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昨夜城头吹筚篥,教坊也被传呼急。碧玉班中怕点留,乐营门外卢家泣。”沙媺缓缓地将这首诗念出来,“这个便是赛赛姐临去时口中念的一首诗。她现在在江南,听说是在姑苏、无锡那一带。”
“其实我也该料到的,她一直以来都潜心向佛,也难怪她现在去修行了。多谢妹妹还替我记挂着我姐姐。”卞敏攒着沙媺的手,“妹妹接下来打算何去何从?”
“洪承畴已经降清,大明朝都要覆灭了。总是一句‘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魂’就完了。能熬一日是一日罢。”沙媺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仿佛在决定什么极难确定的事,“我好歹也有些姿色,虽不能上阵与敌人搏杀,至少还能……”
卞敏看着沙媺的脸色分外的不好,知是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心中的惊讶多过了担忧,“媺儿,这么样……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我怕下一刻自己便死了,现在还有个着落。不怕别的,只怕自己福薄,伤不了几个的命自己先到了黄泉。”沙媺故作轻松的笑着,卞敏一下子搂过沙媺的脖子,“媺儿,这些时候,委屈你了。”
沙媺再也把持不住,原本隐忍了好久的泪水霎时间奔腾而出。
这一年,是崇祯的劫,是他再也逃不过的大限。
他仿佛在这一两年内苍老了好多,苍老得让秉笔太监王承恩心疼。
毕竟朱由检是他看着长大的。崇祯没日没夜地操劳政事他都看在眼里。可是,崇祯不问,他也不能多说。就像袁崇焕的冤案、卢象升的冤案,他只能点到即止。而杨嗣昌和高起潜的别有用心他也只能心中明白罢了。若要留的命在,不能只靠难得糊涂,而是要靠难得清楚。
就像现在,杨嗣昌已经死了。这生死场上,比的就是谁命长。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要像变色龙一样随时随地保护好自己的脑袋。越是和皇上亲近,说话办事的时候,越是要提着脑袋、装上一万个心眼子。
崇祯的表情是僵滞的,他每天批阅奏折到三更天,有时候还有加急的塘报。他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而这两个时辰中,总会有一个时辰他要在梦魇中度过。乾清宫里有时守夜的太监宫女总能听到他们皇帝的凄厉的惊呼。
崇祯好久没有见他的周皇后、袁贵妃了。
是的,他好久没有临幸他的妃子们了。一大堆的政务使他焦头烂额。甚至,他免去了妃子们、皇子们、公主们的晨昏定省。
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他未曾失聪。一封封失守的塘报如雪片般飞到他的御案上,然后由王承恩一封封读出来。
有时候他希望送这些信件的人不存在于这世上,他宁可相信自己还有这个希望把明朝继续下去。
他苦笑了。他拿起白瓷茶杯,刚喝下一口香茶突然就剧烈咳嗽起来。一缕血丝飘到了茶杯中,在白瓷的衬托下显现出一抹无比夺目的颜色。崇祯眼中闪过一丝悸动,随即消逝。他故作镇定地放下茶杯,向王承恩道:“闷了一日还未曾歇息,先去后面逛逛了来。”
“是。”王承恩放下塘报,扶着崇祯向坤宁宫去。
“不必备轿了,只走走略散散心,让皇后准备些点心,大半天没吃东西竟有些饿了。”
王承恩躬身答应着,早有小太监飞奔去坤宁宫告知周后皇上将要驾到。
坤宁宫廊上的花开得格外的好,竟有些欣欣向荣之意。不过终究不是春季,花的种类显然少了很多。“原来已经夏末秋至了。”崇祯果真好久没有留意过周遭的景物了。周后带着几个小婢迎出宫门,向着崇祯盈盈拜去,崇祯立刻搀起道:“陪朕逛逛,一会儿朕还得早朝。”
“是了,田妃妹妹祭祀的事我还要开始备着,免得到时忙得乱了分寸。”
“一切从简吧。”崇祯轻叹了一声,“难为你了。”
周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皇上,臣妾惭愧之至,不能为皇上分忧……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臣妾却只能……”
崇祯微笑着拥过周后,“不知……我们相聚的日子还有多久……”
周后娇躯颤抖了一下,“皇上洪福齐天……岂能说如此丧气的话……”她说着说着自己也没有把握起来,她心里真的害怕了。
崇祯抚着周后的肩,柔声道:“别怕,朕还在你身边呢。”
周后的泪滴了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崇祯溺爱地吻干她颊上的泪,“朕要去上朝了,若得空便再来看你。”
周后忙忙地唤上司膳端来几盘糕点:“皇上吃些吧,不是说饿了么?”
“来不及吃了,回头再说。”崇祯扯了扯衣袖上的褶皱,不禁皱了眉,他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浣衣局的这帮人愈发该打了。
周后摇头,走上来为崇祯将衣袖拉直:“皇上先吃吧,臣妾早命人备下步撵,早朝定不会误了。”
崇祯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好,你也坐下陪我吃吧。”
“臣妾遵旨。”周后命人在庭院中摆下她早饭的份例,还有几个精致的小点心。
崇祯拿起银箸夹了一块冰糖桂花糕,“你还记得朕喜欢这个?记性真好。”
周后微微颔首:“皇上谬赞了。”
崇祯又拿起小勺尝了几口银耳燕窝粥,然后放下勺子向周后道,“你慢慢吃着,朕先去了。”
周后放下银箸向崇祯跪道:“恭送皇上!”
