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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秦大将白起攻楚,陷鄢城、邓县、西陵。
二十二年秦大将白起攻楚,陷其国都郢都,烧其先王坟墓彝陵,楚兵溃散,不能复战,迁都陈丘……
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0年)灭六国,统一天下,正式建立秦朝,称“始皇帝”。
十一年后,其幼子胡亥即位,是为秦二世。继位一年,楚地戍卒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山东豪俊云集响应。
云梦泽,枫梓。
江水汤汤曲折进了狭窄的河道,水流变缓,两岸可见高高低低的枫树与河楸树,都是硕大的叶子,连绵浓荫,河楸满树黄花,在风里招展。
一叶扁舟慢慢靠向芳草萋萋的岸旁,不等船停,那船首的青年一跃上了岸,抬起手冲着船家笑道:“大哥,多谢了!下次乌曜再找你喝酒!”
转眼钻进了树林,大步向山上跑去。
过了两个山岭,是一处邻接山崖的山道,靠近崖边一根高高的石柱。
一位老人跪在那石柱下,面前摆了一碗祭食,一壶酒水,正合着手喃喃自语:“山神大人保佑小儿平安回来……”
乌曜咳了一声,那老人转过头,看看他,疑惑道:“你也是来求山神大人保佑的?”
乌曜指指石柱,问道:“老人家,这是什么神呐?”
那老人道:“你不知么?快来拜一拜。若是征了役,山神大人会庇佑你啊。”
说起征役,这个乌曜知道,秦吞并六国,天下安定不过十几年,赋税徭役却重,秦地人似乎习惯了,然而昔日楚韩魏齐燕的百姓被压得喘不过气。前诸侯王室贵族后裔纷纷召集人马反秦,恢复国家。秦为平叛,徭役征发越发频繁,甚至滥捕行人征为兵丁。乌曜周游各地,都几次险些被强行充丁。
老人拉着乌曜要他拜,一边道:“我家牛子也是你这般大啊,只求他好好回来,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别的念想了!”
乌曜没奈何拱了拱手,又问了一遍,老人才说清,原来老人住在枫梓岗前一湾的沙洲,湾后河路尽头,这群山围绕方圆数百里,以前是神灵守候的云梦大泽,据说百多年前灵禽神兽很多,凡人不敢随便进来侵扰。
“只有灵巫大人方可在此祭神。不过,自灵均大人之后再没有人能有祈神的资格啦,我们谁也没见过……”
“你知道灵均大人?”乌曜一下睁大了眼,他虽不会到处传扬,可是自楚亡国之后,再没有人知道灵均其人。
因秦王稷下令,不得在史籍中记载其人其事,所有与巫觋相关的东西也皆被清除,还遗训于后来君王,严禁百姓谈及任何与巫相关之事。
因而十年前还闹出了“焚书坑儒”之举,其实那些被杀之人并非儒生,而是宣扬巫术的方士或巫医。
秦始皇这样防民之口,不过几十年时间,师父就真的被遗忘了,包括楚人。
他们曾崇拜仰慕、感激涕零的,这样一位名闻天下、传说拯救人间于毁灭中的大巫师,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如今竟有人提起来,怎不叫乌曜又惊又喜?
老人看了看乌曜欢喜的样子,有些奇怪,摇摇头道:“我只是听村中原来老人提起过,说是神通广大成了神的人。我们自然没这等好福气见到。”
接着絮叨叨讲到这位山神大人。
原来他们村里前一年有一个少年,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子,也即将被征发,逼不得已跑到这山中来采药,结果掉下崖摔断了腿,想到自己死在这荒山里,病重的阿母与奶奶也无人照顾,痛哭不已,骂天骂地,最后昏了过去。
不想醒来时躺在崖边石柱旁,伤腿裹上了药,旁边还有他苦寻不得的给阿母奶奶治病的草药。
这事就此传言开去,都说是秦不得人心,山神显灵。于是附近村寨便有人来此祈求神灵保佑。自然也不能让官尹知道,不然说是妖言惑众。
“哦……”
乌曜搔搔头,看了看石柱与那崖下。
等那老人走后,方唤道:“符伊!”
