑问,在于她为何要杀掉那四个人。她坚信那四个人确实于那日住木屋里。为什么?难道她调查过?怎样调查?如果真的调查过,就不会把律师和教师两个不可能去住木屋的人误杀了。”
“确实如此。”
“不妨这样假设。这里有个人物,预先知道雅子想杀一个被称为“先生”的男人。同时,那个人物正准备杀好几个人;回心一想,自己想杀的对象全部都是有资格被人称作『先生』的人。于是这个人物把自己想杀的人做成名单,交给雅子,告诉她其中有一个是她非杀不可的对象。”
修一自语:“提线木偶!”
“对。雅子被线操纵,为那个人物连锁不断的杀人!”
“可是……那个拉线的人,到底是谁?”
上西目不转睛地看着修一:
“就是你!”
修一笑起来:“上西先生,别吓我好不好?使我以为你是说真的!”
“很遗憾,我是说真的。”
“胡说八道!”修一气愤地说。
“是吗?但是除了你,还有谁做得到?她被幽禁在地下室,跟任何人都没接触,她也不相信任何人。那个把名单交给她;使她深信不疑的人,只有你!把她放出监牢的是你。所以她只相信你一个。不仅如此,将那六把刀和相当数目的现款事先预备好的也是你!当她跑出地下室,把芳子等三人杀害之后逃走的短促时间内,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那组匕首和现钱!”
“你有什么证据?”
上西从口袋拿出一个信封,抽出一张照片。
“这是你制作的名单。复印本,只要拿去镶定一下,立刻知道是不是你的笔迹。怎么样?”
修一接过照片,想要看透过去似的盯着。
上面写着四个男人的姓名和地址。复印纸皱巴巴的,字体也模糊不清,但是可以辨别得出笔迹来。
修一松弛下来,深深叹息。
“我叫她丢掉的,怎么不听?”
上西平静地说:
“因为他爱你。女人对她所爱的人的物品,总想保存一件。不过,她最后还是听你的话了。她在袭击你之前,把名单吞下去了。这是从她的胃里找出来的。”
“我输了!”修一目不转睛地看着上西。“你是单凭那份手记,把这些全部推理出来的吗?”
“不是的。使我对你产生怀疑的,是托浅仓教授的福!”
“教援?”
“婚宴那样结束后,我目送你们离开,继续留在雅子的尸体旁边。然后,浅仓教授慢步过来问:
“刚刚听人说,这个女孩叫做峰岸雅子?”
我回答说是的。
“她的父亲是峰岸良三吧!”我也说是。我以为教授是从报上得悉他的名字的。但是,教授俯着看看雅子的尸体,竟然摇摇头说道:
“这女孩子小的时候我有见过,可爱得很。真可怜!”
我不明白他的话,问道:“你认识她?”
“她父亲跟我是大学同学,头脑精明得很!”他说。
“你认识峰岸良三!”我很惊奇。当然,老同学的女儿如此死嵌,他一定会难过的。
于是我详细问他。原来教授完全不读报纸,不晓得峰岸良三已死,以及走私毒品的事。他听我说峰岸已死,这样表示:“那真头痛。我知道峰岸在巴黎的人面很广,每次有学生去法国留学,我都会叫学生带一封致峰岸的介绍信过去。现在他死了,以后学生去那里就麻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