崇祯虚扶着说了个“免”,王承恩赶忙走上来伺候崇祯上轿。
太和殿里面的气氛很不好。
大殿阴森森的没有日光的照射,就像这同样阴森森的天气。
崇祯几乎每天都要在早朝上发脾气。他有些早衰,有些更年期提前。细心的大臣们都会发现,皇上最近头上的白发骤增。
李自成又开始作乱。当初没有绞杀干净便引得春风吹又生。而且李自成又打着闯王的名号来势汹汹,颇有一举拿下京师的势头。
崇祯有点急躁,他觉得亡国之君的名头是逃不掉了。
真的是没有人来帮他解决燃眉之急了。其实,他心里有一个念头藏了很久很久,只是他要面子,从没向任何人提过,就算是身边的太监王承恩当初有那个意思在里头,都被他凶神恶煞地驳斥了去。
现在他还是需要有人给他个台阶下,他毕竟是一国之君。面子是头等大事。
嗯?可是现在怎么没有人提了呢?
周延儒能洞察他的心,可是他死了。
杨嗣昌能顺应他的想法,可是他也死了。
怎么都死了呢?
崇祯倒吸了一口气,那迁都的事情,我怎么能提?一迁都,民心浮动就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能挽回了。
崇祯觉得自己做的决定还算明智,咬咬牙,能撑多久就再撑多久吧。
毕竟天无绝人之路。
崇祯的眉头又扭成了一个疙瘩,大殿上又是长长的沉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王承恩看着崇祯的脸色站在殿的一侧拖长了音宣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山呼万岁,显是要默认退朝。
崇祯眼中压抑的怒火早已没过灵台间的那一丝清明。他用力地拍打着御案,一手指着台下匍匐的大臣,再也掩饰不了自己愤怒的颜色:“都给朕滚回来!”
台下的大臣们都快神经衰弱了,急忙爬回了原位。
刚愎自用的君王啊,他们真怕,在这种战火纷飞的时节,他们在每次上朝前都要和家人交代后事。或许,皇上一个起劲,把自己派去戍边了;要不,就是自己言语触怒到皇上,皇上的上下唇皮一翻,轻则下狱,重则杀头。
崇祯不会轻易杀人。他不断地暗示自己,人心要稳,人心要稳。
就在他迟疑的那一刹那,又有一封急报传来。崇祯拆信封的手都在抖。
下面的大臣在等,等崇祯的示下。崇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没有人敢抬头向他们的皇上看一眼。尽管快到秋天了,天还是很炎热的。厚重的朝服让底下一些大臣热的不住喘着粗气,年纪大一些的都有些摇晃了。
崇祯保持一个姿势很久后终于累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似乎用仅剩的力气挥手道:“退朝。”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明日,免朝。”
崇祯觉得自己真的很失败。为什么就是有那么多人背叛他,那么多人弃城投降!袁崇焕、卢象升、祖大寿,还有自己下了很大决心给予最大信任的洪承畴。
奸臣误国,奸臣误朕。
“张献忠入蜀,乘势攻太原。”崇祯听到这样的报告很是气愤,那张献忠不是投降了么,朕给他府邸赏赐,并没有削夺他的兵马,怎么突然又反了?真是两面三刀的小人!朕错信了他!错信了他!当然,他不光错信了张献忠,他还错信了更多的人。
李自成入宁武关,大同总兵和宣府总兵自知不敌,前后递交降表,李自成拍手向李岩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是士气高涨之时,略微休整,李自成又督众起行。这一消息传开,京畿大震。大同、宣府的总兵投降后,两府的巡抚自缢于城楼下,以示对明朝天子的忠心。
死就能解决一切么?不过,死了总比没死好。就比如说那两个总兵,怎么就那么没有气节呢?说到底,还是忠心不够!崇祯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了。还是身边人能稍稍给一些安慰罢了。他一边立即派遣了太监杜之轶守居庸关,告诉他能守多久守多久。一边封宁远总兵吴三桂、湖广总兵左良玉、江南总兵黄得功为伯爵,诏令勤王。
结果,崇祯最最放心的自家人还是背叛了他。太监杜之轶开关纳贼。李自成率兵长驱直入,焚毁十二陵。高起潜又弃城逃走了。崇祯这下子急得直跺脚,勤王的兵马又不是天兵天将,哪能一下子就到呢?还是得有人替我守着前边,我好预备后边的事啊!
想来想去,或许真的是无人可用,或许是固执己见,脑子中还存在着一丝侥幸的念头。崇祯派了内监曹化淳和王承恩去守城。曹化淳心下当然知道哪边的势力大,只令守卫放空炮。以免到时候城破之时李自成要他好看。而王承恩却是实心实意地指挥作战,红衣大炮倒是发挥了作用,击死贼兵数千,也算给了崇祯一点点的安慰吧。
当然,这一丝小小的安慰比不上之后曹化淳不顾王承恩的一力劝阻,大开章义门引李自成兵马入都的震撼来得大。这下子什么都完了,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算白费。王承恩即刻飞报崇祯。崇祯大惊,呆了半晌,长叹道:“罢了,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没有再摔奏折,因为御案上已经没有了奏折。那个“皇帝之玺”被包在锦盒中,仿佛只要一打开,它就会消失,不再属于他们朱家王朝。
不过有这块玉玺在,也没有什么用处了。没有任何一路兵马还会听他的指挥。内阁已经好几日没有人再来为他处理政务了,这个空架子也在风雨飘摇中即将倒塌。
夕阳烧红了半边的天,崇祯看着送太子和永王、定王的马匹向着宫外走去,听着几十块马蹄铁敲打在紫禁城的石板上,仿若将他心底最后一丝的一丝希望一点点地瓦解。
崇祯提起宝剑向**冲去,甩脱了所有的侍从。王承恩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疾步跟上。
坤宁宫内,周后向着崇祯深深一拜,这一拜包含着多少不能、不舍、不愿!想当年大婚时,也是这么一拜,缘定三生。红烛下,崇祯软语呢喃地说着“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