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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的政局令流云霁月两名宫女都整天愁眉不展,而当事人夏静双却直到秋若风出征当天才最后得知这个消息。
时间大约是夏静双被封为护国神女后一个半月。临近年末,前几日皇城刚刚下过第一场雪,柔软的积雪堆叠在院子里,竟然三天都未融化。听霁月说,位于南方的昭明几乎每五年才有一场大雪,今天冬季格外冷,恐怕再过几天就要领取过冬的物资了。
夏静双记得那天积雪刚刚消融,推开窗户就看到明媚的阳光落在院子里,生长在刚被雪水浸过的黑色土壤中的常绿植物正高高地伸展枝叶,鼓足劲吸收这来之不易的温暖阳光。椭圆形的叶子上还挂着半消融的雪珠,仿佛镶嵌着宝石般在金色的光芒下晶莹闪亮。透着凉意的微风送来远处的花香,甚至还听见了许久未闻的婉转鸟鸣。
夏静双正在欣赏这安适美好的清晨,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侧面的走廊传来。扭头一看,只见流云提着裙角匆匆忙忙地跑来,冻得红扑扑的脸蛋上尽是不安,灌满惊慌的目光直直地盯在夏静双脸上。她跑近后连行礼都没有行端正,就气喘吁吁地禀告道:「神女,大事不好,太后和皇后来了!」
这几天迎仙阁出的最大问题就是井边汲水的辘轳被冻成了冰坨子无法使用,夏静双以为不问世事的迎仙阁最大的危机也不过如此,但现在却如惊雷般突然听到「太后和皇后」的大名,近日来被冷风冻迟钝的脑袋竟迟迟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流云又心急地说了一句「神女,这回好像是大事,你可不能再用身体抱恙来推托了」后,僵滞的思维才终于渐渐恢复。
留在皇宫大约一月有余,夏静双只与秋若风见过屈指可数的几次面,其他人更是连声音都没有听到一句,今天后宫之中地位最为尊崇的两人竟然同时驾临,其实不用流云提醒,她自己就已预感到两人来者不善,不是阴谋就是训诫,反正肯定不是来慰问病情的。
夏静双在流云的带领下,连衣服都顾不上收拾整齐,就匆匆赶到前堂去拜见太后和皇后。一踏进门槛,立刻就感受到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股肃杀的气氛之中。任凭户外阳光明媚,但是太后端坐的座位附近却笼罩在一层暗淡的灰雾之中,散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势。
除了太后和皇后本人之外,她们还各带了一名婢女。婢女们全都低着头,发现夏静双现身也未曾抬头望一眼。这情景令夏静双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浓郁,下意识放轻脚步,缓缓地走上前去。
霁月给太后和皇后奉了茶,一声不吭地垂头退到角落里,偶尔用眼角向夏静双投去不安。流云紧随夏静双身后,全身哆哆嗦嗦的。夏静双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色惨白,就像刚从雪堆中刨出来的一样。
看到两名近侍都吓得不成样子,夏静双这个当主子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她跪在地上,鼓起勇气给太后和皇后请了一声安。自认为声音洪亮,不卑不亢,但是太后却连瞥都没有瞥她一眼,只顾着低头喝茶。倒是皇后俞莲婷抿起嘴唇对她淡淡地笑了笑,那温婉而又大气的笑容顿时令夏静双心中暖了一层。
见太后半天不发话,俞莲婷自作主张地柔声说道:「妹妹,平身吧。」
夏静双如蒙大赦,正要谢恩,却听见太后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掷了下来:「平什么身,就让她跪着好好反省一下。」说完把茶碗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惊响,茶水溅出来好几滴。夏静双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心想大事不好,太后一言不发原来是因为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今天就是来出气的。
盛夏时,夏静双曾以秋若云侍女的身份进宫参加皇上的寿宴,与曹南芳见过一面。当时皇上病弱语轻,处处息事宁人,倒是皇后盛气凌人,大有呼风唤雨的架势。今日与她面对面相处,她光是一句话就已令夏静双心中警钟长鸣,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下意识垂下脑袋,闭嘴不敢吭声了。
即便低着头,依然可以感受到太后冷若冰霜的视线正盯着头顶,仿佛被一根冰锥指着脑袋一样。
紧张的沉寂中,所有人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俞莲婷都噤声不语,不敢重复刚才的错误,生怕太后把矛头指向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静双听见头顶传来太后深深吸气的声音。这个声音令冻僵的空气重新流转起来,只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太后威严的声音裹着冰霜从头顶降落:「你可知今日皇上出兵银州?」
「出兵?」夏静双双眉深锁,下意识抬起头来。就在目光与太后对视的瞬间,马上就败给她怨愤的眼神,吓得心脏楼跳一拍,急忙再次把头低下。
皇上出兵银州的消息意外却又不意外。最令夏静双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难怪前几日流云霁月经常唉声叹气,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她们两个都是秋若风派来监视自己的,她俩刻意隐瞒此事肯定也是秋若风的命令。
夏静双一点也不感激秋若风的维护,反倒认为他的做法只会令自己更加罪不可恕。
李天锡的死,那些不敢直接诟病皇上的人都把过错归结在夏静双头上,想必太后也是如此。思及此,夏静双对太后的来意有了几分把握,壮起胆子答道:「太后,李天锡之死、银州动乱我的确难辞其咎,但是太后与先皇共创昭明,理应知道银州一直是昭明的心腹之患。皇上并非昏庸无能之辈,不会仅凭我一面之词就处死重臣,他这么做必定早有打算。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剿除李天锡在银州的势力可谓刻不容缓,不然秦燕和中原王朝任何一方有意侵吞昭明,银州都会成为令昭明腹背受敌的一处死穴。我的确不该蛊惑皇上,但是银州之祸不需要我妄加揣测,相信太后皇上心如明镜,早已看破了。」
