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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这一节没有和音,众人听得痴了,都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芦呈也是第一次听灵均大人唱歌,心里暗叹,单说这一样,灵均大人都不愧是楚第一大巫师。唱祭歌若有好的嗓子自然是天赋优势,但真正强调的是与神灵的灵犀相通之情,运音转调的技艺,再就是灵力的强弱与掌控力的高低。同一首祭歌,唱的人不同,感受不同,承转的运用不同,起不起灵音,灵音强弱,都会导致极大的效果区别。
先生继续唱到:
桂棹兮兰枻,斫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歌声缓缓停落,竟没有下文,芦呈与郁姝看向妹芝,这里该是她的一句和音独唱,然而妹芝沉浸在灵均大人的歌声里,又是第一次配合,一时没想起来,郁姝焦急望着她,此时妺芝再回神准备也慢了。
忽然一声凤啭,正唱道:“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那声音破空而来,不知何处,清长宛转,飘泠霍荡,虽只一人,虽只一句,众人听着竟如万籁齐声,空阔盈绕不绝。
灵均也是一怔,转身寻向声来处,眼中带着一丝惊诧,只一瞬又恢复了镇定,接下去唱: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间。
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那歌声再次响起,众人才发现自殿外进来一群人,为首者衣饰华丽,玉容绝姿,朱唇轻启唱到:
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风乍起,来人华衣飘飘,姿态雍容,雅步登上台来,灵均定神看着来人,亦从容接道: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澧浦。
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余音悠长,如丝如缕,空山回响,渐弱渐无。两人对立无言,四目相望,眼中似波澜起伏,以往无数岁月变幻流逝。
冷风拂面,灵均恍惚间醒悟,感伤满眼,嘴角牵起一丝笑容,俯身行礼:“灵均见过夫人。”芦呈将灵均大人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微有诧异。听灵均这一称呼,已明白对方身份。郁姝也轻声提醒:“楚郑夫人。”说完跪下,他亦俯身拜下,与郁姝一同道:“芦呈郁姝拜见夫人。”
那来人展颜回以微笑,让他们起来,徐徐转眸看向众人,端雅雍华,举世无双。大家猛然清醒,台上台下一干人等慌忙跪下叩拜:“拜见楚郑夫人!”
芦呈行礼毕回头看看与他一起起身的郁姝,见她脸上仍是紧张。郑袖夫人,今日突然驾临,事前竟没有人来通知。
“都起来吧。”郑袖夫人轻声道,她说话时声音低和,微带沙哑,显得更是温柔,“我只是心急,想来看看大家练习得怎样了,没想到有幸听到灵均大人的歌声。”她的眼神扫过面前众人,在郁姝脸上一停。郁姝虽未抬头,竟有感应一般,忍不住还要往后退,忽的一人从她身边过去将她手一握,冰凉的手一暖,又很快松开,擦身过去。
“学生子兰,拜见先生,这段时日没能向先生探安,请先生见谅。”那人正是子兰,上前对灵均行礼,又转身对芦呈说,“见过芦呈师兄。”举止得体而脸色淡然。
“子兰,这些日子你辅助太子忙于诸国外事,很是辛苦吧。”灵均的关切真挚。
“让先生费心挂念,子兰只是做些抄写杂事,算不上辛苦。”子兰回答得亦恭敬。
郑袖替他解释道:““子兰前几日忙得身染小恙,我便要他回来休息,今日他念着先生就一起来了。”
“子兰,如今可好了?”灵均问道。
“多谢先生关心,母亲大人只是过于担心,我并无不适。”
灵均放心点头。
郑袖轻笑,换了话题道:“师兄,我有四年不曾听到你唱歌了。”
灵均听她唤一声“师兄”不由一顿,微俯首笑道:“夫人,灵均怎敢……”
“师兄,若论尊卑,在巫师辈中,我本来就是你的师妹,大家合力为春社祭祀出力,师兄就不要过于拘礼吧?”郑袖含笑说道。
“是。”
郑袖又笑对妹芝道:“刚才那两句该是你唱的对么?”妹芝忙上前道:“是,夫人。妹芝一时听大人吟唱入神,幸有夫人帮忙,请恕罪。”
“那你觉得我这一段唱得如何?”
“夫人唱得实在是好,妹芝远远不及,自愧难当。”妹芝说的是心里话。而郑袖以袖掩唇道:“哎呀,我这一问恐怕是为难你了,恐怕不好你也不敢说呢。我已有多年不曾开口,师兄,你觉得我唱得如何?”
她笑盈盈望向灵均,灵均似看见多年以前那个活泼娇俏的少女又站在面前,他轻道:“妹芝说得很对,夫人唱得很好,歌声婉转优美,正唱出了这曲中之味。”
“师兄这么说,那么,我就有勇气自荐了。”郑袖一笑,身后一宫女呈上竹卷,缓缓打开,竟是《九歌》篇章。“大王希望我能为社祭做些事呢,我听说《湘夫人》一章还未定下人选,不知师兄觉得我能担当么?”
灵均迟疑片刻,说道:“如有夫人帮忙,灵均求之不得。”
众人一阵惊喜,交头接耳。据说郑袖本是郑国巫师后裔,入宫封为夫人后不再参与巫祭,如今竟得大王允准参加祭礼,可见大王对这次社日祭祀的重视。芦呈吩咐众人各自练习一会,稍作休整。大家行礼后退出大殿散去了。
《湘夫人》那一场的祭舞是芦呈指导,郁姝也不必过于紧张。然而她难免心情复杂。方才她在芦呈身后目不转睛瞧着子兰的侧影。子兰他只是回宫一个月,人似乎消瘦一些,站在郑袖夫人身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握着自己手的刹那,她就知道那是他,手虽冰凉,心里却一热。
而令她担心的是他与先生说话的神情,看似亲近其实疏远,为何他们千辛万苦从脱扈山回来后变成这样?回都城那一日先生要她把一个香囊交给子兰,子兰犹豫了一会才接过,更像是不愿她追问才收下的。现在又听说他还生病了,心里着实忧念。
灵均的目光转到她身上,郁姝忙垂下眼帘,掩饰不安,就听先生对郑袖道:“夫人可愿看看那边祭舞的准备?”