一匹双翼铁黑色的大犬现身,乌曜坐上去顺着崖壁飞下去。
那崖底倾斜向下延伸,靠近崖壁的地方离崖上不过三四丈,草木深密,沿着谷底夹壁飞,越来越窄,也越来越深,朝上看天只有一线宽了。
等穿过夹壁,眼前豁然开朗,矮丘溪流,花树错杂,馥郁香气引得蜂蝶乱舞。
乌曜令符伊自去,一个人折了枝开得正好的山代花,晃晃悠悠顺着溪水穿过树丛。
这里山石多了些,树木葱茏,繁花竞放,景象也没什么不同。
他顿顿脚站定,左右望了望,暗道:“这么费事!”抬起手一弹,一道红色灵光绕着圈划开来,光芒消失,百米外出现了一座小屋。
短篱竹墙茅顶,木门半掩着。屋外左右种着几棵花树,周围一片竹林,左侧花藤缠绕着石岩,攀援而上。
屋前夯实的平地上,铺着几个竹匾,晒着草药。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白衣男子端着两碗水出来,放在屋前石案上,接着仰头看了看天,信步到晒着的竹匾旁翻弄药草。
乌曜笑了笑,向小屋走去。透过一重重绿荫,那男子的面容便在眼前了,看着他垂眸的侧脸,轻巧的动作,乌曜不又停下了脚步。
曾经与师父在辛村,每日都会见到这么熟悉的情景,现在看到相近的,便觉得一百年也不太长似的。
“乌曜,杵在那里做什么?”那男子忽而转头,朝着乌曜说道,一边皱了皱眉。
乌曜笑嘻嘻跨进去,道:“我说呢,禁界被破了,闯进来个大活人怎么也不知道啊。”又道:“这里已够隐秘了,怎么还设了禁界?”
子兰擦了擦手,到石案边坐下,道:“外面乱起来,逃难到这云梦来的人多了,我怕闯进来惊了郁姝,以防万一。”
乌曜猜到如此,虽觉得太过小心,也没说什么,坐下端起水来喝。
子兰拦住他,拿过乌曜面前的碗,道:“等了你许久,那一碗是给你留的。”
乌曜两边看看,才注意到碗不一样。
子兰手中的碗是一块浑玉琢成,白瓷一般,碗中也是一泓清泉。留给他的碗里是金色的桂酒。
乌曜也不喝水了,看看花藤缠绕处,道:“郁姝还是老样子?今日还没……”
子兰微微点了点头,道:“有些事耽搁了一会,食时前最好。”
说时捋起衣袖,乌曜笑敛起来,放下碗,道:“这次我来吧!”
子兰摇摇头,那衣袖卷起来,露出一截手臂,密密麻麻一道道刀痕,皆半寸长,看颜色深深浅浅,有的微微红肿,有的暗紫,有的灰白,有的只是一线划痕了。
子兰拿起一枚玉片,对着手臂完好一处深深一划,殷红的血冒出来,一滴滴连成一线落进碗里,泉水里似飘进几缕红纱,慢慢溶了,在洁白的碗里盈盈一片淡红。
“好了。”子兰微微一笑,收起手臂,一手拿出一只竹管来,乌曜接过去拔出塞子,倒了些紫色药粉在那伤口上。
子兰抹匀了,血立时止住,他放下袖子,道:“好,有这药粉,如此过几日伤疤就没了,再取血时方便。你跟我来吧,你和郁姝也有将近十年不见了。”
乌曜叹叹气。药确实好,这样的伤有点痛,也算不得什么,可是每日都要割一次,日日月月年年,已五十年,而以后,还不知要这么做几千年还是几万年,也不容易吧?