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吹捧了皇上和太后的圣明,夏静双自以为这样可以令太后稍稍消气。但是太后听后迟迟没有表态,与秋若风如出一辙的深邃目光中闪烁着寒潭般的幽光。她虽然没有发话,但是夏静双却从她紧绷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的心思已被自己说破了几分。她并非不赞成秋若风杀李天锡,而是不想看到儿子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蛊惑罢了。
漫长的等待中,夏静双终于等到太后平静而又冷漠的训斥:「你不但不知悔改还振振有词,擅议朝政乃后宫大忌,不过你护国神女之身份略有微妙,不能尽算归于后宫管辖,本宫这次可以饶你,但是下不为例。」内容依旧是对谴责,但语气却缓和得多,甚至没有最初那句「跪着反使严厉,夏静双暗自松了一口气,流云和霁月拧在一起的眉毛也渐渐舒展开,都以为已经顺利过关了。
然而太后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冷冽,阴沉地笑了一声后,重新开口道:「你这护国神女一不是后宫妃嫔,二没有官衔品级。皇上虽然赐给你一个名衔,让你在宫中清闲度日,但就算本宫不开口,你自己觉得终日躲在这个一眼望到底的院子里对得起皇上对你的维护么?战士们在前线流血杀敌,而你这个始作俑者却躲在安全的地方闲而无事,就算皇上不舍得责怪你,本宫也要责怪你。」
李天锡之死说到底是自己一言疏忽,夏静双自知理亏,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听凭太后训斥。俞莲婷一声不吭,但是目光却一直在太后和夏静双的脸上来来去去。太后一通话说完后,深吸一口气重新把背挺直,用眼角瞥了跪在地上不敢动的夏静双一眼,倨傲地说:「本宫说了这么多,你也该表个态吧?」
夏静双听出太后此乃前来必有安排,在她的催促下不敢不温驯地回话道:「我,我愿竭尽所能为皇上和太后排忧解难……」
得到这句答复,太后心满意足地冷笑一声,鲜艳的嘴唇中徐徐吐出一句话:「你不是护国神女么?听皇儿说你能未卜先知,通晓天机,身上流淌着仙人之血,既然如此……」说着向身旁的侍婢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婢马上端着一个漆盘走上来。
一踏进房间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后身上的夏静双这才发现,原来太后今天是有备而来。
侍婢端上来的漆盘上,赫然摆放着一个洁白的瓷钵,还有一把镶金嵌玉的精致小刀。刀锋虽然藏于鞘中,但慑人的寒气依旧透过刀鞘直逼夏静双的面目。
太后带着一丝冷笑,扬高声音宣布道:「你身为护国神女,自然要履行护国之职。就算不能上阵杀敌,身在深宫也要为前线将士潜心祈福。所以,本宫已经决定,在皇上得胜归来之前,你必须以鲜血为祭,日日为昭明祈福……」说罢上翘的眼角瞥向夏静双身后微微哆嗦的宫女,「流云,还不快向神女请血。」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好,休息了好久,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哈。我感觉这篇文过年之前应该能完结……
☆、099 云开月明
血祭只是一个名头,实质是太后想要教训夏静双。也许是碍于秋若风的维护,太后并不直接动刑,而是想了一个既符合护国神女身份,又不至于立即要了夏静双性命的办法。太后宫中每天清晨都有一名宫女捧着瓷钵和金刀前来请血,夏静双手腕上的伤口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复原过。
太后这样的做法仿佛是一句警告,以太后的权威居高临下地告诫夏静双:既然你敢当护国神女,那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虽然每天请去血祭的血量不多,但是请血只是惩罚之一。与此同时还以祈福为由,整个皇宫上下一日三餐都不许见荤腥。太后和皇后以身作则,夏静双更不能例外,每天都只有一些没有油水的清粥小菜果腹。而且天气越来越寒冷,御寒的物资却迟迟没有领到,显然有人暗中使绊。不到一个月时间,夏静双的体质就一落千丈。悬着半条命虽然死不了,但一天中大半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流云霁月四处奔走求助,但都无疾而终。
夏静双心疼她们,让她们不要为自己担心,也不要到处求情,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太后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潜藏杀机的惩罚,唯一的办法就是秋若风尽早得胜归来,夏静双才能捡回一条命。如果战局一拖再拖,银州之乱迟迟没有平定,那么作为引发这次内战的罪魁祸首,夏静双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流云霁月暗暗埋怨太后心狠,但是夏静双心中却十分坦然。银州之乱她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天不能得胜,战场上一天就有无数士兵丧命。而正是自己一句自以为是的预测把士兵们推向了死亡。久而久之,不知道是不是昏了头,竟觉得太后的惩罚无可厚非,自己的确应该用鲜血来祭奠沙场的亡灵枯骨。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大约是一月底的时候,皇城下起了第二场雪。
房间中燃着炭火,为了防寒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隙,即便如此还能听见屋外「呜呜」的风声呼啸。夏静双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炭火中毒,紧紧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才能勉强维持体温。
时间快到除夕了,但是宫中却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原本夏静双期盼过年时能见秋若云一面,但整日看着冷清清的宫廷忽然觉悟,如果秋若风不能凯旋,哪怕新年也不会有半点庆祝,更不可能与秋若云重逢了。
夏静双倒是想得开,与其重逢后让他看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