“好啊,正好让芦呈子兰他们多谈谈,”郑袖道,“我也一直想向郁姝询问祭舞排练的进展呢。”郁姝忙道:“是,夫人恕罪,我这就陪夫人过去。郁姝本该进宫向夫人禀报,只是还一时……”
“不必解释,我知道如今不易有空暇,所以我先来了,倒也一样。”郑袖温和地说着,并没有怪罪之意,“你们一同说说话吧。有师兄陪我即可。”
三人躬身礼让郑袖与灵均众人向祭舞演练处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古时女子多数没有名字,是没有正式的名字,或者没资格把名字记载下来,多以夫家和父家姓氏组合来称呼,父家居前,父家居后。先秦时两国联姻,就以国名组合,比如郑袖,郑国人,嫁给楚王,就称楚郑。
这么样说来,被称作祸水的妺喜、妲己和褒姒倒是用无数争议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三十四兰子野心
待郑袖与灵均众人离开,芦呈笑道:“子兰,大家有一个月未见了吧?何时你得空便来灵均大人家聚聚,今日乌曜去令尹昭阳大人家去了,也不知何时回,他倒是很惦念你。”
“好。”子兰也微微一笑
“那么,我去前面看看,你与郁姝多聊一会。”
芦呈自去陪郑袖夫人与灵均大人察看,郁姝知道他是特意如此,感激一笑。
“来。”芦呈走远,子兰将她手一拉,出殿绕过长廊往静僻处去。郁姝任他拉着跟着走,他的手很温暖,身上是淡淡的熟悉的香气,他配在腰间的还是那时登山前给他做的香囊,经历那么多事竟然没有丢,与他今日这一身与紫色黑边金纹镶边的衣袍颇相衬。忽而想起夫人说的话,急忙问道:“你生病了?真好了么?”
子兰带她到了高台旁侧背风的楼阁,这里偏僻些,现在大家都去排练去了,更没有人。
子兰皱眉不答她的话,双手握着她的手呵气,道:“你不要管别人。手怎么这么冰冷,现在天寒,怎么也不多穿一点。”“我现在不冷,跳舞时穿多了怎么动得起来?”郁姝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心里却很高兴,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再说……你怎么是别人了?”
子兰没有说话,眸光墨玉般润泽,指尖带些温凉轻抚在她细嫩的脸上,郁姝脸上反而发热。
“那些事情有芦呈师兄和乌曜,你就呆在殿里,不要陪着他们在外面吹风。”子兰的声音就在耳边,去年临走前他也只比她高小半头,如今头勉强抵着他的下巴,细细的呼吸吹着额上碎发,郁姝不敢抬眼,点点头。
她知道若不答应子兰,兴许又要费他拗上半天,她还有好多话要问他。郁姝反握住他另一只手,轻道:“你病了?”
“你看我像生病了吗?我只是想偷闲出来罢了。”
“离开宫中一年这么长,你父王责怪你没有?”
“我出宫是母亲允准的,父王那里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些你也不要管,我母亲叫你去见她是不是?”
“……是。我,我还没去,芦呈说他已禀明夫人的,等忙过这一阵让乌曜陪我去。不过……”郁姝吞吞吐吐,她心里是不想去的,所以觉得不去高兴,能拖一天是一天,子兰知道他害怕什么,现在这么一问,仍叫她心虚起来。
“那样也好。其实母亲只是想了解祭礼的情况,她已来看过,你也不用再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来不及找我,就和乌曜、芦呈师兄商量,听他们的就是了。”
“嗯。”郁姝笑笑,瞧着他略微瘦了的脸,自我宽慰,如今大家都忙,他在宫中帮太子处理事务,肯定更加操心。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声问道:“太子……有没有刁难你?”
“他能怎么刁难我?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吗?”子兰淡淡一笑,眼底出鞘剑光一寒,“他更休想欺负你!你如今有乌曜他们陪着住在先生那里很好,凡事都有人照应,记得不要轻易入宫。”
郁姝点头,她不想再惹起不愉快的回忆,转了话题道:“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来先生这里?要到春节了呢,今年有乌曜和芦呈师兄在,一定热闹。”她其实更想问他和先生之间又出了什么事,可是乌曜叫她不必多问,她也知道如果子兰不想说,她问也无用。
“再看吧,我出师就是成人了,自不能和从前比。父王现在让我协助太子,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子兰看郁姝一脸担心,没有再说下去,想了想,问,“乌曜呢?他也该回来了。”
话音才落,远远有人唤着:“公子,子兰公子。”声音不大,带些焦急,一会又没了。子兰转头看看,从怀中拿出一只比手掌大些的盒子,放在郁姝手中,道:“我得空就来找你。”说完,绕过楼阁离去了。
郁姝站在原地怔神,没想到匆匆一见他就需走了,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然而见着了心里稍安,在这都城王宫里两人离得这么近,可有时觉得比在枫香村等着子兰登山回来的整一年还害怕惶然。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木香幽醇,是一个紫檀木盒,盒面镶以深色锦,轻巧精致。
“行了行了,我帮你去找就是了,你先回去,不要再到处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