子兰小心端着碗,分开花藤往里去,穿过一处石壁,自成一围,阳光正好照得进来,也不会挡着雨露滋润,几根石柱搭成的架子,护着一株翠绿鲜嫩的茜草,在流风里轻微的摇摇,似在向乌曜示意。
乌曜数了数,十六片叶子,比他走之前只多了一片,可喜的是顶端还生出一枚叶芽。
“太慢了,不如我在家的这些时候取我的血吧。”
子兰仍是摇头,道:“慢慢长对郁姝好,灵血多了郁姝也未必吸收的了,这里又比不得昆仑极地。”
他轻柔分开枝叶,将合了灵血的泉水缓缓浇灌在茜草根茎四周。
先生为了让郁姝早日成人形,曾这么做。
在自己昏迷不醒时,乌曜为了让茜草恢复生机,以灵血浸润,才使茜草复苏生根。
能以一点血与等待,就换回郁姝,他再无奢求。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那些家伙,也不肯帮忙……”他找过灵聃找过武罗,甚至去问过然而他们都爱莫能助。
子兰淡淡一笑,道:“能够等着,终有一天郁姝会醒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命是郁姝换来的,用她千万年凝结的灵力。
他抢在乌曜之前释放了所有灵力封闭灵界与人间一切可能的通道,他自己也必须消失,方能真正断绝灵界路径。
若乌曜不杀他,他这番努力便白费。他要的就是逼乌曜出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那把五枚玉戒铸成的灵剑终于刺进了他的心口,他看到乌曜眼中的泪光。
他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了。
却听到乌曜焦急的呼喊,他醒来,却见面前是身形模糊的郁姝。她抱着自己,以自己的灵珠保住了子兰行将俱灭的神形。
原来郁姝听秦王稷所言,知道他不会置人间不顾,悲恸之下竟迸发灵力逃出了秦王宫,被芦呈所救,及时赶来。
没了灵珠,郁姝便灰飞烟灭,他拼着一点气力,把只剩红豆大小的灵珠渡回郁姝口中。
然而她已灵力尽失,顿时萎成了一株枯黄的茜草……
子兰再醒来时,已是三十多年后。
女媭大人病逝,乌曜便选了这一处世外之地,照顾他和郁姝。
此时,楚迁都于陈,而秦如日中天,正在大举兴兵,对六国蚕食鲸吞。
灵聃大人所言天命所归,就是指的这吗?
子兰苏醒了,乌曜便迫不及待到各处云游去了。
也许三年五年回来一次,也许几个月回来一次。这一次最久,隔了十年。
乌曜很有些感慨,他在这里闷了三十年,中间多数还有芦呈陪着,他都受不了,子兰五十年来都在这里,还这么淡定耐烦。
就算这样等着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折磨啊。
他们问过灵聃大人,郁姝有没有可能醒来再成为人,灵聃大人说的是:总有一天。这比什么确切的时间也让人煎熬。而且,他还说,也许郁姝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也不是原来的性情,更可能没有这一世的记忆了——那还是郁姝么?
可他不能这样问子兰。
尤其看他如此专注,似乎忘了乌曜在一旁,轻柔抚着碧玉般的叶片,细心拭去茜草茎上几颗泥点。这么等着,真的就是幸福?
“见到珞珞了么?”子兰瞧他忽而安静了,转头问道。
乌曜说是游山玩水,其实也是挂心珞珞,可惜那幽都不是容易去的。
“提她做什么!”乌曜一听有些气恼,他两次好不容易进了幽都,都被赶了出来,连珞珞面也没见着。更不说为了进幽都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少时间。
自然他也怨不了别人,要不是他把珞珞气跑,也没有这些麻烦;可他不也是不想连累她么。哪知他那个义父崆夺大人把他看成眼中钉,使唤他耍弄他,奚落了他一番把他赶出来了。
他发誓再不去了,天下美女知多少,他乌曜本来也不稀罕那么个小狐女。
“我给你讲讲外面见闻吧!现在天下一片混乱,我出去也久了,要好好休息些日子。”乌曜兴冲冲道。